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六十一章 夢境難留
痛，即使不動，也是讓人痛得不得不咬緊牙關。
這是在林陌辰稍有意識之時，腦海中蹦出的唯一念頭，周圍一片黑暗，似乎是沒有盡頭的漆黑一片，林陌辰想出聲，卻覺得喉間也是一樣火辣辣地疼，大口喘著粗氣，林陌辰隻覺得自己幹渴難耐，卻偏偏又全身燥熱，竟如何也找不到解脫的方法。
卻是此時，冰涼的觸覺打在臉頰上，接著移到眉間，這抹清涼竟讓林陌辰有了“久旱逢甘霖”的錯覺，漸漸放緩了呼吸，隻想貪求更多的清涼，然後，再次沉沉睡去。
慢慢撫平了林陌辰眉宇間深深的褶皺，千冥這才收回了冰涼的指尖，微微歎息，已是第幾次了呢？明明是有意識的，卻如何也不能醒來，再看林陌辰被紗布包裹的雙手和肩背，千冥更是心疼不已，剛要罵他傻，自己卻先舍不得了。
“冥兒，你且去歇歇罷。”肖離早已站在千冥的身後，斜靠在門前，斂著眉看向床前女子，當時自己把千冥放在北淩雪山山巔之後便去尋了新任狐主夕茶，好容易借來了白茶花正要回雪溶洞為千冥療傷，不想竟在洞中看到了那般讓人揪心的情景，也許便是在那時，肖離已得到了答案，讓千冥與林陌辰站在一處，也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我不累。”千冥淡淡搖頭，此時是萬般不想離去的。
“已經三日了，且你身子尚且未得痊愈，如此怎能——”雖說要選擇放棄，肖離卻是依舊放不下這個如冰的女子。
“已經三日了，為何他還未醒來？”淩厲的目光掃過門側，千冥直接打斷了肖離的話。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白茶花已經給他服下了，大概是沒留下什麽內傷的，興許是他凡胎俗體，抵不住身上的傷痛罷。”別開目光，再如何，肖離也是見不得千冥這般袒護一個人，而對自己冷言相向的。
千冥抿唇，伸手為林陌辰掖了被角：“你且去歇息罷，我守在這裏便好。”
肖離重重歎息，終是無可奈何，反身出門時卻撞見了前來探望的蘇晟和涼淺，寒暄了幾句便也沒做多問。
“千冥姑娘，陌辰還未轉醒嗎？”蘇晟上前幾步，看了看林陌辰此時的狀況，臉上寫滿擔憂。
千冥不語，隻搖了搖頭。
“姑娘也該注意休息才好，莫要太過操勞了。”涼淺微微歎息，有些擔憂地看著千冥。
“我不礙事。”雖說疲憊，千冥卻是如何也不會離開的，總要等到林陌辰醒來了，才算放心。
見千冥這般固執模樣，兩人也不便多說
什麽，隻得無奈地對視了一眼，便道了別，離去了。
時光黯然流逝，千冥已不知歎息了多少回，可林陌辰偏要偷懶，賴在夢中不願出來了似的，夢中，夢境，千冥一個激靈，若是林陌辰當真身在夢中，那麽自己便可以去夢中喚醒他了吧？
伸手探上林陌辰被紗布遮住的手腕，千冥緩緩閉上了雙眸。
有風拂過，卻顯得異常冷冽了些，這氣息於千冥而言似乎太過熟悉了些，所以當千冥猛地睜開眼睛時，並不十分驚訝那入目的爛漫血紅，不錯，便是那片熟悉到極致卻又如何都無法到達的彼岸花，是彼岸，而非往生。
千冥大概是如何也未曾想到自己會在林陌辰的夢中見到這般場景的，抑或，這裏根本便不是林陌辰的夢境？
“冥兒，久違了。”陰鬱而低沉的聲音，確是久違了。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起點，千冥訝然，而後才把冷冷的目光投向那個男子，那個已是久違的一直立於彼岸花間的白衣男子。
“忘記我了嗎？冥兒不會要忘記我了吧？”苦澀的微笑，殤濯的手抓著自己的前襟，也不知用了多少力道，隻是可惜，這裏麵並沒有自己的心。
“這是夢境。”千冥或許是在安慰自己，明明不該出現在這個地方的罷，可倘若這當真是夢境，那麽林陌辰與殤濯間的不知可當真存在的關聯是否便昭然若揭了？可是，自己似乎並不想要知道。
“你或許早該猜到了。”殤濯淡淡垂眸，看向腳下沒有花期的彼岸花，看向忘川中流淌著的綿延無盡的往生來世，看向奈何橋上神智淩亂的等待輪回轉世的孤魂野鬼。
猜到了什麽？這話說得有些不明所以，所以千冥並未開口回答，也未反問回去。
“或許我早該告誡你的，不該離那人太近，隻是如今看來，已是遲了。”微微歎息，卻不知在歎息什麽，該後悔嗎？苦守了三千年之久，到了此刻結局就要明晰的時候，殤濯才發現這個可笑的事實，原來自己也是會覺得害怕的。
千冥皺著眉看向殤濯，心中自然也是有疑惑的，但倘若答案太過殘忍，那倒不如不問。
“冥兒，你過來。”殤濯抬起一隻手，對著千冥的方向，像是在做著世間最鄭重的邀請。
千冥稍有遲疑，這彼岸花，分明是邁不過去的。
“冥兒忘了，這是夢境。”殤濯溫柔地笑，倔強著抬高了手臂。
千冥垂眸，極緩慢地邁出了腳下步子，然隻一步，竟已置身彼岸花間了，千冥詫異地抬眸，卻正巧
對上殤濯溫柔的目光：“這裏便是彼岸花，曾經我看向你時，便是看向那裏。”
千冥順著殤濯指尖所指，看向了遠處，這才詫異地發現，原從此處看去，竟是那般遙遠的距離，遠比自己看向這裏時，遠上許多，隻是，千冥收回目光，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竟已被殤濯牢牢抓在手中，抬頭去看那張棱角分明、難得清晰的臉，千冥不禁歎息，原來他的手竟和自己的一樣冷。
“那兒便是奈何橋，奈何橋下是忘川，忘川池畔彼岸花。”殤濯的目光一向如此深邃，隻是偶爾看向千冥時，才會多出許多難掩的深情與掙紮。
千冥抽了抽手，卻反被握得更緊，有那麽一瞬，千冥便要以為這雙手是林陌辰的了，可是，林陌辰的手永遠都是溫暖而柔和的，而這雙手太過冰冷，卻又加入了太大的力道，仿佛是費勁了永世的力氣，隻為握住自己，握住這一瞬的溫存。
“冥兒，其實我也常常在想，我當真不會後悔嗎？”低微的歎息，壓抑的沉默，殤濯再次開口時，語氣中已夾雜著莫名的淒涼，仿佛不甘，又仿佛隻是一句簡簡單單的歎息。
“後悔什麽？又為何後悔？”在搖曳的血紅中，千冥的眸光也跟著變得有些詭異了，第一次，千冥幾乎脫口而出地發了問，卻在話語出口之後，便後悔了。
殤濯定定地看著千冥，然後，彎唇笑了。
下一瞬，千冥竟被殤濯攬在了懷中，緊得讓人窒息的擁抱，千冥還未來得及推開身前之人，便被對方噴在耳畔的氣息攪亂了心緒：“冥兒，你會知曉的，其實不必等到那個時候，我已知曉了答案，冥兒，你喜歡上那人了。”
徒然睜大了眼睛，千冥的心似乎是第一次加快了跳動的速度，喜歡上，那人了？千冥有些不懂了，這種感覺便是喜歡了嗎？這不隻是讓人禁不住微笑的感覺嗎？抑或，這種情緒實在太過遙遠，所以自己是想都未曾想過的。
遲疑於千冥而言，也隻是一瞬罷了，所以當千冥猛地推開了殤濯，打算就此離去的時候，卻似乎看清了男子眸中溢出的傷痛，莫名地覺得揪心，千冥皺著眉喘息著，為什麽，自己會因這個人的目光而覺得莫名心疼？
“冥兒，也是會為了我而心痛的嗎？”殤濯有些瘋癲地笑著，笑著笑著便笑出了些霧氣來，長長呼出一口氣，殤濯這才背對著千冥負手而立，“回去罷，他也該醒來了。”
千冥似乎還想開口去問什麽，隻是話未出口，視線便模糊了，漫天殘花飛舞，千冥費力地伸著手臂，卻什麽都未抓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