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理智與情感之畔(六)



“咚咚咚”的敲門聲打斷了雲徹的思緒,雲徹回過神來,便聽雲蓯道:“小姐,我進來了。”沒等她回答雲蓯就已經推開門走了進來,手裏端著些飯菜。

霸道地將桌子上的東西往旁邊一掃,她就將手中的東西放在了雲徹的麵前。有些氣憤地道:“我可是聽說了,小姐若是再不好好吃飯,那麽就不要怪我強硬地給小姐喂下去了!”

雲徹歎了口氣,道:“好,我吃!其實我已經吃過了……”

“那也算是吃過了?不行!我一定要親眼看著小姐吃下去,所以小姐不要想著別的,乖乖吃下去就好!”雲蓯霸道的將筷子塞到雲徹手中,強硬地道。

雲徹知道若是自己不吃的話她是一定不會與自己罷休的,於是就乖乖地吃了起來。直到一碗飯見了底,雲蓯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將東西收拾了出去。

按理說,現在徐錦寒也該到了天下第一莊才對,可是為什麽還是沒有消息呃?莫非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可是怎麽也不可能一個人都沒有回來吧?那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

第二天一早雲蓯仍然去監視陸吟雙去了,出去了沒有多久卻突然又回來了,說陸吟雙往這邊來了。雲蓉蹙眉,她原來以為那個陸吟雙已經改變了主意不再來找雲徹了,沒有想到時隔了十幾日竟然又來了。

“怎麽辦?要怎麽辦呢?蓉兒,要不,我們先把小姐騙出府去躲躲?若是小姐不在她自然就回去了,相信應該不會再來第三次了。”雲蓯建議道。

雲蓉蹙眉,沒等她開口,便聽一個聲音道:“為什麽要躲?莫不是哪個叫做陸吟雙的是什麽三頭六臂的妖怪,或者我們這公主府的主子見不得人嗎?”

雲蓉跟雲蓯連忙循著那聲音看了過去,竟是皇甫炎,這會兒正向這邊過來了。

“皇甫少爺?”雲蓯微微疑惑,顯然不明白皇甫炎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為什麽會搭話。

皇甫炎不過是正好路過罷了,正好聽二人提起陸吟雙其人,便走了過來。“我倒是有些好奇,這個陸吟雙到底是何方神聖,值得你們這樣提防。今日既是她來了,那正好我也見見。”

“這……”雲蓯跟雲蓉麵麵相覷,顯然是有些不明所以的。

“雲蓉姐姐去娘親那裏,拖著別讓娘親過來,我與雲蓯一起接待這位陸姑娘。”皇甫炎說著,見兩個人麵麵相覷,竟都沒有動,當即微眯了眉目,聲音也嚴厲了些,“怎麽,兩位姐姐死覺得我的話不可信,需要再向娘親請教一遍嗎?”

雲蓉跟雲徹當即一愣,連忙應了。

皇甫炎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那雲蓯就在這裏等吧,我會備好了茶水在客廳裏等候陸姑娘的。”皇甫炎說著轉身便要離去,卻被雲蓉叫住了。

“皇甫少爺,”雲蓉這一刻就突然覺得皇甫炎絲毫不像是一個小孩子,倒是有些雲蓯當年的風範——抑或是比之雲蓯更加難纏。因為雲徹是極為重情的,而在他的眼睛裏更多的則是無情與狠戾。“那陸吟雙是第四世家的實際掌權人,素日裏便神秘非常,且手法詭異,善於攻心。少爺要小心。”

皇甫炎微微點了點頭,麵上卻沒有多大的變化,仍舊緩步離開了。

雲蓯有些不解地看著皇甫炎的背影,她總覺得皇甫炎對自己的眼色有些不善,可是仔細去看時又覺得沒有什麽不對。

不多時陸吟雙果然來了,雲蓯猶豫了半晌,方才走上前去,微微向陸吟雙行了一個禮,道:“陸姑娘,請歲奴婢來。”

陸吟雙卻沒有動,瞥了雲蓯一眼,漫不經心地問道:“今日我可以見到雲姑娘了麽?”

雲蓯低著頭顱緊抿著薄唇,不吐一言。

“那麽也就是說我今日還是見不到了?”陸吟雙又問。

雲蓯仍是不說話,半晌沒聽見陸吟雙再說什麽,也沒有動。雲蓯感到有些奇怪,便抬起頭來疑惑地看向陸吟雙。

陸吟雙也正在上上下下打量著她,眸光冷寒如刀。直看得雲蓯麵色發白,身子都微微顫抖了起來,方才道:“走吧!”

雲蓯是恨不得立即離開的,連忙在前麵帶路。

不多時二人便來到了客廳,雲蓯在門口一讓便要離開,在主位上端坐著的皇甫炎卻突然開口叫住了她。隻聽皇甫炎笑道:“雲蓯姐姐既然將陸姑娘送了過來,那麽就一起坐坐吧,你們兩個都是女子,應該有些話可以說的。若非,便是怠慢了陸姑娘了。”

陸吟雙在看到皇甫炎時也微微有些詫異,繼而便笑著走了進去,道:“想必這位就是五公主殿下收養的義子了吧?早就聽聞皇甫公子不凡,今日一見倒仍是讓我意外了些。”

陸吟雙一雙眼睛始終漾著笑意,在走進屋子的時候也一直注視著皇甫炎的眼睛。那雙眼睛就這樣看起來倒是與常人無異,可是皇甫炎分明感受到了那雙眼睛裏所攜帶的淩厲的威壓。心頭微顫,他仍然毫不畏懼地迎視著她的視線,倒是有幾分初生

牛犢不怕虎的模樣。

“倒是陸姑娘,果然沒有叫我失望。”

陸吟雙微微一笑,便道:“小女子是來拜訪五公主殿下的,今日由皇甫公子接待,莫不是小女子又沒有這個榮幸見到公主殿下了不成?”

“娘親她多有不便,還請陸姑娘體諒了。坐,若是雲蓯姐姐不介意的話,就替我為陸姑娘倒杯茶水吧!”皇甫炎見陸吟雙移開了眉目,心下微微鬆了一口氣,轉頭對雲蓯說到。

雲蓯麵色一白,猶豫了一下便應了一聲“是”,走上前去,動作有些僵硬地為陸吟雙倒了一杯茶水。不知是什麽原因,今日的的她尤為笨拙,竟是差點兒將茶水都撒在陸吟雙的身上。

陸吟雙微笑著道了謝,方才端起茶水來輕抿了幾口,抬眼看了待在一邊極不自然的雲蓯,便道:“既然皇甫少爺叫這位姑娘一聲姐姐,可是她又不領情。我們在這裏坐著悠閑地喝茶,讓這位姑娘在這裏站著不太好吧?”

“若這是陸姑娘的要求,那我便照做就是了。”皇甫炎微微思索了一下,道。

雲蓯身子猛地一顫,這兩個人的意思她是真的不明白。

“雲蓯姐姐,你就去忙你的吧,這裏有我就夠了。”頓了頓,皇甫炎又說道。

雲蓯微微一愣,顯然是沒有想到竟然是這麽簡單,隨即趕忙退下了。

“她已經走了,陸姑娘有什麽話就直說吧!”皇甫炎開門見山地道。

“嗬嗬……皇甫少爺果然是通透地有些可怕啊!若是假以時日,皇甫少爺必然是要超越雲姑娘的。雲姑娘倒是收了一個好義子啊!”陸吟雙微微一笑,斷言道。

“承蒙陸姑娘誇獎了。”

“隻可惜,雲姑娘身在局中,已經看不到全貌了。越是在乎便越怕失去,一旦遇上了這樣的事情便會失了理智,事情便也越來越糟糕了。恐怕,雲姑娘已經被困住了步子,再也無法前進一步了。我倒是覺得皇甫少爺這樣是極好的,若是有一天——你會比她做的更好吧?若是成事,那麽必定是要有人犧牲的,不是嗎?”陸吟雙說著已經站起了身子,“今日小女子想要說的隻是這些,那麽就告辭了。”

“等一下,我不明白陸姑娘的意思,還請陸姑娘再說得仔細一些。”皇甫炎猛地站了起來,帶著幾絲急切說道,那態度是與之前判若雲泥了。

陸吟雙倒是並不著急,微微一笑,道:“皇甫少爺通透之人,如何能夠不明白呢?不過既然是皇甫少爺要求的,我照做就是了。感情之事可遇而不可求,正是因為雲姑娘乃是重情之人,所以身邊聚集了許多有情之人。這是好事,可若是被感情操縱了內心,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所謂的成也是情,敗也是情。”說完這番話陸吟雙再也不肯說什麽,徑自離開了。

皇甫炎思量著陸吟雙說的話,又想著雲蓯的表現,心中的疑惑更甚。雖然他不知道陸吟雙說出這番話的意思,可是他確實知道的,雲蓯太過於重情了。所以雲蓯有問題這件事情他一直都沒有對她說過,但是直覺上這間事情已經不能夠再拖了,於是他暗暗下了決心。

“主子……”一個鬼魅般的黑影突然出現在了門外。

“是藍雪!”雲徹在心裏狂呼,幾乎是顧不得其他的,一個箭步越上前去將門打開了。

藍雪風塵仆仆的樣子,夏末的夜晚一時極為涼爽了,可是她的額頭仍舊掛著一顆顆豆大的汗珠;而且她的麵色極為不好,眼睛都不敢看雲徹。雲徹心中咯噔一下,莫非是出事了嗎?

“主子……”憋了半天,藍雪猛然間跪了下來,聲音悲戚,已經隱忍到了哭泣的邊緣了。

雲徹身子一個踉蹌,險些站立不穩。半個身子靠在門上,緊咬著下唇,半晌才從齒縫間擠出一個字,卻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講……”

“幾日前,落世子在趕往邊境的路上遇襲,但不知是什麽人封鎖了消息,直到慕容塵趕到邊境頂替了落世子的位子我們才得到消息。如今已經按照慕容塵給出的線索尋落世子去了,若是……”說到這裏藍雪突然頓了頓,抬起頭來看了雲徹一眼,隻見她此時已是麵色慘白,身子也搖搖欲墜了。

不敢再拖,藍雪連忙說道,“相信不日就可以找得到落世子了,一定可以在這消息傳回中州之前找到落世子的。還有……”

藍雪的話還沒有說完,雲徹已經有些經受不住了。她不知道這個還有是什麽意思,但是她直覺上知道那一定不是什麽好事,莫非是徐錦寒也出事了嗎?想到這裏雲徹再是支持不住,身子一跨便直接坐在了地上。

“主子——”藍雪一驚,連忙上前去扶雲徹。雲徹卻退開了她,厲聲道:“講!”

藍雪感受著雲徹手上傳來的顫抖,身子止不住也跟著一顫,咬了咬牙,繼續道:“徐公子在天下第一莊的路上遇襲,敵人是下定了決心要在那裏等著我們自投羅網的,為了搭救徐公子,當地的分舵還有戰堂都暴露了,而且

損失了大半的人,還有……不過還好,徐公子救回來了。”

也不知道雲徹的反應如何,藍雪倒是徑自哭了出來。

雲徹仿佛沒有聽見似得,一雙眸子無神地盯著天花板。過了好久,仿佛是下定了決心,她突然開口問道:“還有什麽?說——”她的聲音沙啞而隱忍,還帶著些顫音。

“藍月她……她……”藍月怎麽也止不住哭泣,那些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說……”

“藍月她去了,她去了啊……”藍雪歇斯底裏地喊道,那聲音劃破黑暗,竟是異樣地清晰。就那麽毫不留情地透過耳朵,貫穿了心髒。

雲徹再是忍不住胸腔中的氣血翻湧,竟是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都軟了下去。

藍雪也嚇得止住了哭,一下子抱住了雲徹,卻在看到雲徹那死灰般的眸子時嚇壞了,哭嚎著喊人。

眾人都被藍雪的叫聲給驚動了,雲蓉跟真露還有明霞連忙協同一起將雲徹搬上了床,而慕容青則安撫了其他的下人,等到他們都回去了之後方才去看雲徹。屋子裏一下子人多了起來,慕容青掃視了四周一圈又一圈,眸光越來越沉,最後深濃如墨,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

眾人一聲接一聲地呼喚著雲徹的名,可是雲徹竟然沒有半點兒的反應。一雙眸子呆板木訥地就像是失了魂、丟了魄一樣,就那麽呆呆地盯著天花板。

雲蓉已經問了藍雪好幾遍了,她想說可是看了看滿屋子的人又不敢說,便將雲蓉叫了出去。不一會兒兩人就回來了,雲蓉的臉色煞白,像是聽到了什麽讓人恐懼的事情一樣。

慕容青沒有在屋裏等著,而是去了房間外麵,好似在焦急地等著什麽。不多時一個下人湊到慕容青耳邊說了些什麽,慕容青麵色一變,又說了些什麽,那下人就離開了。

不多時接到消息的君胤便帶著禦醫來了,禦醫為雲徹把了把脈,卻連連搖頭。

君胤也急了,一向溫潤的君胤第一次狂怒起來,抓著禦醫的衣襟吼道:“到底是怎麽了,快說——若是君兒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話,我就要你全家來陪葬!”

雲蓉連忙上前拉住了君胤,君胤才慢慢地放開了禦醫的衣領,隻是那情緒依然暴怒。

那禦醫當即便嚇得軟了腿,跪伏在地連連求饒。

“禦醫,說吧,小姐到底是怎麽了?”雲蓉其實也已經隱忍到了極限了,可是如今一屋子的人都失控了,尤其是她心中也是所有人心中主心骨般的兩個人物都已經不能自我了,她就更加不能亂了方寸了。

“是是是……攝政公她……連年來積勞成疾、憂心過慮再加上身體多次遭遇過重創,殿下她的身子已經完全掏空了,若非……”禦醫的話還沒有說完,君胤再也聽不下去了,一把揪住禦醫的手臂,睚眥盡裂,像是要將禦醫給生吞活剝了一般。

雲蓉已是有些拉不住他了,連忙寒了藍雪幫忙。又是勸又是哄的,最後直接怒道:“小姐都已經這個樣子了,若是王爺也失了心智,你是要我們如何?若是王爺是決意來搗亂的的,那這裏不歡迎你,你走吧!”

君胤像是失了全身的力氣一樣,身子一下子癱軟在地,原本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竟然哭了出來。

雲蓉雖然心中疼得厲害,可是她知道這個時候絕不是顧念他的時候,他不過是心疼妹妹而已,若是雲徹好了,那麽他立即便沒有事情了。便走到嚇壞了的禦醫麵前,說道:“禦醫,說吧,把你沒有說完的事情說完。”

禦醫不敢違背,連忙道:“若非是強勁的內力與以前打下的好底子還有堅強的意誌,恐怕輔政公她早就已經不行了……”

雲蓉腳下一個踉蹌,勉強站定,咬著牙道:“說——”她竟然意誌都不知道小姐竟然病得這麽嚴重了,連年來嗎?原來那件事情小姐一直都沒有放下嗎?再過幾日就是小姐的生辰了,算來已經整整五年了吧?五年了啊,小姐的心竟然這麽重,是鐵了心不想活了嗎?

她幾乎是想要喊出來的,可是那呻吟到了唇邊卻又消失無形了,她已經失了那份冷靜,再也無法自持了。

“微臣開幾服藥給輔政公調理身子,但是心病還需心藥醫,微臣也是無能為力。”禦醫戰戰兢兢地說完了這番話,可是房間內一下子陷入了沉寂,落針可聞,攜帶者壓迫的氣息竟是生生逼得人喘不過氣來。禦醫將心提到了嗓子眼裏,深怕一個不慎自己會被直接解決掉。要知道,這個輔政公雖然狠絕霸道,也幹了不少讓人恐懼唾罵的事情的,可是她卻一直是老皇帝、新皇帝還有幾位王爺手裏的寶啊!若是今日……他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不過他倒是真的有些不明白,這樣風光的人物怎麽會心思如此之重呢?

“你下去吧。”慕容青突然從門外走了進來,衝禦醫說了句,又轉身對真露道,“真露跟著禦醫去取方子,煎好了送過來。”

禦醫連忙領了命,連滾帶爬地出了房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