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找回sweet



心語搭車去了清遠村,找到劉老師的家。家門是虛掩著的,心語站在門外,聽見裏麵有許多人的喧嘩聲和笑聲,還有小孩子吵鬧的聲音。

“呀,痛,痛死我了。媽媽呀。”一個瘦瘦的小男孩突然打開門,一頭撞進心語的懷裏,大概是頭撞到了心語衣服上的紐扣上,他用手使勁揉搓著額頭。心語冷冷的看著他,小男孩大概4歲的樣子,戴著一頂鴨舌帽,帽舌被拉到後腦勺,一雙深黑色的又圓又大的眼睛,眼裏竟還蘊藏著眼淚,但沒流出來。隨後跑出來一個女孩與瘦瘦的男孩差不多大年齡,戴著蓓蕾帽,有著和小男孩一樣的眼睛,或者說是有著和心語相似的眼睛。小女孩看到小男孩撞到心語身上,痛的直喊媽,撲到小男孩身上,緊緊的抱住小男孩的肩膀 ,咯咯大笑起來,“我抓到哥哥了,抓到了,把你的喜羊羊給我。”完全沒有注意到心語這個陌生人的到來,也就更加不會注意到,心語冷冷的眼神和表情

“放開我,這不算,你和那個阿姨是一夥的。”小男孩忘記了額頭的痛,使勁的想掙開妹妹的雙手。心語能清楚的看見小男孩額頭上一小塊紅腫的隆起的區域。

“阿姨?”小女孩還是沒鬆開抱在哥哥肩上的雙手,“我才沒有呢。”

“看啊,你身後,那個阿姨呀。”

小女孩轉過頭看著一個陌生的阿姨正冷冰冰的看著自己,不由的有點害怕,而小男孩經過一番努力,終於在小女孩有點分心轉頭看心語的時候,掙脫了小女孩的手。跑到房內,把門關了起來,小女孩見哥哥把門關了,留自己一個人和一個陌生的阿姨呆在一起,與生俱來的恐懼使她哇哇大哭起來,使勁撞著門。

屋內的大人聽到小女孩的哭聲,就數落小男孩說:“就不能讓著點妹妹嗎?你這小子。”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爸爸,妹妹和一個阿姨聯合起來,要我手裏的喜羊羊,我才不給呢。”小男孩委屈的說。

“阿姨?什麽阿姨?你這小子。”聲音到了門邊的時候,心語就聽見拉門栓的聲音。

開門的是一個和心語差不多年紀的男人,剪著一個平頭,高高的個子,單眼皮,穿著一件肩膀上是藍白相間橫紋,而下邊是灰色的羽絨服,一條有點褪色的牛仔褲,白色的球鞋。小女孩一見男人打開門,就馬上撲到男人的身上,抱著男人的腿,哭著喊爸爸。男人蹲下身體,把小女孩抱起來,擦幹小女孩臉上的淚花。“要跟哥哥吵什麽啊,一個女孩家家的,還老是欺侮哥哥?”

“沒有,我沒有。”小女孩停止了哭泣,急忙解釋,而小男孩也跑到男人的身邊,踮起腳也要男人抱,男人於是蹲下身,右手抱起男孩。小男孩就用手去擦妹妹臉上還殘留未幹的淚水。

“嗯?請問你找誰?”男人把眼睛眯成一條縫,嘴角帶著讓人看起來很溫暖的笑。

“這家的老太太。”心語麵無表情的說。

“這家的老太太?是指我奶奶嗎?你稍等一下,我去找奶奶。”說著抱著孩子走進房內,心中總覺得眼前這個人好像在哪裏見過的樣子。可是怎麽也想不起來了。心中也有一堆的疑問,這個人和奶奶是什麽關係,難道是遠房親戚?而心語也沒得到誰的邀請,就跟在男人身後走了進去,屋內的人突然注意到陌生人的到來,使勁盯著心語看,似乎在使勁回憶,這個人到底是誰。而劉秀英劉老師正在和來拜年的客人親友說著什麽,看見心語走了進來,微微吃了一驚,雖然早就知道她今天會來,可是沒想到會這麽早。

“這麽早?”秀英似乎是對自己說的。抱歉的對身邊的親友說了聲失陪,也跟著走了進去。於是猜疑的聲音就越大了。心語不理會這些,跟著男人走到裏間,裏間也有一個火櫃,老人就坐在火櫃裏烤火。

“奶奶,漂亮姑娘親自點名要找你。”男人把兩個孩子放到火櫃裏,兩個孩子就坐到老人的兩邊,甜甜的叫著曾祖母,老人微閉著雙眼,不看心語一眼。

“啊?不請自來了?”男人轉過身,看見身後站著冷冷的心語。恰好秀英也跟著進來了。“媽,你也來看美女。”

“媽?”秀英不理會自己的兒子,走到老人身邊,輕輕的呼喊著。

“高俊,帶小真和小成出去。”老人睜開眼睛,對高俊說。

“奶奶,什麽秘密,和這個美女?我也想聽聽。”高俊竟當著自己孩子的麵,在老人麵前撒嬌。

“你羞不羞啊?都24 歲的老夥子了,還在奶奶麵前撒嬌,小真,小成,領著你們的爸爸出去找媽媽。”老人帶著愛憐寵愛的說。

“好”“好”兩個孩子異口同聲的回答,秀英把他們抱出火櫃。兩個孩子就各自拉著高俊的手,把極不情願出去的高俊拉了出去。

“別見笑,這孩子雖然是兩個孩子的爸爸,可是總是一副孩子氣。”秀英對心語笑笑說。其實心語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拜年的禮物帶來了嗎?”老人看著心語慢悠悠說。

“帶了。“心語從口袋裏拿出一疊百元鈔票走到老人麵前,把鈔票遞到老人麵前。

“你這姑娘怎麽?”秀英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和憤怒。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孩子啊,人冷冰冰的不說,又沒什麽禮貌,現在還拿錢來炫富嗎,還是在侮辱人?

“嗬嗬,真是有錢啊。”老人接過錢,示意讓秀英扶自己站起來。突然,把錢狠狠的砸到心語臉上,錢灑落一地。“有錢了不起了。”老人身體顫抖著,秀英忙扶著老人坐下。

“媽?怎麽樣了?這是幹什麽?”秀英慌了神,這是她第二次見老人發這麽大的脾氣。

“你不是說要禮物嗎?錢就不是禮物嗎?”心語一副自己沒有錯,還有點在理的樣子。看著錢在自己的臉上滑落,飄過。臉上沒有一絲漣漪。因為她始終堅信,和拋棄自己的父母有關係,並極力維護自己父母的人,也不會是什麽好人。

秀英撿起灑落一地的紙幣,塞進心語的手裏。“姑娘,你怎麽能這樣啊?我媽身體不太好,請你別刺激她,你先回去吧。”

“秀英啊,你先出去一會兒,幫我準備一瓶米酒。”老人平靜了一點後對秀英說。

“媽?”秀英覺得很不妥。

“去吧,我沒事。你,冷漠無情的孩子,坐到裏麵來。”老人指指火櫃說,心語照著做了。

秀英則出去準備米酒去了。在儲藏室裏,秀英回憶起第一次見婆婆生氣的光景。那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她剛好懷上高俊六個月大的樣子,已經是在秋天,快入冬了,可是中午時分的太陽還是有點炙熱,她坐在院子的大樹底下乘涼。看見一個也同樣有著身孕的女人走進院子,問自己陳香雲陳老師在不在家。陳香雲就是自己婆婆的名字。當時那個女人戴一副墨鏡,大熱天的披散著頭發,把劉海耷拉下來,看不清她到底長成什麽樣子。

“哦,媽媽在裏麵。”自己指著房子。而那個女人沒說什麽,也沒道謝就走進房內。自己以為她是婆婆以前教過的學生,是來看望婆婆的。也就沒多想。可是沒過多久,房間傳出了爭吵的聲音,後來就傳來了女人哭泣的聲音。自己好奇就跑到窗口偷看,隻見那個女人拿著一疊錢,遞給婆婆,婆婆也是像現在這個樣子,接過錢,卻又突然把錢砸到那個女人臉上。女人撿起地上的錢,放在桌子上,就跑了出來。在那以後就沒有再見過她。自己總覺得這個叫心語的姑娘和以前的那個女人有點像。可是又說不出哪裏像,而且自己根本無法確知。

心語坐在老人的對麵,老人不出聲,隻是盯著心語看。

心語也不出聲,在等待老人的下一步行動。從外間傳來的笑聲也充斥著心語的耳朵,到達耳膜,變成嗡嗡的聲音。隻有高俊那孩子般的笑聲和花語,還能到達心語的大腦,刺激了關於記憶的神經。

“你們知道嗎?哈哈,我們宿舍裏的人正在吃早餐,可是因為物價突然上漲,一籠小籠包以前隻需要2元錢,可是現在卻要2.5元了。大家抱怨聲猶如春筍般一下子冒出,而且還呈猛烈生長趨勢。可是我突然有一個驚人的發現,包子長個子了,或者說長胖了,於是我宣布了這個不得了的好消息。經大家反複研究和確認,證明我的發現是可靠而可信的。於是怨聲就小了些。可是當我小心翼翼的數著個數的吃完那些個小包,發現小包少了兩個兄弟姐妹。我把裝包子的袋子都翻了個底朝天,沒找到小包的那兩個弟兄,才覺得自己被騙了。我沒敢把這一悲傷絕望的發現告訴大家,因為我害怕在口水裏遊泳,大家都知道的,我又不會遊泳那隻有被口水淹死的分了。所以雖然有點自私的我,但是為了我的可愛的孩子和美麗的老婆,我要勇敢的活下去。所以直到現在,我宿舍裏的那群可憐的朋友,還被蒙在鼓裏呢。”光從這語言就能想象出,高俊那孩子般的臉和手舞足蹈的樣子,還有口水在空氣中接吻的畫麵。在當場看高俊演說和表演的人,笑的估計可能下頜都快著地了吧。

“你個壞小子,好沒個正經型。大家別見怪啊。”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後麵跟著一群哄笑。

“我說高雷,你家兒子還真是開心果呢。”客人中的某一個女聲響起。

“嗬嗬,這不誤正業的壞小子。小真,小成,來,爺爺,抱抱。”

“爺爺,”“爺爺。”

“爸,哈哈哈哈,你回來了。”高俊自己也忍不住的大笑著。“哦,對了,來美女了,奶奶正和她說悄悄話呢。”高雷停下笑,一本正經的對高慶說。

“又發高燒了嗎?你這孩子,怎麽就經常發燒呢?又開始胡言亂語了嗎?”高雷竟然也拿自己的孩子開涮,這父子也真是絕配。

“爸,你就這麽盼著你兒子發高燒嗎?萬一燒成個腦膜炎怎麽辦?”

“雷兒,你進來一下。”老人聽見自己的兒子和孫子沒大沒小的在開玩笑,臉上洋溢著一點快樂的表情。

“看吧,奶奶叫你了,讓你去看美女了。”

“在孩子麵前,少沒個正經樣,教壞了孩子怎麽辦?小真,小成,去你爸爸那兒。”

“啊?”大概是高雷打了高俊一下。“爸,我都這麽大了,你還當著我兒子的麵打我,太不給我麵子了吧。況且這也是觸犯法律的。”高俊帶著哭腔說道,人群呀開始哄笑。

“你還知道這些,混小子。”

話剛落音,心語就看見一個有點高瘦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戴一副黑邊框眼鏡,濃黑的頭發,黑色羽絨服。

“媽,什麽事?誒,這位姑娘是?”高雷走到火櫃旁,吃驚的看著心語,覺得有些眼熟。

“李心語,是來找林慶忠一家的。”心語直截了當的說。

“林慶忠?”高雷更加吃驚,或者說是帶著驚恐。因為他由林慶忠聯想到另一個人,一個女人,眼前這個女孩和她有相似的麵龐。難怪他會覺得眼熟。

這時恰好秀英走了進來,,手裏拿了個白色的釉瓷瓶。看見丈夫也在,微微一驚。“你回來了?”

“怎麽回事?說什麽找林慶忠一家的,這裏沒有叫林慶忠的吧,媽,你怎麽能隨便請一個陌生人來家裏呢?”高雷低沉著聲音但難掩慌亂。

“我前些日子來過這裏,老太太讓我今天來,還讓我帶了禮物。給。如果嫌少了,等我見到那一家人,我會再拿一些來。”心語麵無表情的解釋著,並把錢遞到高雷麵前。你們不就是為了錢嗎?

“你這姑娘,什麽意思?”高雷推開心語伸出的手。

“我隻是想見林慶忠一家,而且老太太不是答應了嗎?”心語盯著老人說。

“媽?”高雷看著老人,向老人證實心語剛才的話。老人點了點頭。

“那現在該告訴我了吧?”心語抓住機會。

“媽,你糊塗了嗎?我不認識什麽叫林慶忠的,我媽年紀大了,腦袋不免有些糊塗,姑娘你別見怪。大過年的,姑娘你也和家人團聚吧。現在我們家客人很多,沒有時間招待你了。對不起。”高雷提高語調對老人說,轉而壓低了嗓音,冷冷的對心語說。

“這一次竟然來了,就一定要得到結果才會離開。”心語也冷冷的回應。

而老人始終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心語。

“奶奶,爸媽,來客人了。”外間高雷叫道。然後響起了寒暄的話語。

“秀英,你出去接待一下吧。”老人終於開口說話了。

“嗯。”秀英把瓶子放到桌子上,“媽,酒瓶放這裏了。”說著退了出去。

“這裏沒有你要找的人,更不會有你要的結果,而且你也看到了,家裏太忙了,你就別在我家胡攪蠻纏了。走吧。”高雷再一次下逐客令。

“雷兒,該來的始終都會來的,我們也要坦然接受。況且我不希望我帶著一個沉重的包袱埋進黃土裏。”老人示意要高雷扶自己起身,走出火櫃。

“媽?”

“你就別再說什麽了。”老人有點生氣的樣子。走到放著酒瓶的桌子旁,拿起瓶子。“還待在裏麵幹什麽,我帶你去找結果。”老人命令的口氣。

心語走出火櫃,覺得雙腳溫溫暖暖的,有種舒服的感覺。可是心語有點害怕這種感覺。

“媽?”高雷很著急,也無法理解,可是也很無奈。

“叫你閉嘴,不聽話嗎?你也跟著來吧。”說著從後門走了出去,心語跟在後麵。高雷連忙越過心語,去攙扶著自己的媽媽。

心語三人來到村子東邊的一座小山上,老人在一個凸起的土堆前站定。打開瓶塞,把裏麵的酒灑在土堆前。

“慶忠,鄭玲啊,我來看你了。還帶來了你的女兒,已經是大姑娘了。你們在哪一邊還好嗎?”老人顫抖著聲音說。

“已經死了嗎?要我怎麽相信你?”心語從上山的那一刻就已經覺得有點不對勁,也懷疑是老太太在搞鬼。可是她一直忍著,想看看到底會做出什麽樣的舉動。

“你這孩子,到底在仇恨些什麽,在懷疑些什麽?我這樣的一個將死的人,在逝去的人得麵前,而且是幾個,我會撒謊嗎?”老人對於心語的質疑,竟顯出無比的鎮定。

“當然會,這個世界上什麽人都是有的,不是嗎?您都這麽大的年紀了,見過的人和事都應該比我多,連殺害自己孩子的人都有,還有什麽人不可以有呢?”

“是啊,什麽人都是可以有的,但是壞人總是會受到懲罰的,所以這兩個人不是受到懲罰了嗎?”老人閉上眼睛,背對著心語。

而一直站在心語身後的高雷滿臉的驚愕和不可思議的表情,可是心語看不到。

“懲罰?哈哈哈 ,什麽懲罰?”

“懲罰嗎?你沒聽說嗎?”老人有點恍惚,高雷連忙向前去扶著她,讓媽媽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哼,死掉的那個女嬰是誰?”心語越來越覺得奇怪和懷疑。

“是我的孫女,秀英生了個雙胞胎,可是女孩因為體弱,生下後不久就死了。但我們都瞞著村裏的人的。”

“也就是說你也是同謀?嗬嗬,好慈祥的一個老奶奶。你沒有受到懲罰嗎?”

“混蛋,怎麽能這樣

和我媽說話?”高雷與其說是憤怒,不與說是仇恨。

“高雷,你不要插嘴。”老人生氣的說,依然閉著眼睛。“現在不是派你來懲罰我了嗎?”

“是嗎?就因為家裏窮,就要把我殺掉嗎?你和他們是什麽關係?”心語似乎沒有太多的感情,也許是因為沒有了愛,沒有了溫暖,隻剩下仇恨和冰冷的心,已經不會再對更大的傷害又感覺了吧。

“沒什麽關係,隻是剛好那天我去給你們家送些奶粉,因為我那可憐的孫女沒有了,多買的奶粉怕過了期,而你們家剛好需要,與其扔掉,還不如送你們家一個人情,也為我家的孫女行點善。剛好發現你母親往你的奶瓶裏放些什麽,然後顫抖著喂進你的嘴裏。當我進去才發現,那是一包安眠藥。你母親見我發現了,就慌忙收了起來。然後苦苦哀求著我,我當時無法原諒這個女人,可是她那對生活絕望的眼神和表情,還有她說的那些話,我不知道為什麽就放過她了。可是並不是真正的放過她。是想她受到更大的折磨。我帶你去了醫院,回家告訴她,因為安眠藥攝入的分量太多,已經不行了。我把自己的孫女用棉襖包的嚴嚴實實的遞給她,因為我絕對有把握,你母親不敢再看你一眼。我幫著她把你,其實是我孫女掩埋了。這一切,你父親不知道,當他回家後得知一切,想殺了你母親。可是他也是一個邪惡的人,他沒有殺你母親,而是讓你母親每天抱著你的雙胞胎弟弟在你墳前哭,而且一直守著你,不願搬走。哼哼,其實是我孫女啊。”老人渾身顫抖的更厲害了。“鄭琳,是不是覺得被設計了,壞人終究是壞人啊,也是要受到無盡的折磨的,可惜直到死,你也背負著罪孽,在陰間,也還不得不背負著所有的一切,我也快去陰間了,害怕自己在陰間無法和你說明所有的一切,現在剛好你的女兒好好的活著在這裏,我也就有足夠的證據。”

“是你救了我,故意把我扔在李深森必經的路上嗎?”心語接過老人的話。

“嗯,李深森,是我的一個學生。我了解他,善良,有責任感,他絕不會見死不救。”老人臉上露出難以理解的笑容,在爬滿皺紋的臉上,顯出無限的悲涼和淒慘,還有罪惡,可是心語看不見。

“這個女人說了什麽話?”心語指著那土堆問,語氣似乎沒有意思波瀾。

“‘王老師,我在我家鄉的時候為了生計而去偷盜,差點被抓,當時我懷有身孕,我丈夫就帶我逃到這裏。生下這兩個孩子後,我再也沒辦法忍受這種逃亡貧窮顛沛的生活,生下孩子是我的罪過,讓孩子跟我過這種日子,更是我的罪過,所以我選擇在他們還沒意識到這一切的時候,就讓他們去了天堂,那是對他們最好的方法。’這是你母親鄭琳的原話。”老人像是在複述別人的話。

“哼哼,那我弟弟,她為什麽不先殺死我弟弟?後來還讓他活著?現在又在哪?”

“你弟弟比你後出生幾分鍾,你母親就想讓他和你活一樣長的時間。至於讓他活著,是我強求的。可現在應該在天堂吧。”

“媽,別說了,媽。”高雷幾乎是哭著哀求著,因為他感覺的到母親幾乎要倒下去的樣子,可是硬是在死撐著。

“又是死了嗎?”一陣冷笑。

“嗯,和你父母同時死的。”一陣沉默後,老人帶著冷笑問心語“你不在意你父母和你弟弟是怎麽死的嗎?”

“嗬嗬,怎麽死的?”心語完全一副聽電影劇情的語氣和神態。

“被你逼死的,在你死後五年,你母親總是無由的看見你在召喚她去地獄,還說最好帶上全家。於是她親手殺了你父親還有你弟弟,然後自己也自殺了。死後的慘狀,我沒辦法形容。但是可以大概的說一下,你父親被挖了雙眼,母親則是挖了心,眼睛和心,散落在屍體旁你弟弟是吃安眠藥死的。後來不知為何,房子起了大火,一切都化作煙霧不見了,我在大火過後,掃了些灰燼,埋在這裏,這裏埋著四個人,包括我那可憐的孫女。”

“您因為失去自己的孫女,所以也要別人承受更加大的痛苦嗎?嗬嗬,還真是邪惡。”心語嗬嗬的笑了起來,好像不關自己的事一樣。

“那是因為她的話刺激了我,因為為了自己好過一點,而可以隨心殺害自己的親骨肉。而我是得到了就失去,沒辦法擁有。她的命那麽好,還不知道珍惜,太可惡了。”老人陰沉的說。而高雷使勁的扶著隨時有可能倒下去的媽媽。

“那我真該謝謝你了。”心語帶著嘲諷的說。

“你想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我們也該下山了。”高雷帶著顫抖的聲音說,“媽,站累了吧。我背您下山。”

“嗯,確實是累了。”應該說是幾乎癱瘓了吧。

高雷背著老太太下了山。心語則還留在山上。她覺得事情完全沒在她的掌控之中,她有種被別人操控了的感覺。可就是不知道這種感覺的來源在哪裏?

“死了,怎麽就死了呢?我還沒來的及回報你們呢。你們這些人還真會做人,生下我,又拋棄我,壞事做盡做絕之後,就去了另一個世界,把在人界要承擔的罪孽和責任推得一幹二淨。嗬嗬,太可愛了你們,太聰明了你們。”心語站在土堆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心情,當她自己無法了解自己的時候,她就覺得自己似乎不存在了,剩下的隻是提線木偶。這種她無法確知的情緒,能把她折磨的幾乎發狂。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下的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村莊,來到來時的毛馬路上的,直到她被一塊躺在馬路中央的石頭絆倒,發現自己的臉貼在濕漉漉的泥土裏的時候,才找回一點點自我。她用盡力氣爬起來,跑到馬路下的池塘邊,把自己全身洗了個透,寒冷的感覺順著她的血管侵入她的心髒。

“我這是怎麽啦,還能感覺到溫度嗎?不,這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她再一次往身上潑水。頭發上,臉上,身上,都流著水。“嗬嗬,我,我在哪裏,在哪裏?請把sweet還給我,還給我,sweet不見了,不見了。”心語對著天空嘶聲力竭的大喊。

而還在山裏雪地和兔子玩捉迷藏的斯萊克涉這一次是強烈的感應到了心語那種恐懼感,孤獨感,還有血液流動的聲音。那種感覺把斯萊克涉衝擊倒在雪地裏。“這個蠢女人,遇見什麽事了,血液會流動?好痛啊,不該把心放進我的胸腔。”斯萊克涉掙紮著站起來。“在哪裏?”

“啊?!”心語大叫一聲就撲進池塘裏,及時趕來的斯萊克涉馬上也跟著跳了進去,把心語救了上來,送到花田村。把心語放到浴池裏,放了熱水,幫心語洗幹淨,穿好睡衣,放到床上蓋好被子。斯萊克涉做完一切準備走,卻被心語一把抓住。心語還有呼吸,可是一直是閉著眼睛的。她在極力找回屬於自己的自己。她把所有的仇恨,所有的孤單集結起來,把血管凍結住,找一種她能夠確定的情緒。她需要一個信念,讓自己有存在感的信念,但她好像找不到,也許惡魔能夠幫她完成,於是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的抓住斯萊克涉。

“別走,我好像快消失了。”心語第一次在斯萊克涉麵前示弱。

“sweet,你如果示弱了,你就真正的消失了。”斯萊克涉甩開心語的手,走掉了。心語突然睜開雙眼,覺得所有的一切都離她而去了,但是自己卻又回來了。

“sweet,是你嗎?你回來了嗎?嗬嗬,哼哼,哈哈,Sweet回來了。”心語坐在床上。恢複了以前的樣子。

西廂房內正在淋浴的斯萊克涉露出慣有的微笑,淹沒在白色的蒸汽霧靄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