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最是無情(二)



“若是讓子溪知道了,怕是他要代替冉夜做藥引子的。我無論如何也不想要看到這個結果,所以還在考慮著是不是要繼續隱瞞他的身世……”雲徹幽幽地開了口,“隻是,蘇菀末心心念念著子溪,如今就要撒手人寰,我總覺得虧欠了他的。我希望能夠對他有所彌補,能夠讓他們父子團聚。”

“二姐的意思是要……”冉塵不確定地問道。

“我本來以為在死之前狼主會說出幾句真話的,可是沒有想到他的嘴竟然那樣硬,至死都不肯說出到底誰才是他的兒子。”雲徹歎息著道,“取心頭之血是要人命的,一旦取了就必定無法生還,他到底是怎麽想的我弄不明白,所以至今仍然迷茫著。我會先取冉閔的血,然後再是冉荊的血,如果他們的血都無法滿足的話,那麽也就沒有辦法了。最後的機會,我要從冉閔的嘴裏敲出一點兒事實來……”

“二姐……”冉塵有些為難地開了口,“有一件事其實我還沒有告訴你,冉閔在監禁中自盡身亡了。”

“什麽?”雲徹大驚,“他……”

冉塵微微一歎,道:“誰也沒有料到他會那麽做,他是服毒自盡的。”

“服毒?”雲徹蹙眉,“你確定他是自殺嗎?”

冉塵一愣,沒有回話。

雲徹沉思了半晌,突然間變得冷厲了起來,穿好了衣服之後立馬讓冉塵打開了門。亓槿已經在外麵等候了良久了,將粥放在桌子上,本來是想要立即給雲徹盛上的,可是卻聽雲徹急急忙忙地道:“七王爺,快,將博礎叫來,讓他一並將冉荊跟冉夜都帶來。另外麻煩七王爺同他一起,多派些人,以防萬一。”

雲徹說得慎重,所以亓槿沒有猶豫,立即就答應了。

雲徹坐在桌子旁焦急地等待著,冉塵便盛了粥給她,道:“二姐,無論如何你先吃點兒東西吧,先回複些體力。”

雲徹點點頭,從冉塵手裏接過粥。雖然此時她沒有半點兒胃口,可是仍然吃了一碗。接下來才是關鍵,若是她猜得不錯的話,冉閔應該不是自殺才對,那麽他們接下來到底是要殺人還是要救人她就不清楚了。雲徹就知道,狼主那樣的人怎麽可能沒有後手呢?他到底是恨雲徹到了就是殺了自己的兒子也絕對不會讓她救人的地步呢,還是會救走自己的兒子呢?

等待的時間有些長,長地雲徹都以為已經晚了一步。可是最終冉荊跟冉夜都帶來了,不出所料,他們之所以之前沒有動手可能是因為還沒有找到下手的機會,或者根本就還沒有找到博礎藏匿冉荊的位置。來的路上他們兩個都中了埋伏,雖然損失了一些人手,但幸好人還是沒有被救走。隻是那些人一旦被抓了就咬舌自盡,還是什麽線索都沒有。

“博礎,人並不止這樣,你去查,務必要將他們連根拔除。”雲徹吩咐道。

“是。”博礎領命,立即離開了。

雲徹將在等待期間寫下的一張方子遞給亓槿,道:“七王爺,勞煩你按照這張方子抓藥,萬不可出任何差池,這關乎你的父皇的性命,一定要差得力的人去辦,我立即就要。”

亓槿點了點頭,出去吩咐了隨從,很快就回來了。

冉塵有些難以抬頭去看冉夜,若是他猜得不錯的話,雲徹是要在這裏製解藥了。

冉荊則有些害怕,不知道雲徹到底是想要幹什麽。之前他趾高氣昂還是沒有能夠占到上風,更何況現在他已經是階下囚,並且還被廢了武功。這一切都是雲徹造成的,他恨雲徹,卻也無力反抗,為今之計也隻有祈禱不要讓他死得太慘而已。

雲徹隻是靜靜地閉目養神,她不說話其他人自然都不說話。他們都知道,如今他們的性命把握在雲徹的手裏,是死是生或者是活得怎麽樣都全憑雲徹的一句話而已。

“冉族長……”良久,雲徹方才緩緩開了口。

“直接叫我的名字吧,現如今狼族已經亡了,背負著族長的名字反而成了累贅。”冉夜笑著,好像絲毫不為自己的命運擔心,已經做好了一切覺悟一樣。

“是啊,”雲徹微微一笑,道,“塵兒已經將一切都告訴我了,感謝你這些年對於塵兒的照顧,讓他在狼族的生活不至於有太多的不愉快。事到如今,我想你應該也很想知道你的親生兒子的情況吧?”

“我也聽塵兒說過了,你將他保護地很好,我在這裏也謝過你了。總算是沒有愧對菀若,我已經心滿意足了。”冉夜笑著說道,“我從未盡過父親的責任,至今都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能做的也隻是不讓你為難了。剛剛交給七王爺的是解藥的藥材吧?我甘願奉上我的心頭之血,也算是為你、為汐兒盡些心意。”

“父親……”冉塵幾乎不忍心去看冉夜,跪了下來。

雲徹倒是並不意外,笑道:“難道你就不想要父子團聚了嗎?”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隻要有你在,我相信他會過得很好的。”

“你真的是太抬舉我了,我已經瞞了他五年,若是你生前都不得見他一麵的話,他是會怨我吧?”

“不知道就好了,隻要他不知道就好了。就當他從來沒有過我這個父親,就讓他永遠當梁家的子孫就好了,隻要他活得好,為何還要讓他背負著冉姓這讓人畏懼又不堪不名字呢?”

“可是他未必會嫌棄。”

“這……”冉夜有些迷惑地看著雲徹,不明白她說這種話的意義。

“我是對不起薑玉陽的,讓他想起了那麽殘忍的事情。”雲徹有些憂傷地開口,“我就直說了吧!我懷疑你根本就不是狼主的兒子,而是薑玉陽的兒子。為了證明,我要取冉荊的血配置解藥,我要證明他真正的兒子是冉荊而不是你。”

“這……”冉夜愣住了,隨後疑惑地道,“就算他是狼主的兒子,我也未必就不是狼主的兒子啊!再說了,連玉陽老先生都……”

“我就是要試一試,我就是不相信那個老家夥……我想的是,如果我是他的話,我會怎麽做……”

“那萬一你的猜想錯了,冉荊的血沒用的話……”

“我還有一個辦法,”雲徹堅決地道,“即便隻是為了子溪我也不會取你的心頭之血的。”

“還有辦法?”冉塵疑惑地道。

“辦法……”冉夜蹙眉,“辦法的話,那就是曾經養過玉的人的血,這樣的人哪裏去找?不過是聽說過有養玉的法子,那也隻是謠傳而已,別說是不知道怎麽做,就是真的有也沒有人敢嚐試啊!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找到了這樣一個人,取他的血……這樣的事情怎麽可能?誰會願意拿命去賭啊?”

“養玉?”冉塵一愣,雲徹曾經養過玉,可是若然是這樣的話,冉塵是萬萬不想看到的。他突然堅決地大叫了起來,“不行,我絕不同意!二姐你已經做得夠多了,絕對不可以,不可以!我是不會同意的,絕不——”

冉夜被冉塵的反應給弄糊塗了,忽然間想到了什麽,驚訝地道:“難道你……”

雲徹點了點頭,道:“總會有辦法的……”

冉夜也堅決地道:“不行,若是你的話,那我寧願是我!怎麽說還是我欠你的多,絕對不能夠再讓你付出什麽了。”

“別這麽說,沒有什麽誰欠誰的,我是死過不止一次的人了,根本就不在乎生死。況且,這裏還有一個人……如果我猜對了的話,那就誰也不需要再犧牲了。”雲徹道。

冉荊聽著三個人的對話已經嚇得麵色發白了,連連向雲徹求饒雲徹卻無動於衷。是的,她肯為別人犧牲那得她自己覺得值得,否則的話她的心也是極狠的,對於那些她恨極了或是覺得必死無疑的人是絕對不會心慈手軟的。

很快,亓槿就手收集好了所有的材料,雲徹命人將冉汐提了出來,讓冉塵跟冉汐還有冉夜一起配置解藥。她本來打算親手取了冉荊的心頭血的,畢竟這樣殘忍的事情讓那個誰來做她都於心不忍。可是亓槿卻執意他來,雲徹無奈,也隻得由著他了。

“他們在這裏忙,七王爺陪我去看看蘇菀末吧?”雲徹請求道。

“好。”亓槿很爽快地答應了。這裏的事情他本來就插不上手,而就是呆著這裏也是徒勞。

蘇菀末在床上靜靜地躺著,說是靜養也無非就是在等死罷了。照顧的丫鬟被她驅散到外麵去了,她現在唯一的心願就是能夠見見姐姐的兒子,可是現在看來也都是不可能的了。

雲徹跟亓槿推門進去,蘇菀末抬起頭來看,也隻能怪微微一笑來表達自己的無奈了。

“你醒來了……”蘇菀末輕聲道,能夠看到雲徹醒來也好,隻是這樣也很好了。

亓槿扶著雲徹坐在床頭,看著這樣的蘇菀末雲徹心裏也極不好受。再怎麽說蘇菀末也是她的六弟的養母,若是她死了,君思穹勢必會傷心不已的。

“莞貴妃,我還可以這樣叫你吧?”雲徹笑著道。

“自然了,相較於狼族,我還是喜歡中州,雖然日子過得並不順心,至少我還有一個真心喜愛的兒子。我這一去,不知道六王爺會不會時不時想起我來。”

“你若是死了,我將你安置在皇陵如何?你到底是六弟的母妃,至少也算是一個念想。六弟命苦,生母早逝,對於他來說你就是他的生母。回去吧,雖然你對父皇並無情意,但至少也是我們的長輩,我跟六弟都會念著你的。”

“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我回去,去要回去啊!”蘇菀末已經哭了出來,要說舍不得的還是君思穹啊,畢竟兩個人相處了這麽多年,她可是待他猶如親生兒子的啊!

“至少,我會讓那個子溪跟思穹都來見見你的最後一麵的,也算是了卻了你的一樁心願,可好?”

“……真的可以嗎?”蘇菀末不敢相信地問道。這個時候正是關鍵的時候,按理說雲徹應該無心理會這些小事才對。

雲徹微笑著點點頭,道:“可以的,可以的。隻要你想了,我就會盡力為你辦到。不過,若是你撐不到他們來見你的話,那我也無能為力了。”

“我會努力的,我一定要撐到,我……”

“我知道了。子溪已經在路上了,思穹可能會晚些,但是我一定會讓那個你們見麵的。手給我。”

雲徹為蘇菀末把了把脈,頓時鬆了一口氣,“薑玉陽還是老樣子啊,用藥什麽的都精準地讓人佩服。有他給你開的藥,隻要按時服用,你就一定可以撐到的。我不打擾你靜養了,先回去了。”

蘇菀末點點頭,先在她已經很滿足了,可以見到君思穹跟墨溪,她的心願也就了了。

亓槿本來是想要扶著雲徹去休息的,可是雲徹讓亓槿扶著她到院子裏去坐坐。這個時候雲徹的身體需要休息,可是其他兩國都在等著雲徹的態度,雲徹這個時候強撐著的理由無非就是向其他兩國表明自己的強硬態度而已。亓槿知道勸不動她,也就由著她了。

“那難道不想問問寂月跟你表姐的情況嗎?”亓槿開口疑惑地問道,除了冉塵提過一次之外,雲徹就再也沒有開口問過了。亓槿想,她隻是因為沒有時間去理會而已,或許她是想要知道的。

“他們已經喀什他們兩個人——隻有他們兩個人的生活了,除了鬱華腹中的孩子,誰也別想插進去,我又何必去問?再說了,鬱華她未必想要我去問。”雲徹微微一笑,道,“這樣就好,這就是最好的結局了!誰也不會抱怨什麽,誰都心滿意足,這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就這樣放任著他們不管的話,恐怕其他兩國也不會放過他們的。”亓槿擔憂地道。

“我知道。”雲徹應了一句,卻沒有了後話。

亓槿歎息一聲,想來雲徹什麽都想好了,什麽也都不用他操心了。可是偏偏他不喜這種感覺。一個女子本來就應該

依附男子才對,雲徹太強了,並且也太要強,根本就不會去依附別人的。亓槿想要做些什麽偏偏就成了多管閑事,反而放不開手腳了。

“會沒事的,一切都會沒事的,等過了這一關……一切都會變好的。”雲徹微微閉了眸子,嘴裏碎碎念著,其實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所謂的變好到底是怎樣的。

雲徹醒來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中夏跟九牧的人立馬請見雲徹,可是都被雲徹給拒絕了。現在她雖然已經醒了,可是還不夠強勢。若是這樣病怏怏的樣子的話,恐怕不會有人聽從她的話的,她還是要盡快地養好身體才是第一要務。不過雲徹還是見了陸吟雙,雖然說陸吟雙這次幫了雲徹,可是仍然與狼族脫不了關係,仍然受著其他兩國的監視跟敵視。這次的計劃全部由雲徹一手策劃,所以他們並不知道其中到底是用了些什麽人,還有就是這些人到底是敵是友,所以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要是動了雲徹的人的話,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目前勾漠跟北疆的危機還沒有解除,國家已經打了一年多的仗,若是在這個時候再發生四國混戰的話,那可就糟糕透了。

陸吟雙見到雲徹稍微有些拘謹,不知道該以什麽麵目來見雲徹。其實她覺得最好的時候就是初見的時候,那個時候的她們惺惺相惜,誰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會那樣對待雲徹。

“陸姑娘,那日多謝了。”雲徹突然間向陸吟雙道了謝。

“我……不知道有什麽地方值得雲姑娘道謝的。”陸吟雙疑惑地道。

“那日裏若不是陸姑娘的話,蘇菀末未必接近的了狼主,我也未必能夠贏得了他,所以計劃能夠成功也多虧了陸姑娘。還有……”雲徹頓了頓又道,“陸姑娘竟然會為了救我而徒手挖了三天三夜,對於一個姑娘家來說……多謝了。”

“我做得這些都不值得雲姑娘道謝,畢竟……我也是做了那樣的事情,認命是無法挽回的。”陸吟雙滿懷歉意地道。

雲徹痛苦地閉了閉眸子,情緒有些激動地道:“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那些都過去了,過去了的事情都沒有辦法挽回了,再說……也是無益。”

“若是……若是有什麽能夠為藍月姑娘做的,我願意為她做,隻要是能夠……讓我為她做一點什麽。”陸吟雙連忙道。

“不必了……”

“可是……”

“藍月、藍雪、雲蓉跟雲蓯都是孤兒,沒有親人的她們彼此就是依靠,即便你想要做什麽,我是真的不知道……”雲徹說著眼眶也有些濕潤了,“我也想要為她做點兒什麽,可是……我也不知道能夠為她做點兒什麽。報仇什麽的,不過是給活人安慰罷了,既然你已經對她懷有懺悔之心了,那麽幾百年殺了你也無濟於事。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至少,讓我為她上柱香吧?”

“好——”雲徹應著。

陸吟雙不知道還要說些什麽,現在的她不是原本那個自以為是高高在上的陸家大小姐了,而是陸吟雙,一個欠著雲徹一條命的恩情不止的陸吟雙。她忽然想到,既然是一家人,是相互依存的存在,那麽雲蓯的背叛該是最讓那個她們傷心的吧?或許她還有一件事情可做,至少至少可以減輕哪怕隻是一點兒自己的罪孽也好。

“我不打擾你的敬仰了,就先告辭了。”陸吟雙道。

雲徹點點頭,目送著陸吟雙離開了。

“這樣好嗎?”陸吟雙離開之後,亓槿問道。

“有什麽不好的?得饒人處且饒人,我也隻是為自己積德而已。”雲徹半開玩笑似得道。

“真的是這樣嗎?”亓槿嚴肅地問道。

“若是她真的覺得愧疚的話,那麽至少對雲蓯好一點兒,她是個孤兒,所以我們是她唯一的親人。親人之間就是背叛了也還是親人,還是希望她能夠過得好一點兒,我想,藍月也是這麽想的吧!”雲徹幽幽一歎道,“他們四個中,殺伐最果斷的是藍月,事實上藍月卻是最善良的一個。就是因為這份善良,她不想要麻煩別人,也想要保護別人,所以總是一力承擔,結果成了我最得力的助手,卻也因此送了命;藍雪天性膽小懦弱,但是身邊相互依靠的姐妹們一次次的出事讓那個她變得堅強起來了,現在已經不輸給當初的藍月了;而雲蓉是想得最多的人,也最心細,別看她表麵上冷冷冰冰的,事實上她卻是最多愁善感的人;至於雲蓯……是我寵壞了她,說來我也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怎麽能夠全怪她呢?”

雲徹碎碎地念著,亓槿靜靜地聽著,不過不到雙十的年齡,雲徹卻像是幾十歲的老婆婆一樣,細細地數著自己的孩子的成長。連亓槿都覺得是她操心太多了,可是這樣的她卻越發惹人心疼。

“你呢?”亓槿忽然問道。

“我?”雲徹一愣,繼而笑道,“我啊,本來就是任性又蠻橫,多虧了他們都能夠容忍得了我了。”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場景嗎?”亓槿問道。

“第一次見麵?”雲徹略略思索了一下,說道,“記得啊,那個時候是我最狼狽的時候,我還在想,這世上竟然真的有這樣的男子,猶如牡丹一樣豔冠群芳,高貴雍容,不輸世間男兒。”

亓槿一愣,雖然說雲徹的評價確實很高,不過終究還是不記得了啊!

“那已經是第二次見麵了,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十年前吧!狼族後山,那個時候你跟君胤來到詡德書院讀書,突然間就出現了,而且還殺了一匹狼。我記得那個時候你說過想要去邊境的。”

雲徹又仔細想了一會兒,道:“哦——那個時候的小男孩原來竟是你!”

“你還記得我嗎?”

“當然了,那個小男孩啊,脾氣別扭地很,真的沒有想到長大之後竟是這個樣子啊!”雲徹笑道。

亓槿臉上一紅,倒是沒有想到給雲徹的印象竟然這麽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