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帝王之惑



“啞奴,啞奴,”聞著幾聲熟悉的公鴨嗓音,蘇亦嵐恍惚之中睜開雙眼,定睛看著小李子臂挽拂塵眸中關切地端詳著自己,抬眸望著自己竟躺在欒承昊懷中,立馬抽出身子閃在一旁。

蕭妍秋將一切看在眼裏,鳳眸中閃過一絲邪魅,纖纖玉指撥弄著薄如蟬翼的絲巾,美目淺笑道,“本宮還道是誰呢?原來是小李子,這些日子本宮幾番派人傳話與你,鮮少能有你的回話,隻一味說著你不得空。如今是哪陣風竟把你吹來了,可是皇上又有什麽旨意?”

欒承昊在一旁見周遭氛圍有些冷凝,背手而立接著話道,“是啊,李公公。可是皇上等得久了,派你前來尋本王?”小李子臉上堆著笑意,輕輕甩著手中拂塵,猶豫了片刻才開口隻是有些支支吾吾,“稟貴妃娘娘還有王爺,奴才前來確實是來傳皇上口諭。”

蕭妍秋美眸顧盼生輝,皇上心係自己,盼著自己前往建華宮?掩不住的歡喜,寬大的鸞袖朝後一揮,款款走上前,耳畔垂著的金絲嵌珠葫蘆耳墜一顫一顫,紅唇微啟道,“公公,既然如此趕緊說吧,也莫叫本宮與昭王等得辛苦。”

小李子頷首點頭喏了幾聲,偶爾對上蕭貴妃極是期許的樣子,抬頭間臉上時不時透著難色,微微挑眉硬是沒擠出一個字。蕭妍秋神色頓時一變,眸中好似透著利刃直勾勾盯著小李子,不耐煩地脫口厲聲道,“你這個奴才,連一句話也不會說嗎?從來了這便是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樣,本宮真有些懷疑你是怎麽當上這個禦前大太監。”

欒承昊聞言衝著蕭妍秋淺淺一笑,望向蘇亦嵐時若墨染過的濃眉有些緊鎖,轉身道,“娘娘多慮了,本王想小李子是有難處的,或許皇上的口諭所要傳召的人不是你亦不是我。”

蕭妍秋凝立著,心生疑惑,有些不相信,白皙的十指緊扣,怔怔地望著欒承昊片刻,才恍然大悟,抬眸恨恨地看著站在跟前的啞奴。雖不能言語,那一雙清澈如春水的眸子卻好似會說話般,一時之間,蕭妍秋恨意萌生,朝著欒承昊道了個萬福便轉身離去,隻是走過啞奴身邊時,肩膀狀似無意用力地撞著她的胸口。

蘭芝摸不著頭腦,隻得緊緊尾隨著主子離去,攙著蕭妍秋登上鳳輦時,悄悄靠著車身聲音細若蚊音,“娘娘,咱們不去建華宮嗎?將軍回來了,娘娘此時正可好可以替蕭家求些賞賜。”

端坐在鳳輦木榻之上的蕭妍秋,眸露精光,狠狠咬著牙,揚著臉看著掀起繡簾一角的蘭芝,恨意難以抑製恨聲道,“果然是有什麽樣的主子便有什麽樣的奴才,都是狐狸精。本宮瞧著那個啞奴略有幾分姿色便覺著可疑,不會說話卻去哪都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無非是要博皇上同情好獲得恩寵,這個蘇亦嵐果真不是簡單,竟允許自己身邊的奴婢勾引皇上,如此大度,看來本宮小覷了她。”

蘭芝疾步走著,隱約聽著主子的話心中暗生疑惑,正欲說什麽,卻對上蕭妍秋狠辣的眼神,掀起繡簾的手緩緩鬆開,隻是低頭隨著隊仗一同回春風閣。蘇亦嵐目送著蕭妍秋的鳳輦緩緩離去,消失在紅牆之際,才回過神,轉頭便瞧著小李子衝自己笑,不解地望著他。

小李子沉默了一瞬才說,“如昭王所言,皇上此次遣奴才帶來口諭,速速召啞奴覲見聖駕。王爺最是明白人,奴才也無需多言了,隻是苦了王爺今日白來皇城一趟。”見她一臉木然接著說,“皇上並未透露隻言片語,臉上神情也很是平靜,姑娘不用擔心。奴才心想許是皇上還有什麽話要問姑娘,姑娘隻管放寬心,隨我一同前去吧!”

蘇亦嵐心中暗暗思忖,莫不是被他發現了那張宣紙被自己所換,可是自己的字跡幾乎與他所寫無二,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以假亂真。緊鎖的柳眉擰著,驀然間肩膀處傳來溫熱,蘇亦嵐緩緩抬頭看著欒承昊將手輕輕搭在自己肩膀,雖明了他的用意,讓自己不用擔心,可瞅著他眼神中有些逾越的過分關懷,她別過頭伸手冷冷地打開他的手。他不是心中隻有袁竹汐嗎?為什麽又對換了容貌的自己動了心?

欒承昊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些突兀,苦澀的笑蔓延嘴角,有些尷尬地收回自己僵在半空的手,朝著小李子站定道,“無礙,本王也許久沒有探視太後她老人家,這便改道去鳳儀宮,日後尋個空閑時間再去拜見皇上。”言罷,帶著一縷微笑看著蘇亦嵐,卻見她轉頭望著別的地方。心中隱隱有些失落,不由得想起初遇她的月夜,難道她忘記了嗎?

蘇亦嵐邁著步子尾隨在小李子身後,忽然停步轉頭看向後方,卻見著欒承昊還留在那裏目送自己,立馬轉過身子,眸中頓時濕潤,心口隻覺壓著一塊重石,有些喘不過起來。伸手無奈地撫著這張不屬於自己的臉,因為她,自己已經遭受了太多。如今竟又引得欒承昊對自己心生他意,攥緊的拳頭恨不能朝一旁的宮牆砸去,不能再坐以待斃,曾經失去的她一定要奪回來。既然他們以為自己是個心慈手軟的人,那她便做一回惡人。

“啞奴,”建華宮已經在眼前,小李子忽然停下腳步轉身喚著她的名字。蘇亦嵐眉頭緊蹙,仍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瞧著前頭便硬生生撞著小李子,適才抽回心思,眸中露著愧疚之色。

小李子隻當她還在擔憂方才禦前失儀的事,微微笑了笑,“啞奴,不要害怕,皇上雖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但他其實骨子裏是個體恤下人的皇上。”不知為甚,他對這個啞奴極是心存憐意,或許是因為她的身份還有她不能說話,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蘇亦嵐感激地矮身作揖當謝,頭也不回地推開雕花木門徑直走了進去。靜靜的大殿,同方

才一般死寂。隻是比剛才多了一個人,一個她想了許多次的人。玄黃布幔輕輕漾起,蘇亦嵐碎步走上前,忽然行至大殿中央時停了下來,抬眸望著大殿之上那個手執卷冊細看的男子,臉色鎮定安詳。剛剛自己關門的聲音,難道他沒聽到嗎?站也不是,跪也不是,蘇亦嵐隻覺著進退兩難,隻定定站著看著他。

“看夠了嗎?”突來的一聲打破了寧靜,蘇亦嵐神色有些慌張,原來他早就知曉了,可為什麽又不言不語,到底再賣什麽關子。然眼下自己是奴婢,怎能就這樣沒了規矩,蘇亦嵐心裏轉了許多念頭,正欲躬下身子卻聽著那個清朗的聲音說著,“朕要你來這可不是讓你一直盯著朕看,朕要寫字,但是無人磨墨。”

蘇亦嵐纖長的睫毛一顫,抬眸看著雙目仍舊隻是注視著眼前泛黃書卷的欒承昱,曾以為他喚自己來是發覺了被掉包的東西,原來不過是無人伺候。

“朕的話,你沒聽見嗎?朕不想再說第三遍。”欒承昱慵懶地坐在龍椅之上,星眸快速掃一眼木訥地站在堂下的啞奴,這種感覺真是太像了,而紫寧閣裏的那一位卻怎麽也讓自己找不著曾有的溫柔。

將書卷擋在眼前,腦海卻一直浮現方才自己站在暗處看著她將自己的字畫損壞時的情景,看著她著急的模樣,他心上的怒火竟沒來由消散了去。不過去耳房尋著懷素的字帖,轉身回來卻瞧著她執筆在宣紙上寫著什麽,那低頭間的清雅似水是隻有她才有的。而她區區一介奴婢,為什麽卻總是讓他有這樣的錯覺。

許是太認真了,她竟沒有發現一直站在耳房門後的自己,而他也不忍心打擾隻是透著素紗繡簾望著那一幕。見她欲離去,他才踱步至大殿,方走了幾步她便沒有預兆撞進自己的懷中,他清晰地聽到她若擊鼓般的心跳,和她一樣。不知不覺,他有些混亂,為什麽蘇亦嵐明明就在自己身邊,他的心卻沒了從前那種心跳,即便將她攬入懷中,嗅著的也不是那股淡遠的木蘭香。

而就在方才,他才聞到了那深入骨髓的木蘭清香,這一切隻是巧合嗎?還是自己多想了,可衣襟之上還殘留著那寸寸芳香,雖隻是些許卻已讓他不能忘懷。在她走後,他才拿起那張被她所書寫的宣紙,若不是親眼所見,他也會以為那是自己所書。

方才瞧她暗暗沉吟自己所寫之詞很是感懷,一個奴婢,怎麽會識字,而且還能寫出與自己九分神似的字。要知道即便是滿朝文武百官之中,能覓得一個有五成相似的已是少之又少。

對於她,就像一個謎,似乎一口井需要自己慢慢去挖掘。她從未說過話,他倒是無比想聽聽她的聲音。是清婉若涓涓溪水長流,還是悠揚似黃鶯啼叫於枝頭。理智再次襲上心頭,他暗暗告慰自己她不過是一個奴婢,跟在蘇亦嵐身邊自然也沾染了幾分靈氣。

蘇亦嵐細步邁上台階,緩緩走至禦案旁,朝澄泥硯中微微到了點點清水,捏著方形墨轉著圈旋動,直到看著濃稠的墨汁漸漸溢出,緊皺的眉梢才舒展,伸出衣袖隨意拭幹額際沁出的汗珠,不敢大口喘氣。旋即望一眼欒承昱,隻見他視線似乎停留在自己身上,眸中閃過疑色。

欒承昱撫平心緒,假裝著鎮定淡聲道,“比小李子磨的好,果然還是你家主子會調教下人,朕比不上。”蘇亦嵐聞言心中一凝,雖笑著卻泛著苦澀,他這是在誇自己,可為什麽她卻覺著墜入苦海。

一室啞然,勻潤的墨汁已經完畢,蘇亦嵐才取下筆架之上掛著的兔毫毛筆,來回沾了些墨汁浸軟才遞給他。欒承昱順勢接過筆,卻碰著那溫軟的手,膚若柔夷,怎麽也不像一個做粗活的下人,心中一震卻也不點破,隻站起身揮灑而就。

淡淡墨香縈繞周圍,輕輕放下手中筆,欒承昱餘光瞥見啞奴清眸正專注於自己的作品,而且還略有所思地微微點頭,忍不住脫口而出,“你識字?”

蘇亦嵐依舊磨著墨的手微微一顫停了下來,怔了怔望著他,難道他看到了自己方才所做,可是依著他的性子,一定會降罪與自己,原是自己多想了。隻是為什麽會這樣問自己,隻是隨口嗎?

似是自嘲一般,欒承昱會心而笑道,“朕竟忘了,你不會說話,啞奴。”蘇亦嵐看著那若刀削斧鑿般的側臉,極是完美的弧線,又見他衝自己笑得那麽真摯,久違的溫暖襲上全身,隻低頭看著他的字。

“啞奴,你叫什麽名字?”

這一句意外的詢問,蘇亦嵐有些措手不及,關於自己的名字她還真的從未多想過。那些不過是一個代稱而已,如同啞奴無異,都不容她選擇隻能接受。可是即便現在她想胡謅一個,也是不能成聲,隻抬睫愣愣地望著他。

欒承昱意識到她無助地轉向自己,朝禦案後退了幾步,溫聲道,“既然你不能說,就把你的名字寫下來!”

蘇亦嵐錯愕地看著他,瞧著他已經候著自己,也不扭捏隻是細步上前,左手攥著右手的寬大衣袖,拿起毛筆蘸了蘸墨水,寫著兩個蠅頭小楷。別無選擇,她此刻名叫秀兒。

“鍾靈毓秀之秀嗎?”沒有絲毫猶豫,蘇亦嵐就頜首點頭,可隻一瞬便有些後悔自己的行為。在皇宮之中有哪個奴婢會這樣做,傳出去隻怕又會惹來閑言閑語。站起身子卻感受著背後一個結實的胸膛緊貼著自己,他的氣息隱隱在耳畔,吹得耳後的碎發撩的有些酥癢,欲抽開身子,卻見他修長的手臂環過自己拿起宣紙端詳。

她又驚又喜,卻有更多的無奈。瞅著他若隱若現的笑,隻定定地凝視著他的神情,這個姿勢多少有些曖昧的意味。她不喜歡,竭力掙脫著卻見他堅定地沒有絲毫鬆

手的意思,提起的手無力地垂著。

此刻在他眼裏,自己算什麽,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奴婢?欒承昱察覺到她的失落,正欲開口卻聽著雕花木門咯吱一聲被推開。

蘇亦嵐烏黑的眼睛若青葡般望向前方,隻見秀兒在妙雪的跟隨下蓮步走來,不由得心若澄明之鏡。感覺到欒承昱收回的手,嘴角掠過一絲寒笑。殿內肅然一片,蘇亦嵐莞爾一笑,矮身作揖,款款走下大理石台階,迎著秀兒淡然的美目,眸中露著犀利之色,旋即走至門口將木門輕輕合上。

剛走下幾步石階,便遠遠瞅著一抹銀白色身影臨風而立,被風卷起的衣袂飄飄,負手而立來回踱步。蘇亦嵐唇畔的冷意僵住,欒承昊為什麽出現在這裏,他不是留在鳳儀宮向倪太後請安嗎?雖然已經引起了不必要的誤會,可他是個好人,已經受了一次情殤,自己一定要快刀斬亂麻,尋個機會與他好好解釋一番,即便他不信。

望著他頎長的背影,清俊雅然,蘇亦嵐轉身朝反方向折去,才走了幾步便聞著背後傳來的橐橐靴聲,腳步沒緣由的加快,一隻厚實的手已經覆在肩際,蘇亦嵐下意識地順勢反剪著他的手。

欒承昊悚然一驚,眸中閃過驚詫之色,旋即逸出最溫馨的笑打趣道,“你會功夫,到底你還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蘇亦嵐聽著他這番會心的話,心情異常沉重,若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隻怕又是一陣晴天霹靂,漸漸鬆開手信步朝前,不顧及身後傳來的聲音。

緩緩行至一個有些廢棄的宮苑前,她的腳步不由得停下。斑駁的粉牆之上消褪著色彩,蕭瑟的秋風吹過,更添了些憂傷。掉色的黑底木匾上,傾城苑那三個字已經模糊,若不仔細看覺不能認出來。夾道間除了巡邏的侍衛來回逡巡,便無其他人蹤跡。

一晃擱置了二十餘年的苑落,封條也亦泛黃。正思忖著如何進去才發現門是虛掩的,蘇亦嵐心下一驚思緒萬千,抑著惶恐走進了傾城苑。柳樹同槐樹相隔而植於道路兩旁,許多奇花異草間隔而生,或牽藤與木棚,或從假山順勢垂下,或沿牆而生。每百步便有一假山,孤山獨出抑或峭然百折千回,怪石崚峋間一水忽而傾瀉直下,汩汩流淌清脆有聲。

從前雖有機會,卻都是遠遠一瞥便離去,今日終於置身其中,蘇亦嵐隻覺著一切很是熟悉。伸手撫著繪著各色圖樣的雕欄,沾了厚厚一層灰,冷然一笑,手指依舊劃過。這條路娘親是否還未來得及走,便已經身不由己嫁入弁國,無從得知。

繞過綠廊上走過層層跌宕的假山,蘇亦嵐定睛看著眼前之物滿是驚愕,偌大的院子裏不下百個青花瓷花盆錯落有致地佇立在石子路兩旁,集生成叢上百株惠蘭搖曳其間。幽姿淑態,清香四溢,令人流連。

孤蘭生幽園,眾草共蕪沒。雖照陽春暉,複悲高秋月。飛霜早淅瀝,綠豔恐休歇。若無清風吹,香氣為誰發?縱使如今開得再濃鬱,蘭花依舊韶顏不再,人去樓空終成恨。

隱隱聽著前方傳來的窸窣聲音,蘇亦嵐提起裙裾一角聞聲趕到發出聲音的地方。一排排整齊的房屋,木然無聲,難道是自己產生幻聽嗎?轉身欲走,卻聽著一扇微微開合的門發出細小的聲音,蘇亦嵐警覺地細步上前,推門而入。

門咯吱一聲合上,蘇亦嵐心下一驚,環視四周。杏色羅帳從雕梁之上緩緩垂下,一丈長的木蘭繡屏擺放在正前方,就連榧木書架之上刻著的也是木蘭花樣,蘇亦嵐懸著心忽然鬆了些。

這座傾城苑是蕪國先帝欒宇軒為娘所建,雖空落了許多年,但還能見著當初的一些瑰麗之色,可以想見他對娘的情意不淺。驀然轉身目光被牆上一幅畫所吸引,撩開兩旁隨風漾起的紗布,終於看清畫中之人,卻不由的得怔住,心裏波濤洶湧般翻滾。

走近前泣不成聲,蘇亦嵐顫抖的手指輕輕觸著畫上之人,她知道那不是自己而是可憐的娘親,鹹鹹的淚珠淌過嘴角。怪不得倪太後見著自己情緒異常,原來她真的與娘親長得一模一樣。

隻是當初娘親愛上欒宇軒,他們之間最終隻能錯過,各自抱憾終身。如今自己這樣一副麵容示人,難道也預示著自己與欒承昱注定相愛卻不能相守一生嗎?

視線被一旁的留下的兩行詩句所吸引,蘇亦嵐饒有興致地看著。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滄海”二字赫然閃過腦海,她憶起在淩府跟隨自己十六年的那張古箏,淩夢得曾說過那是娘親唯一留給自己的東西,上頭也鐫刻著這兩字,沁涼的心淌著淚。

或許在二十年前,娘親也曾有過一段蕩氣回腸的愛情。起初一見鍾情,隨之而來的情深似海,隻是可惜了,郎情妾意拗不過倪太後的鐵腕。於是在大婚之夜,昏昏然不知新娘被掉包的新郎還懷著滿心歡喜,而揣著心傷的新娘暗自垂淚孤身踏上了和親之路。

就在翌日,欒宇軒醒來之後發現了新娘已成他人,他的忿恨抑或埋怨也許不比娘的少,然大錯鑄成,無可挽回。否則他又怎會多次出兵欲攻打弁國,但每一次都是無疾而終,最後落得鬱鬱寡歡。每日以酒度日,借酒消愁愁更愁,或許這幅畫是他唯一的蘊藉吧!

上天若一定要有那麽多錯過,那麽多愛恨糾葛,今生希望他不要如此待自己。伸手撫著隆起的小腹,蘇亦嵐清淚逸出,她不想再任人擺布了。

忽然一抹白煙繚繞周圍,蘇亦嵐清眸閃過亮色,閉目靜聽,屏息靜氣,驀地唇畔微微一勾,袖中藏好的銀針若天女散花朝身後撒去。頃刻便聞著窸窣的旋轉聲,一抹黑影緩緩映入眼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