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情之殤
勾漠與中州簽下停戰協議，並且文曜被封為文王爺，成為了中州的一個尊貴的王爺，勾漠也成了中州的領土。對此其他三國大有非議，但是正值皇帝毒發之際，迫於無奈之下其他三國隻好對中州送上賀禮以表誠意。而隨後雲徹就將解藥差人送到了禹甸皇帝的手中，以表中州與禹甸兩國一直以來的友好互助。而給中夏的解藥雲徹交給了君璃，讓他自己處理，至於給九牧的解藥，雲徹則開出了一個條件——以魏譞的人頭來換。
離天、冉汐跟冉夜還有冉塵都已經服下解藥了，剩下的隻有寂月一個人了。所以雲徹將解藥交給了鳳連城，希望鳳連城能夠找到寂月跟梁鬱華，將解藥交到他們的手中。
“雖然知道寂月跟鬱華的醫術遠遠高於我，有可能早就已經或者是遲早找到能夠徹底解毒的方法，但是……不能親眼見到他們沒事我還是不放心。畢竟……鬱華的腹中還有一個胎兒，我怕……”
“你考慮的事情太多了，既然知道他們會沒事，那麽你就該相信他們才對。”鳳連城微笑著打斷了雲徹的話，“若是我們都如此擔心你的話，那豈不是要殫精竭慮而死了嗎？”
“但是……”雲徹仍然還是不放心。
“我保證給你送到，這樣就可以了吧？”鳳連城無奈地道。
“……嗯。”雲徹點了點頭，仍然是鬱鬱寡歡的樣子。
“其他的我就不說了，但是有一點你一定要明白，莫要被過去束縛，過去了的已經無可挽回了，要憐取眼前人啊！若是讓現在也成了過去的話，那你可就真的隻有哭的份兒了！”鳳連城歎息著說道。
“……”雲徹卻沉默了，微微低著頭顱一言不發。
“怎麽了？”鳳連城擔憂地問道。
“不……沒什麽。”雲徹輕輕搖了搖頭，道，“我隻是覺得……我一直生活在過去裏，並且隻能怪生活在過去裏。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已經沒有未來了。我想象不到未來的樣子，隻是想著……”
“傻丫頭，”鳳連城輕輕地保住雲徹，勸慰道，“你怎麽會一直活在過去裏呢？難道我們也都在過去嗎？不，我們每一個人都在往前走，向著未來的方向進發，怎麽會有人停滯不前呢？”
“不，我是的。”雲徹認真地道，“我從未跟別人說過這樣的話，可是現在我真的是有些承受不住了。在娘親活著的時候我從未做過幾件讓娘親開心的事情，並且還犯下了畢生都難以彌補的過錯。是我害死了娘親，是我讓娘親終日以淚洗麵，是我害死了整個梁家，讓塵兒、讓寧兒、讓鬱華無家可歸，讓祖父還有舅舅們身敗名裂……”
“不，就算沒有你這也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魏譞的野心誰都看得出來，就算沒有你他也會想其他的辦法整垮梁家的。畢竟梁家在九牧的權勢實在是太大了，身為一國之主的魏帝是不可能容忍的。”鳳連城道。
“不，不是這樣的。”寧祺搖搖頭道，“若是沒有我的話，梁家一定是會對魏譞有戒心，不會就這麽讓他趁機而入的。所以說，還是我的錯。”
“不是……”
“連城，我說出來不是要讓你寬慰我，我隻是憋在心裏太久了，所以想要說出來而已。”雲徹打斷了鳳連城的話，道，“我從未想過洗脫自己的罪責，隻是想要努力地挽回一點兒，哪怕隻是一丁點兒的而已。讓塵兒、讓寧兒、讓鬱華的後半生無憂，這是我唯一可以做的。雖然這並不能夠彌補什麽，我已經不祈求救贖了，隻是想要在活著的時候力所能及地做一些事情而已，隻要能夠讓他們幸福哪怕是一點兒，我就是用性命去換也隻得，因為這條命我已經……”
鳳連城聽得膽顫心驚，生怕雲徹一個想不開而做出什麽傻事來。
“啊……上天是多麽殘忍啊，想要活著的人卻偏偏讓他們體驗死亡的恐懼，可是對於一心求死的人卻總是寬容地給予更多的時間。如果真的有升天的話，那麽我會祈求上天讓我死後下地獄，這多多少少能夠減輕我的罪惡感。但是，我知道，人死後就什麽都沒有了，既沒有名為地獄的救贖之地，也沒有名為天庭的惡之源頭。我為什麽這麽說呢？因為人的欲望貪念真的是很可怕的啊！明明已經墜落地獄了，可是卻還在渴望得到救贖，明明犯下了沉重的罪孽，卻在奢求著別人能夠原諒，還可以獲得幸福。”
雲徹的話鳳連城多多少少可以想到一些，但是卻無法理解。
“因為知道沒有地獄，人死了之後就什麽都沒有了，所以我才會更加無法原諒自己，在或者的時候自己給予自己懲罰。對啊，我對自己詛咒，你這一輩子都無法獲得幸福，越是活著便越要享受痛苦，越是活著就越是罪孽深重。所以……我得到了懲罰。我在這裏怎麽敢厚著臉皮跟你說出實話呢？不，我不會說，若非我也沒有臉麵麵對你了……”
“你愛上了寂月吧？”鳳連城突然開口問道。
雲徹當場就愣住了，半晌之後突然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原來你都看出了啊！這還真是諷刺啊！我自詡聰明過人，善於偽裝，卻仍然沒有瞞過你們的眼睛嗎？但是這都沒有關係了，或許這是對於我的自尊的懲罰，等到哪一天把我的自尊都磨沒了，我也就真的成了行屍走肉了，沒有比這更加讓人愉快的懲罰了……”
“徹兒，你醒醒吧！你到底要怎樣懲罰自己才肯罷休啊？你做得已經夠了，夠了啊！”鳳連城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他從未見過像這樣瘋狂的雲徹，簡直就是一個瘋子！一把握住雲徹的肩膀，拚命地搖著，想要將她給搖醒。
“哈哈哈……”寧祺突然又狂笑了起來，“夠了嗎？怎麽可能會夠呢？娘親被我害死了，你知道我幹了什麽嗎？父皇他不
是主動退位的，是我逼迫他退位的，這樣的話，娘親會多恨我一點兒吧？哈哈……”
“徹兒，你醒醒吧！雲姨她已經去世了，你做了什麽她都不會知道的……”
“可是我知道——！”雲徹瘋狂地甩開了鳳連城的手臂，“我知道，就是因為我知道，所以我才要做！我知道啊……如果我不知道就好了，如果我能夠不知道就好了，怎樣才能夠不知道呢？怎麽做才好呢……”
“徹兒，你想要做什麽？”鳳連城聽著雲徹這話有些不對頭，連忙問道，“尼克不要做傻事啊，雲姨若是活著的話，那她……”
“她一定是恨不得親手殺了我的！”雲徹接過鳳連城的話頭，務必狠厲地說道，“娘親他恨毒了，她恨毒了我！”
“怎麽會……”
“會的，因為這就是事實！我一直告訴自己娘親是多麽愛我，我有多麽愛娘親，可是現在我才發現，原來娘親她恨毒了，我也狠毒了娘親，我也恨毒了我自己！我恨娘親對我的恨，我恨自己讓娘親恨，我恨自己的無能，我恨自己的任性，所以，我要懲罰我自己，所以我要詛咒我自己。我做盡了讓我恨透了的事情，這樣的我沒有理由喜歡自己！這就是結果，我為娘親報了仇，娘親生前沒有做過的事情，我為她做了！所以，我還算是一個好女兒吧？我折磨了娘親最恨的人……”
“徹兒，你已經完全瘋了！”鳳連城幾乎不敢置信眼前的人會是雲徹，這哪裏還是一個人，簡直就是一個瘋子啊！實在難以置信的他隻能怪用沉默來表示自己的驚訝了。
“二姐，冉伯伯跟子溪已經來了，我們可以進去了嗎？”冉塵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好，我這就來。”雲徹幾乎是立即又恢複了常態，非常抱歉地對鳳連城道，“嚇到你了吧？抱歉，實現沒有跟你說一聲。不過呢，還是謝謝你，終於……終於說出來了。可是這是為什麽呢？別人都說說出來的話會好一點，可是為什麽我沒有半點兒的輕鬆的感覺呢？哥果然啊，一般人的方式不適合我。”
“徹兒……你……你真的沒事嗎？”鳳連城不敢置信地問。
“能有什麽事啊？這麽長時間都過來了，難道我還不能再忍這一時半會嗎？”雲徹笑著道，“但是，要為我保密啊，若是讓塵兒他們知道了的話那可了不得了。他們一定會以為我要尋死覓活呢！哈嗬嗬……”
“你……沒事了嗎？”鳳連城再度確認道。
“我是真的沒事。”雲徹認真地說道，“嚇到你了真的很抱歉，可是連城，你也不用這麽……算了，好好地把解藥送到，我還有事情。記住了，好好地送到哦，這可是事關人命的事情啊！”
“我知道了。”鳳連城答道。
“那就好，我信得過你。”雲徹說著就要出去，卻再度被鳳連城叫住了。
“徹兒，關於魏譞的事情……你真的要這麽做嗎？其實這根本就不能……”
“我知道。”雲徹斷然道，“但是我要讓他當上皇帝不再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我要他一直以來拚命維護的聲譽受損，悲傷千古的罵名。然後……讓他的王國成為順理成章的事情。我最愛的娘親，即便她恨毒了我，我也要絕對不能夠讓她受一丁點兒委屈，我也絕對要為她報仇——即便他已經什麽都不能夠知道了。現在，你還有什麽要問的嗎，連城？”
“不，沒有了。”鳳連城現在已經完全都明白了，原來雲傾的死一直是雲徹心頭的重壓，最讓她不能夠釋懷的大概就是她口中的雲傾對於她的恨意吧？但是事實到底如何他還不能夠做定論，他並不認為雲傾會恨雲徹。
“那麽，再會了。”雲徹說著便走了出去。
鳳連城深深吸了一口氣，還是不能夠放任著不管啊！他原本以為使她的心態發生變化的是寂月，所以才會跟亓槿說那些話。可是現在他發現，原來最根本的問題不在那裏，而是……雲傾對於雲徹的態度。就是因為雲徹以為雲傾恨毒了她，所以她才要自我懲罰的嗎？將一切痛苦的因素加諸於自身，痛並且快樂著嗎？這算是什麽呢？她的想法真的很極端，很瘋狂啊！但是偏偏地，又是那麽讓人放心不下，讓人不得不管呀！
五年了，到現在雲徹才終於忍受不住了而傾吐心中的痛苦了嗎？傾訴隻是一個開端而已，若是以後再變本加厲的話，會變成什麽樣呢？難以想象，真的難以想象。但是唯一可以斷定的一點就是，無論外表看上去有多麽風光，但是雲徹的內心卻是最為痛苦的。
冉夜跟墨溪麵對著雲徹心中有難以言表的感激，若不是梁家的話，若不是雲徹的話，那麽他們這輩子都必定難以像現在這樣無憂無慮。雲徹當初說過，要保墨溪一生無憂，雖然在當時聽來不過是難以實現的漂亮話而已，但是現在想起來卻充滿了感激，雲徹確實做到了，因為雲徹他們父子相聚，今後再也不會有什麽憂愁之事了。
“冉伯伯，姑且就讓我這麽叫您吧！”雲徹笑著道，“有一件事情我必須要跟您們說明一下。當初我要了冉伯伯的幾滴血，您還記得嗎？”
“記得的。”冉夜點點頭說道。
“那個不是用來幹別的的，就是拿來跟冉荊滴血認親的。因為冉泯被殺害了，所以難以驗證冉泯跟冉荊的學院關係，隻有驗證你們的了。”雲徹道。
“可是，這又能說明什麽呢？”墨溪不解地道，“若是照徹兒的說法，父親跟冉荊的血互溶，那也可能隻是堂兄弟的關係啊！就算是不容，堂兄弟間也可能發生啊！”
“這是沒錯的，可是關鍵是他們兩個的血不容，而冉荊的血又是藥引子，所以可以斷定的是你們兩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雲徹笑道。
“這又如何？”冉夜疑惑地道。
“抱歉，冉伯伯，其實……我希望您能夠配合我，我想要讓您跟薑玉陽來一次滴血認親。我要確認您到底是誰的親生兒子。”雲徹請求道。
“……可以是可以，不過你為什麽一定要執著於我跟誰才是血親呢？”冉夜不解地問道。
“……因為狼主的話不可信，如果我是他的話，臨死之前，在沒有確認對方也死了的話，我是絕對不會將事情說出來的。就算是死我也要拉著一個墊背的，就是這種想法，或許他是想要薑玉陽的兒子給他陪葬。”
“可是……”
“我也知道，這件事情的可能性並不大，可是我還是希望您能夠配合我，我希望能夠稍微為薑玉陽做點兒什麽。我想，即便是更加痛苦，他更加珍視妻子留給他的最後一樣東西。”雲徹確定地道。
冉夜終於點了頭，因為雲徹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京城，離生死穀也近，所以就直接齊聲去了。雲徹知道，就算是如今再跟薑玉陽說什麽樣的話他也不可能答應滴血認親了，所以她也隻有先斬後奏了。
薑玉陽並不知道雲徹要來，雲徹卻一見麵就直接握住薑玉陽的手，在手指上紮了一針，滴在了隨手帶著的一碗清水裏，將滴了薑玉陽血的清水遞給墨溪，然後才鄭重地說道：“我知道事到如今說什麽都沒有用了，但是我還是希望至少能夠彌補些什麽。薑玉陽，真的是非常抱歉，我竟然任性地去揭你的傷疤，讓你直麵了一直以來不敢直麵的妻子的死以及過去的種種。若是你難過了的話，打我也好，罵我也好，總之我不會吭一聲的。”
“我也有錯，師傅若是生氣的話那就打我好了，我連二姐的份兒一塊挨著，請師傅責罰！”冉塵也道。
薑玉陽反而呆愣住了，這算是什麽啊？竟然還有主動要罰的嗎？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我怎麽舍得責罰你們呢？你們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樣啊！好了，剛才的事情我也不計較了，雖然不知道你要幹什麽，但是原諒你了！”
雲徹跟冉塵頓時鬆了一口子，悻悻地離開了。
剛剛出了門口，就看到冉夜跟墨溪急衝衝地要衝進門去，雲徹趕忙將他們兩個攔住了，問發生了什麽事情。冉夜卻已經激動地說不出話來了，半晌才道：“……融了……融了……融了啊！”
雲徹也愣住了，雖然她篤定地認為冉夜並非狼主親生的，可是他竟然是薑玉陽的親生兒子，這還是讓她大大地驚訝了一把。
“慢著，我先進去跟薑玉陽說一聲，免得……他承受不了。”雲徹說著又折了回去。
薑玉陽見雲徹又折了回來，有些奇怪，問：“丫頭怎麽又回來了啊？”
“呼……薑玉陽，抱歉，我必須要揭你的傷疤了。”雲徹先鄭重地倒了歉，“聽我說，你的妻子真的非常地愛你，她從未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
“你不要說了，我都知道，我都知道……”薑玉陽歎息著說道。
“她還為你留下了一個兒子……”雲徹說到這裏頓了頓，然後才繼續說道，“我幫你找到了兒子。”
“你說什麽？”薑玉陽不敢置信地道，片刻之後又恢複了冷靜，“你在胡說什麽啊？她怎麽可能……”
“難道你在看到冉夜的時候就沒有想點兒什麽嗎？你難道真的以為你誤殺的那個孩子是你的妻子生的兒子嗎？滴血認親的結果就那麽確實可靠嗎？難道就不能夠做點兒假嗎？你是學醫的，難道就沒有一點兒手段嗎？”雲徹冷聲質問道。
薑玉陽一愣，繼而便想到了什麽，方才激動地道：“難道說……難道說……”
雲徹點了點頭，這才道：“冉伯伯，子溪，你們進來吧！”
冉夜跟墨溪進來之後就立即跪了下來，冉夜已經淚流滿麵了，哭著道：“父親……父親……孩兒不孝，竟然……竟然認賊作父啊！”
“不，不，不，孩子，是為父對不起你，是為父對不起你們啊……”父子三人抱頭痛哭，感動地雲徹實在是呆不下去了，跟冉塵抽身離開了。
看到他們父子相聚的情形，冉塵都忍不住哭了。雲徹揉了揉冉塵的頭，歎息道：“塵兒也想吧？可是……都怪二姐……”
“不，有二姐在我身邊就夠了。若是父親跟娘親的話，一定會理解我的。從小到大，我隻有一個姐姐而已，若是拿全天下來跟我換，我也不換！”冉塵孩子氣地道。
雲徹微微一笑，心裏卻是止不住地內疚自責。
自從那天之後，薑玉陽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雲徹在那裏住了幾日，他就在雲徹耳邊念了幾日，說：“我有孩子了，我有孫子了，嗬嗬……我有兒子了，我有孫子了……”吵得雲徹實在是不得安寧，有時候都後悔這次的動作了。
但是讓雲徹更加意想不到的是，陸吟雙竟然頻頻來到生死穀，並且每次明著是衝著雲徹來的，暗地裏卻像是對冉夜有意思。而冉夜本人卻絲毫未覺，白白地讓人著急。更有甚者，亓棉直接將家搬到了生死穀，整日粘著墨溪。雲徹急得不行，可是偏偏人家的親爹爹跟親爺爺卻都笑嗬嗬地看著，就差舉雙手讚同了！而墨溪的態度卻不是很明朗，對於亓棉的親昵也不討厭不拒絕，當做是開玩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裝傻還是真的有夠遲鈍的。氣得雲徹不行，雖然說這種風氣在四國並不少，可是這畢竟不是正常的關係，也不能夠持久不是？況且雲徹本身就覺得這是一種變態的行為，畢竟連畜生都分得清楚公母，更何況是人？
說歸這樣說，雲徹在生死穀待得時間也很短，很快就得離開了。照這樣下去，四國開戰在即，還有很多事情要跟君璃他們一起準備，這可不是懈怠的時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