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深入狼族（五）
夜色深濃，萬籟俱寂。
燈火闌珊的園中小小河上，雲徹斜倚在河上的涼亭內，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酒，半個多月了，連王林的影子也沒有見著，外界的消息沒有辦法傳遞進來，也不知道王林是不是已經出去了，她又不能有什麽大動作，否則一經覺察恐怕就是插翅也難以逃出狼族了。到底該怎麽做呢？
正想得出神間，一個腦袋驟然在麵前放大，俊美而英氣十足的臉龐立即充滿了雲徹的眼睛。雲徹驀地驚醒，一把推開麵前的男子，坐了起來，無奈地道：“你怎麽又來了？”
“終於找到你了！漓先生為什麽老是躲著我呢？”男子絲毫沒有因為雲徹的拒絕而不滿，站穩了身子就立即靠攏了過來，似乎是極喜歡雲徹，笑得眉眼彎彎，一臉燦爛。“我又不是什麽毒蛇猛獸，先生這樣可就有些奇怪了。”
男子正是狼族少主冉塵，早年外出學藝近兩年才回來，那日一見到雲徹便黏上了她，幾乎每天閑暇的時間都跑來找雲徹。即便雲徹每天換一個地方還是每每被他找到，對此，雲徹表示真的很無奈。
此時男子一襲青蓮色緊身長袍，襯得身形愈發挺拔修長。男子的麵容與冉夜如畫般詩意的美感完全不同，而是一種剛毅深邃的男子氣概，英氣勃發。男子擁有一雙清湛如水的眸子，一塵不染，仿佛斂盡了世間的純淨，有著淨化人心的力量。
雲徹無奈地搖了搖頭，然而看向男子的眸底隱含著濃濃的寵溺之情掩飾地很好。不再理會男子，雲徹依舊倚靠在柱子旁，伸手提了正要酒壺往嘴裏倒，男子卻一把奪過了酒壺，猛地喝了一大口，抹了抹唇邊的酒漬，道：“好酒！漓先生果然會享受啊！不過自己躲在這裏吃也未免太小氣了吧？”
雲徹哭笑不得，沒有伸手去接男子遞過來的酒壺，起了身背對著男子，略帶著無奈的聲音低低地想起，分明是拒絕的語調，卻不顯得疏離，與女子一向的清冷疏離似乎不太符合。“少主何故總是執意來找漓某呢？漓某不過是想要尋一個清淨的地方自己待一會兒罷了。或許少主該多分出一些時間來陪陪小主，也省的小主每日那麽辛苦地找你。況且，大家都是男人，這樣整天膩在一起似乎不太好吧？”
“這又何妨？父親大人可以整天跟在寂月長老身後打轉，我為什麽不能膩在漓先生身邊呢？”男子毫不在意，學著雲徹的樣子斜倚在柱子旁，愜意地飲著酒，一邊毫不在意地道。“那個清高自傲不通情理的女人有什麽好的，我倒是寧願跟她解除了這荒唐的未婚夫妻的關係，都是那群老古董定下的，我可不喜歡也沒有承認過！”
“冉汐小姐那般美麗聖潔，玉潔冰清，你可知多少男子夢寐求之而不得，你卻身在福中不知福。”雲徹擰著眉頭道。說實話，這幾日她也發現了，冉塵對冉汐可謂避之如蛇蠍，而冉汐則鍥而不舍追著冉塵。若說是冉汐對冉塵情深意重那麽還好解釋，可是她在冉汐的眼中看不到她對冉塵的絲毫情意，兩個人的關係似乎很不一般呢！
“那麽，漓先生是喜歡上那個女人了麽？”男子忽而坐起身子凝視著雲徹，認真地問道。那模樣凝重之極，似乎雲徹若說了是就是罪大惡極一般。
雲徹微微一愣，繼而便輕笑起來，道：“冉少主說笑了，那樣的女子有誰能不喜歡呢？隻是，漓某可從未有過妄想，正所謂朋友妻不可欺，更何況還是我的弟子的妻子呢？此種喜歡無關於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隻是單純地欣賞而已。冉汐小姐傾城之貌，本就賞心悅目了，再加上其在音律與文采方麵的造詣，已成大家，比起少主來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少主若是再不努力，恐怕終究會被超過哦！那時可真是無處哭訴了，哈哈……”
男子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思慮了片刻，才道：“那麽若是有一天我超越了先生，先生是否會接受我呢？”
“什麽？！”雲徹完全呆住了，這是怎麽一回事？難道冉塵真的有龍陽之好麽？她以前從未聽過這樣的消息啊！
男子見雲徹呆愣的模樣驀然大笑起來，直笑得捂住肚子直呼疼。“先生還真是可愛啊！我是跟你開玩笑的，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有龍陽之好吧？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先生真是好騙啊！”
雲徹這才醒悟，沒有生氣，反而是長呼了一口氣，一副釋然的模樣，顯然被冉塵嚇住了。臉色陰沉了一些，聲音也凝重了幾絲，道：“那麽，少主為什麽老是纏著我呢？聽聞少主一向我行我素，別說是外人，就是族內之人都不屑與之周旋，為何總是跟在我的身邊呢？漓某自是不過是個外人而已，也比不得狼族之人的優秀，哪裏值得冉少主另眼相看呢？”
“漓先生，你的話好多！”男子不滿地嘀咕一句，不過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回答了雲徹的話，“先生應該聽說過吧，我小時候天賦不高，所以常年在外修習。
我有一個舊識就是在外認識的，先生雖然與她的脾氣秉性完全不同，可是身上的氣息卻驚人地相似，讓我不自覺地想要親近。隻有在她的身邊我才能感覺自己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才能感受到人間真情，所以我喜歡呆在先生身邊。不過，若是我告訴她我有龍陽之好的話，恐怕早就已經嚇得呆掉了吧？就想先生剛才那樣。然後一定會對我發一通脾氣，然後鍥而不舍地來勸解我吧？嗬嗬，還真是有趣呢！”
雲徹嘴角抽了抽，這小子似乎是有些囂張了吧？看來好好教訓一頓才是正理。不過，那樣孤單麽？偌大的狼族沒有一個人來交心麽？那樣貼己的話要對自己這樣一個外人來說麽？
“不過，我不會犯那樣的錯誤的，今生今世，我絕不會再讓她為**心了，我已經長大了，可以保護更多的人了。”男子略帶著憂傷悵惘的聲音低低地想起，仿佛呢喃一般，又像是在宣誓著什麽，聽得雲徹心中一陣暖意。
“若是你真長心了的話，那還是做好眼前的事吧！這樣跟一個外人發牢騷什麽作用都起不了，相反的，說明你還幼稚地很！”女子略顯清冷的嗓音突兀地想起，隨後鬼魅般的白色身影就出現在了亭子裏，濃厚的夜色下，那抹白影顯得尤為醒目。似乎覺得不盡興，又補充道，“像這樣要靠著對一個外人傾訴來發泄，你離擔當還很遠呢！”
男子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雙手驀地緊握成拳，就在雲徹以為他要爆發時他卻冷哼一聲，將酒壺甩給雲徹，狠狠地瞪了女子一眼，然後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雲徹有些不解地看著這一幕，直到再也看不見了男子的影子，方才回身向女子微微一禮，道：“冉汐小主，天色這麽晚了，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女孩子最好不要熬夜，對身體的傷害極大。”
冉汐深深望了雲徹一眼，審視的目光不帶有任何惡意，似乎想要將雲徹看穿。最後別有深意地望了雲徹一眼，低聲呢喃一句：“真的很像呢！怪不得……可是，她若來了，如何不跟我說一聲呢？”
雲徹沒有聽清冉汐的呢喃，便問了一句：“冉汐小主說什麽？”
冉汐微微搖了搖頭，淺淺一笑，不似平日裏的清冷，帶著點點暖意，這樣的笑容即便雲徹都不禁為之動容，這一刻仿佛天地都為之失色了。“沒什麽，少主喜歡的便是我喜歡的。”
“這應該就是所謂的愛屋及烏吧？冉汐小主還真是用情至深啊！”雲徹低歎一句道。
“有些東西與情愛無關。還請漓先生安守本分，莫要多嘴多舌，小心惹禍上身，誰也救不了你。”冷冷地拋下幾句話，冉汐鬼魅般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雲徹眼前。
雲徹反而陷入了深思，有些東西與情愛無關麽？既是無關，為何要這般拚命呢？她怎麽看不出來，冉汐似乎對冉塵完全出自真心，而且冉塵對於冉汐的隱忍也是，不是不討厭，而是不能討厭，這樣的感覺讓她極為疑惑。
一夜無話。
第二日雲徹與往日一樣起了有一個大早，仍舊來到後花園練習吐納之術以強身健體，卻意外地發現有人捷足先登了。並且那幾個人都是生麵孔，雲徹在這裏不曾見過。而正中的那個不是王景山又是何人！雲徹立即躲了起來，遠遠地看著眾人說話時的口型。一般國家收集情報的人都會學習唇語，雲徹也學了一些，雖然不多，但是聽懂普通的談話已經是綽綽有餘了。
那之後，雲徹終於知道王林身在何處了。原來他正是王景山的次子，一直深受王景山的器重，王景山是想要他繼承家族的，隻是出身卻低微地多，而且天賦並不是很好。為了能夠繼承王家家主之位才以身犯險，沒想到這次載了這麽大一個跟頭，回到狼族時隻剩下了半條命，休養了幾個月才有了好轉。
王景山安排了他在密室中養傷，並且瞞住了族人，為的就是怕長子會趁機發難，打壓地他再也沒有立足之地。掌握了這些，雲徹每日都會觀察密室外的一切動向，然後開始了計劃如何讓王林死得悄無聲息，不會懷疑到自己的頭上來，最後再全身而退。
雲徹還是和往常一樣授課，然後便是獨處，由冉塵攪合一番再被冉汐找到，三個人不歡而散。她真的有些不明白，兩個人到底哪裏來的精力，竟然樂此不疲，她可真是厭倦了這樣一成不變的遊戲呢！
這日，雲徹幹脆待在房中，直接躺在床上瞌睡起來。果不其然，冉塵還是來了。兩人閑聊了幾句之後冉汐便追了過來，兩個人立即就進入了白熱化的境地，好似立即就要打起來一般。雲徹無奈地搖了搖頭，站到兩人中間，將兩人分開，然後道：“兩位若是不嫌棄，不若坐下來，與我合奏一曲以慰長夜漫漫之苦，如何？”
“好啊，我為漓先生撫琴。”冉塵立即做到了琴旁，作勢就要彈。為了方便教學也為了解慰煩悶自娛，雲徹的房間裏擺滿
了各種樂器，幸而房間夠大，否則就沒有人落腳的地方了。
冉汐未動，似是疑心雲徹打的什麽主意，略帶疑惑地看著她，美麗的大眼睛因為疑惑而蒙了一層水霧，格外地攝人心魄。雲徹微微遲疑，這樣的冉汐分明就是美極，又有才情，雖然性格冷些，可是心腸並不壞，冉塵到底是為什麽不喜歡她呢？
雲徹微微一笑，取下腰間的玉簫，輕輕地愛撫著道：“一時興起罷了，愛音律之人以音律為友，音樂可以使人心平氣和。你們兩個人實在是太吵了，想要你們暫時靜下心神，僅此而已。”
冉汐擰了擰眉頭，不悅地道：“沒有必要，是他要跟我吵，我並無此意，先生多心了。”
冉塵聽到這話可就不樂意了，當即噌地一下站了起來，怒喝道：“你以為我願意跟你吵麽？若是你有些自知之明，從此不再出現在我的麵前，求之不得！”
“若是你像個少主的樣子，我也樂得輕鬆！”冉汐毫不客氣地回敬，神色愈冷。那模樣可不是裝出來的，好像真的不喜歡甚至極為討厭冉塵一般呢！
“哼，話不投機半句多！漓先生，我先告辭了，明日再見。”冉塵冷哼一聲，鬼魅般的身子即刻消失在了原地，冉汐衝雲徹冷冷地掃過一眼，似乎在譴責她的多管閑事，足尖輕點，很快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雲徹無語望蒼天，這算是什麽事啊？自己好心還辦了壞事不成？一打眼，正巧見冉夜走了過來，微微一愣，這大半夜的他怎麽來了？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怎麽會出現在王家呢？
“嗬——那兩個孩子還是向以前一樣地水火不容啊！小兄弟有心了。”冉夜淺笑嫣然，笑意之中頗有些邪氣輕佻，與他族長的身份怎麽都不符。“小兄弟，我可是專門偷偷來找你的哦！怎麽，是不是很驚喜呢？”她一見到他就想起了墨溪，分明是相似的兩張臉，為什麽脾氣秉性相差如此之大呢？難道狼族專門教養這樣稀奇古怪的人跟稀奇古怪的想法麽？
“似乎是驚嚇吧？堂堂一族之長，這樣做似乎既不符合身份啊！”雲徹懶懶地回複一句，本以為再也沒有機會見到這個人了，沒想到竟然自己找上門了。其實，狼族族長也是相當神秘之人，她以前收集的情報之中幾乎沒有關於這個人的，可是現在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見麵，好似這個人就認定了她，這種感覺還真是不真實啊！
“嗬嗬，小兄弟的話還真是有意思呢！我可是越來越喜歡小兄弟了。”冉夜頓時低笑出聲，富有磁性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色裏回蕩著，分外地撩人心魂。雲徹在心中暗啐一聲，直接下了逐客令：“冉族長，天色已晚，還是早些休息吧，恕漓醉不能相陪，先告退了。”
雲徹轉身欲回房，手臂卻驀地一緊，反應過來時整個人都被帶入了男子的懷中。幸虧她反應快，趕忙用手臂抵住了對方的胸膛，否則女兒身就要暴露了。暗自慶幸之餘，心頭已是盛怒，吼道：“大家都是男兒身，這樣未免有傷風化，請冉族主自重！”
冉夜聳了聳肩肩，無謂地放開了雲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然後饒有趣味地道：“小兄弟確實有意思，我確實越來越喜歡了呢！不過到底是哪裏入了寂月的眼呢？寂月竟然要我來關照你，別讓你一不小心死在狼族了。嗬嗬……雖然我對你極有興趣，不過寂月也上了心，所以心裏很不爽，怎麽辦呢？”
雲徹心裏咯噔一下，那個家夥果然是認出了她才對她那麽縱容的。隻是，這是為什麽呢？僅僅是覺得她有趣，然後看她的困獸之鬥麽？
“是嗎？那真是遺憾了，無論是族長還是那個妖孽般的男子，我都沒有興趣，我隻對女人感興趣。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情，也不需要族長的特殊照顧。所以，族長還是請回吧！”雲徹再次下了逐客令。
“是嗎？妖孽般的男子……確實是很好的形容呢，很符合寂月。”冉夜托著下巴自語道，饒有興致地看了雲徹一眼，玩味地道，“那麽漓先生喜歡什麽樣的女子呢？像汐兒那樣清冷孤高的女子還是嫵媚多情的女子，亦或是清純可愛、機智多謀、機警善變的呢？”
“冉族主對於女子似乎極有興趣，不若挨個嚐試一下。我想，偌大的狼族應該是什麽樣的女子都有，而且他們也願意陪伴族長大人身邊。”雲徹總覺得他知道些什麽，或許寂月已經告訴了他自己是女兒身了吧？那麽也就沒有必要跟他多費口舌了，若是他想要將自己怎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自己也沒有必要費盡心機地陪他演戲，像個小醜一樣被耍弄。
這次冉夜沒有說話，也沒有再攔雲徹，就那麽看著雲徹進了房間然後關上了門。凝立在雲徹的門前許久方才離開，雲徹有一瞬間的錯覺，覺得從門窗映進來的背影孤寂而蕭索，寂寞而淒涼，倒不像是平日裏那略帶著玩世不恭、沒心沒肺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