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九章 回憶何堪



這是第一次,眼睜睜看著千冥倒在自己懷中,尋不到半分生機,無論林陌辰怎麽呐喊,怎麽費力地搖晃千冥虛弱的身子,都得不到半點回應,所以林陌辰慌了、亂了,染上水汽的明眸失了原來的光彩,四處搜尋,最後才將目光投在慢慢走來的白色身影上。

“你救救她,你救救冥兒啊——”林陌辰已經不知自己是如何顫抖著從豔麗的花叢中爬了起來,然後半弓著身子拉住了肖離的衣袖,林陌辰甚至早已分辨不清這人是誰,卻隻能茫然地抓住那人的衣袖,似乎這便是自己最後的希望了。

隻是,“啪”的一聲,林陌辰因麵頰上突然受到的衝擊而歪倒在了花叢上,不覺得疼,卻變得更加茫然了,口中還在喃喃低語著:“你救救她,救救她好不好——”

“你可知她為何會變成這般?”不知壓抑著什麽情緒的聲音響起,林陌辰仰起頭時便看到了肖離憤怒的眸光,茫然地搖頭,茫然得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搖頭。

“因為你,都是因為你,”肖離一手抓起林陌辰的衣襟,拉近了二人的距離,“當初冥兒為救那什麽涼姑娘便耗費了不少靈力,後來又被你的符咒所傷,早就種下內傷,我勸她留在北界隱修,她卻不依,才使得身子愈來愈弱,加之今日,若非是你,今日又怎會發生這等禍端?”

字字如針,刺進心扉,以為早已麻木了,卻竟還能覺出疼來。

“因為我,是因為我嗎?”眼前已經模糊了,林陌辰茫然四顧,終於在朦朧中找到了那個臥在花間的白色身影,失了力氣的身子隻得傾盡全力爬向那人,冥兒,冥兒,一遍遍地念著,一次次地疼著。

肖離站起身,卻是一腳把林陌辰踢翻在地,冷冷背過身,走向千冥,隻留下更冷的一句話:“自今往後,冥兒與你便再無瓜葛。”

漸漸地,愈來愈遠的模糊背影,林陌辰用力地想要抓住什麽,卻連握緊掌心的力氣都沒了,怎麽辦,千冥要走了,千冥走了,是不是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心底似乎有什麽地方破碎了,涼涼的、暖暖的。

“原來陌辰也是會夢到我的,真是幸運。”

“你與他人如何,自是與我不相幹,我卻不許你傷他分毫。”

“陌辰當真,想在夢中看到我嗎?”

溫存而含著笑意的聲音響徹心間,林陌辰愣了愣,這是千冥的聲音,這明明是千冥的聲音嗬!

愈來愈清晰的畫麵在腦海中浮現,一樣的爛漫花叢,一樣的白衣勝雪,隻是那淺笑似乎離自己愈來愈遠了,難怪千冥會問自己可曾夢到過她,難怪千冥想要自己每晚都夢到她,難怪她道自己是無夢之人,難怪——那麽多的難怪,可惜自己卻是此時方才知曉,遲了嗎?已經遲了嗎?

指尖紮破了掌心,林陌辰已不知自己此時當悔當恨,隻是一想起千冥的蕭索背影,便是疼痛難當。

“林公子,怎的這般狼狽?”溫雅若水的聲音響起,林陌辰卻已沒了抬頭去看的興致。

“千冥姑娘已經出了夢境,你再不去追,可就當真追不上了。”一隻消瘦白皙的手伸到了林陌辰麵前,來者也是一身白衣,竟是與夢境不相融的錯覺。

聽聞此話,林陌辰這才艱難地抬起了頭,看那人溫和的淺笑和一雙奪了天地色彩的眸光,竟是陸淩來了,林陌辰張了張口,卻沒說出什麽來。

“先起來罷。”陸淩把手伸得裏林陌辰更近了,半彎著腰,依舊是淡如水的溫存模樣。

“陸公子,你一定能救冥兒的,是不是?”林陌辰抓住了陸淩的手,卻不起身,隻拚命仰著頭渴求般詢問著。

陸淩索性直接蹲了下來,緩緩搖了搖頭:“能救千冥姑娘的並不是陸某,而是林公子你自己。”

林陌辰訝然,此話怎講?

“你可還留著那日街邊買來的紅豆木簪?”陸淩雖看著並不著急,卻似乎也不想在些無意之事上多耽誤時間。

“陸公子怎會知曉?”林陌辰打開掌心,忍著疼痛撫了撫胸口囊袋中靜靜躺著的木簪。

“陸某隻知這紅豆木又稱相思樹,木內含有細微沙礫,所以難以雕琢成形,”陸淩緩緩用力,終於把認真傾聽的林陌辰從花叢中拉了起來,“但這沙礫卻是有旁的用處,斂神凝氣,匯血解毒,佩戴身上便是足以顯效的,再者,林公子的身子確有些特殊之處,這點,林公子大概也是知曉的。”

“那我要怎麽救冥兒?”一時心急,林陌辰緊緊攥住陸淩的胳膊

,該是下重了手勁。

“林公子不必心急,現今千冥姑娘該是回了北界,林公子追過去大概不遲,”陸淩卻似乎並未察覺胳膊上的力道,依舊是滿臉溫和的笑,“隻是林公子身子虛弱得厲害,我隻擔心你還未得見千冥姑娘,便先倒下了。”

“不會,不會的,我一定要救冥兒——”林陌辰咬緊牙關,站直了身子,“可我要怎麽才能到北界去?”

“此事便由陸某代勞便好,林公子一路可要當心。”陸淩撥開了林陌辰被鮮血染紅的掌心,輕揮衣袖,像是招來了一陣清風,便讓林陌辰失了蹤影。

唇畔含笑,陸淩的目光變得愈發深邃了。

“陸公子——”清澈的聲音低低響起,陸淩回身,便見到蘆淵與南燼一道站在不遠處,隻是那南燼似乎並未看向此處。

“蘆淵姑娘,許久不見。”陸淩溫如水的笑容似乎從未變過,即使麵對著這個“故人”,說是故人,倒也不假,當日陸淩沉溺夢境之時,遇見的夢魘便是蘆淵了,從陸淩此時的神色看來,他似乎早已明晰此時,又或者,這位陸公子一直便是這幅神態。

“陸公子竟還記得蘆淵。”蘆淵略微覺得有些詫異,當日自己分明是化為旁人模樣。

“自然記得,當日你的夢河便被情愫所染,也不知現今如何了。”若說陸淩當時為何要選了蘆淵入夢,大概也是為了幫幫這個可憐人罷。

“陸公子竟都知曉的,”蘆淵更感驚奇,又思及此人畢竟早已登仙,便也覺得自己大驚小怪了,想到自己的夢河,蘆淵便淡淡瞥了眼身側之人,“現今已好多了,隻是連累了林公子與冥兒姑娘。”

“他們的事可都延續三千年了,該來的總是要來,你也不必計較,”陸淩難得微微歎息,卻也看不出神色的改變,“陸某還有一句話要贈與姑娘,興許能幫得上些瑣事。”

“陸公子請講。”蘆淵點頭,態度也是恭敬的。

“實中之虛,虛中之實,莫歎虛實,可歎虛實。”話音未落,那本就飄渺的人兒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蘆淵疑惑著側身看了看南燼,發現對方也在深思。

實中之虛,虛中之實,莫歎虛實,可歎虛實,這其中似乎確是含著什麽深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