第四十五章 陳年往事



軍中將領,朝廷使者坐滿了軍營中的議事大廳,眾人熱烈的討論著下一步的作戰計劃。

廳外的兵營中,被剛才太子的激昂憤慨的言語所激勵,南疆的守衛們摩拳擦掌,被點燃的戰鬥士氣已經熊熊燃燒,對殘忍殺害同胞的敵寇滿腔怒火急於宣泄。

軍營裏為眾人送來了遲到的早餐,細心的齊閏土沒忘城外的四萬騎兵,安排士兵為城外的將士們送去夥食。

吳庸指著軍事地圖,給太子們詳細介紹著五城地勢:沿著官道行走,快馬加鞭的話,每座城中間都間隔兩天的距離。也就是說雲州到柳州需要兩日,到錦州需要四日,當然,這是快馬加鞭,中間不歇息的狀況下,而到冀州共需要六日。“

大廳內一時陷入沉靜,這賀州破城,鞭長莫及,冀州看來是顧不上了,不過,這樣算來,那冀州目前還是安全的,眾人連夜趕到雲州來,那敵軍即使也破城後連夜出發,也還要一夜一日才能到冀州。

想了想,無雙問道:“有沒有捷徑能快速抵達冀州或者錦州?”

齊閏土沉吟回答道:“捷徑倒是有,不過,都是崎嶇山路,還有一條河擋著。”

“說說路線。”無雙言簡意駭。

齊閏土趕忙在腹中醞釀了下詞匯,徐徐道來:“從雲州東門朝北二十裏是連綿不絕的山峰,不過,據當地獵戶所述,軍營曾作為軍事戰線考察過,倒是有一條山經直接穿過蜿蜒連綿的山區,不停的行走一半便可出得山區,然後是二十餘裏的平原,平原盡頭,是一條大約百米寬的河擋著,過了河後,便是錦州與冀州相接地帶,那裏又是一大片廣闊平原。”

無雙輕輕頷首,描述倒是詳細,腦子裏很容易刻畫路線。

太子沉吟:“現在還不知道敵軍有多少兵馬,一切還都是臆測。隻能從滾滾的狼煙中來臆想賀州發生的狀況。期待賀州沒有自己等人想的那麽悲慘!”

“現在顧不了那麽多了,如果一切是真的,百姓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早一點到達,也許就少一些冤魂。”端王麵色凝重,語氣嚴肅說道。

伸直了雙腿,睿王一聲歎息:“說不定是更多的冤魂!”

趙逸凡看了眼消極的睿王,清潤道:“不管是增多還是減少,盡力了心便安。”

無雙疲倦地合上雙眸,是啊,對於這樣不息的戰爭膩歪透了,前世今生,都渴望一片歌舞升平,祥和安泰的和平盛世,可惜,今生,從出生到現在,與父親的聚少分多,還有師父的淳淳教導似乎都和這該死的戰爭扯上關係。

對於戰事,無雙的心中已有了部署,不過,她了解伊朗的能力,也了解韓雲飛,就讓他們來部署吧,似乎沒有必要事事都由自己出頭。

幾雙眼眸毫不掩飾地折射著心疼,看著那倦屈在大椅裏的豔紅身軀,討論的聲音不由放低了幾許,無雙感受到眾人的嗬護,心中湧上一絲感動。

首先說出戰略部署的是韓雲飛:“山路難以騎馬,讓步兵走捷徑,騎兵走官道,那柳州還要交接,我以為,讓我和無雙帶步兵,三位王爺和吳庸齊閏土率騎兵走正常官道,柳州交接之後,騎兵再快速趕往錦州,速增援我和無雙。”

無雙嘴角含笑,沒有插語,眾人議論著韓雲飛的部署,一道清絕風韻的聲音響起:“在下以為,步兵可走捷徑,兩日半抵達錦州冀州交接地區,那騎兵可以分為兩部分,一部分過柳州時不停頓,直接穿過,快速做增援,這樣以免萬一,另外少留一部分在柳州交接,然後再赴錦州。到錦州後,一部分留待城中以堅固錦州的軍事工地,關鍵時候還可以幫助疏散錦州百姓,將損失降到最低。”

無雙心中微微一歎,還是阿郎,與自己總能心有靈犀。還記得看到他的第一眼,那眼中的戒備,倔強,孤寂,讓還是嬰兒的無雙大為驚愕,是什麽樣的環境,什麽樣的身世,才能有這麽的一雙眼眸!

隨著接觸的越來越多,無雙感受到孤寂伊朗除了對自己,對母親的視為珍寶,至於其他人,卻萬萬走不進伊朗的心,包括自己那親親老爹父親。

哦,不,應該還有一人,那年,十歲的伊郎抱著才三個月,滿嘴流著口水的無雙,走回自己的住所,在那裏,無雙見到另一個小一號的伊郎,一樣的白衣勝雪,一樣的風華絕代。

阿郎興奮地喚著那少年的名字:“阿利,過來,看無雙。”雙手捧著無雙,似捧著珍寶一樣。少年走到無雙跟前,晶亮的眼睛瞅著咿咿呀呀吐著泡泡的小人。

伊朗歪頭看看他喚做“阿利”的少年,再看看懷中興奮劃拉著雙手的小無雙,福至心靈,突然說道:“阿利,這是無雙,阿姐的寶貝,也是我的寶貝,從今天起,就是你的新主子,你要像對待我一樣對待她,不,比對待我還要好,我要你發誓,用生命去保護她!”

那少年吃驚又慌張的看向伊朗,

噗通一聲跪在伊朗的麵前:“主子不要阿利了?”

伊朗溫柔地看向雙臂抱著似乎被突來狀況搞的懵懂的小人,溫潤地說:“正是伊朗看重阿利,才將阿利送給無雙,她是伊朗此生最重要的人,並且超過了伊朗本身!有阿利的看護,伊朗會放心許多!”

阿利將含淚的目光投向此刻已安靜的小人臉上,卻見那晶亮的烏眸中閃著疑惑,似乎不明白眼前這明朗風華的少年為什麽會流淚。

就那麽一眸相撞,被稱做阿利的少年妥協了,對著伊朗重重地點頭:“阿利一定會用生命保護小主子,不讓主子擔心!”

“好!記住了,她是你的主子,你以後完完全全屬於她一個人!聽命她一個人!”伊朗的逼視著阿利的眼睛,眼睛裏不經意地透射迫人的威懾!

“阿利一定用生命保護小主子,不離不棄,此生不渝!如有二心,必遭天譴!”那少年豎起兩根手指,鄭重其事的在伊朗的麵前發下毒誓。

伊朗這才放下心來,低頭看向懷中沉靜的嬰兒:“雙兒,阿利可厲害呢,他在學九穆最厲害的武功,讓他以後跟著雙兒可好?對了,姐夫給雙兒找的侍從叫“子墨”就讓阿利改名叫“子軒”,對,就叫“子軒”雙兒可喜歡這個名字…….

從三個月開始,醒著的無雙就會有一黑一白倆小小少年陪伴,而無雙睡覺的時辰,倆少年便被接受各種訓練。這種狀況一直維持到了無雙三歲的時候。

那一天,十三歲的伊朗帶著三歲的無雙在林府西苑水池邊看十歲的子軒和子墨比賽誰能在池中的荷葉上站的更久。突然,飛沙走石,一道豔紅從空中急穿而來。伊朗趕忙將無雙護到了懷裏,子墨和子軒則都跌進水池,那場比賽沒分出勝負。

伊朗戒備地望向天外來客,從水中鑽出的子墨和子軒如臨敵的鬥雞,渾身朝下淌著水流,雙臂卻張開,將伊朗和無雙緊緊的護在身後。

隻有無雙,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來人:“一頭銀發淩亂飄散,胖胖的臉蛋卻如嬰兒般紅潤滑嫩,肥碩的身軀著一身鮮紅的豔衣,渾濁的老目卻透射著精明,好一個可愛的老人,無雙產生了無比的親切感。

那怪異的老人目光從四人身上一一掃過,其他三個少年的滿眸的戒備防範,隻有那如雪少年懷中的小人眼中閃著晶亮璀璨的光芒。

老人的眼睛也晶亮起來,疾手抓過無雙,如拎小雞一般,將無雙舉高,老人仰頭,無雙俯首,老眼對著小眼,片刻後,老人哈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整整三年,老夫找尋三年,天不欺我,天不欺我啊!”

伊朗和子軒子墨大駭,都沒看到那老人出手,無雙就被拎走,三人一起撲向老人,卻沒人沾到老人的邊,老人帶著無雙已失去了身影。

一日一夜,無雙隻是冷冷地對著百般討好他的紅衣老人,不吃也不喝,馬車裏的玩具都堆的下不去腳,無雙卻瞅都不瞅一眼,最後,老人急了:“我的小祖宗,你要什麽,老夫都將你拿來!”

終於,稚嫩的聲音響起:“你不就是想收小爺做徒弟嘛,行啊,不過,要回去和我爹爹說明,不能讓爹爹擔心,還有,要一起帶走伊朗,還有子墨子軒,不答應其中的任何一個條件,小爺我都不會做你的徒弟,也不吃不喝,讓你絕徒絕孫!”

老人愕然,聽聽,多囂張,這是三歲小兒說的話嗎,有這麽赤裸裸威脅師父的嗎?不過,活了近百年,第一次有人敢這般挑釁,如此威脅啊,老夫我可是要命的喜歡!!!

故作威嚴,和那小人瞪目對持,整整過去了半天,小人終於體力不支倒了下去,老人迅速接過小小身軀,掉頭轉返。

林府內現在是人仰馬翻,整整兩日兩夜。翻遍京城,也沒有尋到伊朗子墨子軒口中的怪異老人。

林世勳坐在西苑大廳,手握扶把,扶把已裂痕斑斑,眼看就要壽終正寢,子軒子墨跪立在廳前,雖然芸娘多次要倆人起來,言明不怨他們,可倆人卻一樣的執拗,兩日來,一直背脊挺直,不動不搖。

伊朗坐在廳中的椅上,旁邊的茶幾上飯菜換了一輪又一輪,伊朗始終瞄都沒瞄一眼。

“你們到底要怎樣,雙兒還沒找到,你們再一個個倒了下去!”優雅的芸娘第一次在廳內急的團團轉,可是,誰也聽不進她的勸說。

在又一次的稟告沒有發現少爺和那怪異老人的蹤跡後,林世勳身下的椅子終於壽終正寢,子墨子軒緊咬的下唇流下血滴,伊朗赫地站起身來:“我要自己出府尋找!!!”

芸娘慌忙上前攔住伊朗:“阿郎,不行啊,你不能出府,不能出現在世人麵前!!!”

又是一陣飛沙走石,林世勳眯起危險的雙眸,子軒子墨還有伊朗的眼睛卻晶亮了起來,芸娘隻覺得眼前一花,大廳裏多了一個大紅的身軀。

怪異老人終於出現,那老人誰也不看,卻小

心翼翼地放下懷中的小人,小人腳步不太穩地站在地上,揉著雙眼。

“雙兒!三道身影同時撲向小人,而子墨子軒卻因為腿已僵硬,撲倒在地上。

伊朗快林世勳和芸娘一步,將無雙緊緊地攬入懷中,片刻後,又推開稍許,上下仔細打量,確認沒有受到傷害。

無雙拉著伊朗的大手,對著林世勳芸娘說:“爹,娘,毋庸擔心,是天絕老人見小爺我資質好,要收爺做徒弟,才將我掠走的,不過,爹娘放心,以後他不敢了!”

……

林世勳和芸娘震驚地抬頭看向那裝扮怪異的老人,這就是天下聞名的天絕老人?意識到自己似乎失禮,林世勳忙拉著芸娘,站起身來,尊敬有加的向老人重重施禮:“晚輩林世勳妾身芸娘見過前輩!”

大刺刺受了二人的大禮,天絕老人多看了眼芸娘,然後囂張地說:“快給我徒兒弄些吃的來,我徒兒已餓了兩天了!!!!”

廳內人俱大驚,伊朗反應快速,忙將茶幾上侍從剛換過的熱湯端了過來。

林世勳見無雙咽下兩口熱湯,才放下心來,對著天絕深深一躬,正待說話,卻被怪異的天絕老人搶先打斷:“老夫要收無雙為徒,自然要將無雙帶到絕醫門,還有那個叫什麽伊朗,子軒子墨的也一並帶走,你夫婦二人可願意!”

說是詢問,可那瞪著林世勳的眼睛是那麽凶悍,似乎在說,你敢不願意試試!”

林世勳苦笑:“天絕老人能看上雙兒,那是雙兒的造化,林某人求之不得,感恩不盡,隻是,這雙兒年幼,又一直嬌生慣養,能否再等兩年……”

“老夫為找尋她已經找尋了整整三年,你居然還要我再等兩年???”天絕一把抓過林世勳的衣領,鬥大老目瞪著林世勳,很有一種恨不得將咬碎撕裂的衝動。

“咳咳咳……”無雙被湯水給嗆著了,咳個不停,隻是那烏黑的雙眸卻瞪視著天絕,那神情,和天絕有得一拚。

天絕忙放下林世勳,並順了順林世勳的衣領,諂媚地對無雙道:“徒兒好好喝湯,為師這是在和你父親交流,我們已是親戚了不是!”

芸娘冷眼旁觀,見大名鼎鼎的天絕性情真率,和無雙卻極其相似,便放下心來。拉過林世勳,耳語一番。

倆人再次走向天絕,更加虔誠的再行了個大禮:“雙兒得幸被天絕門看中,是我夫婦的榮耀,前輩可隨時帶走雙兒,還有伊朗和子軒子墨!”

就這樣,一日後,緊密的四人組合離開林府,離開大秦,跟隨天絕老人來到了天絕峰……

無雙懷著甜蜜的心情回憶著這一切,曾經伊朗是那麽的愛護著自己,不離不棄,現如今,一個精彩絕倫,美貌無雙的端木依蘭就拉開了倆人之間的距離。

想到這裏,無雙心泛苦澀,難道伊朗真的一直當自己是甥女,僅僅當甥女?

思緒終於回歸的無雙聽到眾人依舊在討論,對細節一一推敲,反複部署,最後,卻對於誰率步兵打頭陣爭議起來,都爭著做這衝鋒陷陣第一人。

無雙沉思了下,慵懶發言:“都不要爭了,我和太子率步兵走捷徑,其他人一同隨騎兵去柳州,到柳州後,韓雲飛和伊朗吳庸不做停留,穿柳州,到錦州。端王和睿王與齊閏土在柳州交接後,再抵達錦州,到時候根據戰況再做調整!”

抬眼看了下沒有點到名的趙逸凡,卻不急不躁,溫潤地望著自己,無雙心中倒是一動,這趙逸凡,實在非池中之物!

端起身邊幾上的茶杯,愜意地輕啜了口:“趙逸凡就隨同我和太子前行吧。”

再望了眼抿唇不語的伊朗,無雙清淡地說:“步兵就由我們帶來的五萬人其中四萬組成,那五萬馬匹卻要勞阿朗費心,帶到錦州了!另外一萬協助馴馬帶隊!”

無雙這麽一說,韓雲飛心中一突,別人不知,韓雲飛卻是知道,那五萬馬匹卻都是漠北寶馬,當年,有軍費出一半,另一半卻是出自林無雙的手筆,那些馬匹性子烈,認主,專門請來馴馬師教將士們馴馬,愛馬,這馬和將士們都產生感情了,別人是很難駕馭,而將士們騎在馬上,卻猶如魚得水,遊刃有餘,更好地發揮戰鬥力。

如今,將士們棄馬步行,這五萬馬匹卻真的是個問題,不過,好在無雙留下一萬,估計是技術高超的馴馬將士。唉,和無雙合作就是好,省心省力,任何時候,任何境地,從沒懼怕過,這一分開行事,而無雙隻帶了四萬人,不能夠親臨現場,還真有那麽點不放心。韓雲飛懊惱地揪著頭發,但是,卻沒有做出任何抗議,他太了解無雙的脾氣了,說一就是一,決定了的事情,容不得他人反駁的。

伊朗對著無雙鄭重地點頭頷首:“放心,保證無一缺損!你也要小心!”

無雙點頭示意,隨即站起身來:“按我說的,各就各位,現在出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