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誤聽談話



“還不進去嗎?這裏風大,你又有了,不宜在風口站久了。”幽月公主側歪著頭瞧一眼神色淡然的蘇亦嵐,往日所有的不解還有仇怨皆在看著那個端坐在霽月台大殿之上冒牌的蘇妃後悉數消弭。雖隻一眼,可是幽月公主早已看穿她不過是個冒牌貨罷了,終於明白為什麽蘇亦嵐曾經會對自己說的那番話。她本是高高在上,蒙受隆恩的妃子,如今竟成了一個婢子,可謂是乾坤顛倒真千劫。這種事若是攤在自己身上,她絕不會像蘇亦嵐如此淡然,隻怕早已將那歹毒之人眼耳口鼻都挖去。

恍然明白為什麽她會與昭王走得那麽近,為什麽熟稔宮中那麽多事。冷風吹過,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幽月公主搓手道,“你的胎象好容易平穩了,可不能再出事了,否則裏頭那位可不知又該如何著急,這整個皇宮隻怕又是一番驚天動地。”

蘇亦嵐聽著這關切的話語,心中一暖,笑顏逐開道,“昭王是個好人,能夠有你陪在他身邊,今日我很開心。”停頓了一會,思及從前的種種誤會,抬眸道,“對於過去與公主結下的種種恩怨,亦嵐希望公主能夠緬懷。”

幽月公主聽了她說,微微點頭示意,忽而沉思片刻,望著漆黑夜色,抬起頭仔細打量著她,再陪著她真正的容顏,當真是一個傾城女子。在這四合紅牆之內佇立許久,蘇亦嵐轉眸正對上她的視線,笑了一聲道,“公主在看什麽?”

不遠處傳來侍衛換值巡邏的聲音,二人四目相視,頗有默契的皆不語。望著遠近燈火通明,側耳聽著霽月台傳來的悠揚樂聲,空氣中傳來月桂的香味,濃鬱撲鼻,仿佛直飄到人心裏去。

待到四下靜寂,隻剩二人,幽月公主抬眸望著她笑道,“本公主第一次見著你,便再想你的容貌到底生成什麽樣子,如今終於知道是個美人,怪不得那些人會對你下手。”稍稍一頓接著問道,“隻是不知到底是誰會對你下這樣的毒手?按你們的說法,這可是滅九族的大罪。”

蘇亦嵐低眉斂目,緩緩伸手將吹散在兩鬢的碎發攏至耳後,低聲道,“人心不古,我亦無可奈何。公主本是局外人,也不該趟這樣的渾水。日後隻當充耳不聞,這樣對你也好些。”

幽月公主美目直視蘇亦嵐,聲音極是平淡,“本公主素來就喜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況且我已經被卷了進來,豈有裝著什麽也不知道的道理。”

蘇亦嵐沒有料到她會如斯說,立馬握緊她的手,瞅著沒有人才沉聲道,“你是摩格公主,不該被牽扯進來。眼下能與你心平氣和談話,我已是很開心了,不敢再有什麽奢求。”

幽月公主輕輕拍著她的手,細聲道,“你不是一直在派人暗中尋找冷懷石的傳人嗎?”見蘇亦嵐一臉波瀾不驚,凝視道,“想必你已經猜到了,本公主就是鬼麵狂醫冷懷石在世的唯一嫡傳弟子。所以這場戲,我也注定了要陪你一同走下去。”

細碎的月光傾瀉在幽月公主的臉上,襯得她愈發秀美動人。蘇亦嵐怔了一怔,立馬回過神來,雖然她有過懷疑,不過今日聽著這話從她口中講出,還是有些震驚。原來自己一直想要找的人就在自己身邊,隻是欲言又止。

幽月公主見她如斯反應,嚇了一跳道,“你不是早就猜出了本公主的身份嗎?不必如此驚愕。雖然傳言說我這個狂醫傳人性情古怪,極少替人治病。但今夜之後我對你不再有了偏見,而你是大哥收的義妹,若日後本公主嫁入王府,你我便又成了妯娌,這樣的情分本公主豈能袖手旁觀。”回笑道,“本公主早前對你多有得罪,還望姐姐不要見怪。”

蘇亦嵐聽著她如此喚自己,止不住的嘴角逸出笑,心跳得極快,甚是激動,清眸中霎時霧氣橫生,有些濕潤,牢牢攥著她的手道,“此生能聽得公主一聲姐姐,亦嵐不知自己這輩子到底修了什麽福分,竟能與公主相識相知。”

幽月公主被這樣緊緊攥著,心緒起伏,也甚是欣喜,眨巴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道,“從前是幽月有些刁蠻,處處總是與姐姐過意不去,日後一定不會再這樣了。姐姐若是有地方需要幽月,幽月一定赴湯蹈火。”

蘇亦嵐清眸不住閃過亮色,淡淡笑道,“你是摩格公主,我可不敢使喚你。眼下我有些擔憂欒承昊,”柳眉微蹙,隔了一會兒才說,“方才昭王欲退婚,我瞅著你神色淡然,絲毫沒有為之而擾了心緒,所以心中暗暗思定你其實不像外界傳聞的那般刁蠻,你的心其實比許多女子都細膩。有些話本不該說,可是我思來想去,覺著你能夠體諒,所以今日便不顧那許多。”

幽月公主收回手,心中一凝已有了思量,緩緩轉身仰望星空會心道,“姐姐是想告訴幽月,他心裏有別的女子。”

蘇亦嵐羽扇般的長睫低垂,微微點頭嗯了一聲,瞧見她沒有動靜,立馬脫口問道,“為什麽你不問我是誰?為什麽還要接受皇上的賜婚,你本可以拒絕的。”

風吹過,搖曳在空中的樹葉窸窸窣窣發出聲音,幽月公主臉露微笑,伸手朝向遙遠的繁星,忽而食指豎出,轉眸掠一眼蘇亦嵐道,“姐姐,你瞧見了天邊最亮的那顆星星嗎?”

蘇亦嵐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啟明星在空中閃爍,不敢春夏秋冬,總是最耀眼的那一顆。唇角微抿,看著幽月公主臉上難掩的笑靨,連連點頭道,“啟明星,又稱長庚星,是這蒼茫月色中最閃耀的,”若有所思片刻,抬眸笑道,“欒承昊便是你生命中最亮的那顆星星。”

幽月公主聞言笑渦若隱若現,伸手在前沒有放下,翻飛的衣袂飄飄甚是好看,沒有否認,輕聲道,“幽月雖隻與他見過幾麵,但在第一次見著他的時候,尤其是在他奪下我的耳墜時,便已認定今生非他不嫁。”

蘇亦嵐似有所領悟,清眸轉動一番後,思忖一會試探道,“昭王奪了你的耳墜,你便癡心於他。”不由得伸手觸著在風中一顫一顫的白玉木蘭耳墜,隔了片刻才問道,“

難不成這裏頭有什麽講究?”

見幽月公主微微頜首點頭,蘇亦嵐心中所有的猜疑便迎刃而解,怪不得她暗中猜測著阿穆爾對自己如此糾纏不已的緣由,原來是摩格有這種習俗。好在今日一切都有了眉目,他也在眾人麵前喚自己一聲義妹。

“姐姐,”幽月公主站立許久,忽而眸中閃過一絲歡喜,凝眉道,“方才你在大殿之上說的那位心上人,可是這裏頭最厲害的那位?”見蘇亦嵐默然不語隻是笑著,揶揄著說,“昭王是幽月心中最亮的星星,他便是姐姐心中最亮的那顆,否則你也不會如此公然在大殿之上拒絕我大哥。隻是幽月心中有個問題,不知該不該問。”

蘇亦嵐迎著她滿目疑色,心下已明她的問題,直接答道,“你想問我為什麽要留在他身邊,為什麽不離開他?”

幽月公主雙手緊扣,連連點頭道,“還是姐姐懂我,雖然幽月第一次踏入中原,可是也聽許多老人說過,這帝王心最是變幻莫測。或許他這一刻對你極其上心,然下一刻他的心思又不知道被哪個女人撩撥了去。正因著帝王擁有無限江山,他的心也是難以預料,妹妹此言隻是想勸勸姐姐,莫要癡心錯付!”

蘇亦嵐心中一滯,這些話曾經她也想過,可是經曆了這麽多,她才發現他早已走入了她的世界,不可撼動。七年,繞了一個大圈,他再次回到了自己身邊,既然上天要讓自己與他相識相知,那她便也不想就此放手。他是帝王,是自己的夫君,更是腹中孩兒的親爹,她深信自己與他心意相通。

伸手撫平幽月公主擰巴著的柳眉,莞爾一笑道,“你不去好好想想該如何讓昭王愛上你,卻在這裏擔心我,我這個姐姐可真是受寵若驚。”

幽月公主手指繞著柔滑秀發,低眸淺笑,旋即淡聲道,“本公主想要的,一定能夠得到。他的心終有一日,會全部屬於我。”

蘇亦嵐瞅見她握緊拳頭信誓旦旦的樣子,總忍不住想笑,心中也甚是欽佩她的豪邁,徑直上前攬著她的肩膀道,“我一點也不擔心,因為你是個極其爽朗的女子,待他想通了,一定會傾心於你。今日能與你暢談一番,我這心裏頭的鬱結也清靜了些,整個身子骨也舒服了許多。”

幽月公主聽畢柳眉微挑,抱拳環在胸口前笑道,“若是姐姐悶得慌,往後隻管來問月閣尋我便是了。”

蘇亦嵐凝眉沉思一會,伸手輕勾她的鼻際,雙眸一亮笑道,“隻怕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過是想我多與你講講有關昭王的事情。”話音剛出,便瞧著前方拐角處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霽月台正門,仔細一看便是那日給自己解圍的婦人。看著她行色匆匆的模樣,這次身邊沒跟著人,似乎約了人相見,瞧著她環顧四周神情有些焦急,很不願被人發現。

幽月公主瞧著她心不在焉,稍稍使裏推搡著她的身子道,“姐姐,怎麽了?可是身子不適,幽月這便派人送你回去。”

蘇亦嵐回過神定睛望著她,淺笑道,“我沒有什麽大礙,隻是想去添件衣裳,妹妹出來久了,若再不進去隻怕會被人非議。你且先進去,我隨後就來。”好不容易尋個由頭打發走了幽月公主,瞧著她蓮步走進霽月台,蘇亦嵐才放寬心緊緊跟著那個婦人。

一路斂著裙裳朝前走,趁著夜色跟著,瞧見那婦人回頭看著,蘇亦嵐立馬閃身躲在一旁的拐角處,過了片刻才繼續跟著。雖是晚上,可是這條路似乎有些熟悉,蘇亦嵐的心頓時有些忐忑,伸手竭力撫平著劇烈跳動的心,柳眉不由自主地緊鎖,一種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

越逼近目的地,蘇亦嵐的心越發繃緊,呼吸也慢慢變快了,清輝月色灑下,她看得分明,這條路是通向傾城苑。

自從蕪國先帝駕崩,倪太後便命人下令封鎖了傾城苑,更是不準宮人進入。如今這個婦人居然黑夜前往,難道娘的事情她也知道,不由得心中一震。這裏頭必定有什麽隱情,她的心若擊鼓砰砰直跳,屏息靜聲生怕被那婦人發現,掩著嘴緊隨其後。

見那婦人進了傾城苑,蘇亦嵐才停下腳步,抬頭望著那黑底金字的匾額,透著無限蒼涼,如今晚的夜色一樣,渾身不由自主地散發著涼意,手指間也是冰涼的,若不是強忍著,淚水幾欲奪眶而出。轉身望著四周,確定沒有人,她才靜靜地走了進去。

看著周圍的景色,在腦海中閃現了許多次,蘇亦嵐暗暗用指甲掐著手心,告誡自己不可再垂淚,眼下當務之急是找到那個婦人。她的年歲與倪太後差不多,隻是裝扮有些素雅,不像是深宮之人。可是那日在祈福殿中,她既然能在倪太後跟前替自己說話,想必也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她到底是誰?

木蘭已經凋零,沒了往日的芳香,枯萎的葉片夾著褐黃,假山之上也不再冒著清泉,很是清冷。蘇亦嵐伸手劃過每一片葉脈,周圍沒有一絲動靜,似乎隻有自己一人。可是方才她分明看見了那婦人進了傾城苑,絕不是自己一時看得眼花。

所有的疑惑襲上眉梢,蘇亦嵐隻覺心裏空落落的,無聲無息任風兒吹拂衣袖,眸光有些冷凝,低低歎了口氣。忽然聽著假山背後傳來人語,蘇亦嵐警覺地躲進暗處,耳朵緊緊貼著石壁,聽著從假山另一側傳來的話語。是一個男人的聲音,醇厚低沉,而且這個聲音曾經伴隨了她三年,絕沒有聽錯正是義父蘇振元,蘇亦嵐不由得睜開清眸,有些錯愕地掩著自己的嘴,生怕下一刻便會他們發現自己的存在。

假山另一側有一條青石路,夾生種植著柳樹槐樹,正前方便是一泓池塘,種植著蓮花,隻是這個季節到了,剩下的不過是些殘缺的荷蓋。

婦人見著前方這個自己藏在心底多年的男子,今日終於有機會再見一麵,清淚沿著臉頰滴落,濕了衣衫,啜泣道,“振元,十幾年了,你我終於可以再見一麵。此次回宮,我當不虛此行。”

蘇振元目光炯炯地凝視著眼前人,歲月在她

臉上似乎沒有流下過多的痕跡,雖衣著素雅,卻依舊掩不住容光煥發,低聲道,“碧兒,許久不見,你心中可還在怪我,怪我當年明知你有孕在身還將你送入宮中。”

蘇亦嵐身子一僵,強忍著心中震驚,死死摳著指肚不敢發出聲響。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豆大的汗珠不斷滴落,清眸中沒了清亮,甚是黯淡。心中猝然生出涼意,用力咬著唇角。

三年前義父出現在自己眼前,他見著自己第一眼說的三個字便是柳若蘭,那時他就像一根救命稻草,所以她才會毅然決然地跟在他身後,登上馬車入了蘇府。她記得他極其真摯地對自己說過,他認識娘親,說娘親是被倪太後陷害而嫁入弁國,還說倪太後設計下鴆毒害死了他的妻,從此他活著的唯一目的便是有朝一日能看著她死去。於是她相信了,將自己的所有都告知了他,卻原來不知不覺間,她又成了一顆棋子。

冷冷地笑著,眸中蘊著的淚水再也控製不住奪眶而出,過去的三年的美好就這樣被狠狠切斷。是他給了自己現在,是他交會了自己許多,所以瞧著他不喜歡蘇晉堯與自己在一起時,她便竭力避開,避免與他多有交集。

蘇亦嵐一臉凝重,有些木然地站著,原本她還有些擔憂義父組織青龍幫的目的絕不僅僅隻是為了震懾倪太後,如今她愈發深信自己所想,他的狼子野心早在許多年前便已有了。這些年的沉澱,不過是為了向旁人掩飾他的居心不良。他的儒雅,和藹,頃刻間分崩離析。

每次路過蘇府大廳,看著楠木桌上擺放整齊擦拭幹淨的牌位,她都忍不住停下來看一看,心中很是欽佩義父,一個如此長情的人。十幾年間未娶更未納妾,不過是要欺騙世人,義父的心果真是極其能夠隱忍。

蘇振元瞧著夫人難以克製的啜泣,倒抽了口氣道,“你這是作甚,今日你我終於能夠再見,為什麽卻又如此傷心模樣,我的心裏又何嚐不是哭的。”

“振元,”婦人立馬掏出絲巾眼淚,拭幹嘴角鹹鹹的淚水,露出難得的微笑道,“我盼了二十年,終於能夠與你單獨在一起,同從前一樣,我實在是太高興了,太開心了。有些不敢相信,可你如今真的就在我眼前。”

蘇振元猛然將她攬入懷中,伸手撫著她的秀發,輕輕拍著她的頭道,“碧兒,再等一等,終有一日我會取得屬於我的東西,屆時咱們一家三口便能真正在一起,過著天倫之樂的日子。”

婦人聽著這句話似乎有所觸動,忽然推開他的手,往後退了幾步,轉身背對著他,啜泣道,“我對不起咱們的孩子,那時他不過還是個七歲的孩子,我便離了宮去外頭,一晃這麽多年,一直讓他一個人在這鉤心鬥角的深宮中盤旋,我這個做娘親的,很是對不起他。”

蘇振元扳過她的身子,看著她止不住的淚水,神情似乎也有所觸動,輕輕拍著她的肩膀道,“碧兒,你的心腸總是那麽善良。若不是當年因為我的執著,你又怎會委屈了自己還有咱們的孩子而入宮選秀。你若要怪隻管怪我,索性一刀將我了結了,反正我這輩子做過的事情足以下地獄,遭受十八層煉獄的煎熬,才能對得起那些逝去的冤魂。”

婦人伸手捂著他的嘴,趕忙搖頭道,“振元,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們娘兩好,所以才做了那些事。”稍一頓接著說,“隻是我這心裏總覺著有愧,對不起她,所以才會離宮。”

蘇振元下意識脫口而道,“不要再提她,因為她,你已經有整整十四年不願見我。如今你肯赴約,便是心中原諒我了,不要再提她了。”

婦人見他如此模樣,眉頭緊鎖,愁雲永駐,便也不再提起,短暫沉默,忽而淡聲說道,“我雖在宮外,可是聽說,這宮中有一個與她。”

剩下的話還未說完,便被蘇振元急急打斷,隻是這次他的聲音夾著些不耐煩,“碧兒,你答應過我,不再提她的。”見她眸中有些黯然,立馬轉移話題道,“你不在宮中,我時常看著咱們的孩子總是一個人有些落寞地出入宮中,心中甚是心疼。可也不能逾越身份,怕被人看出破綻,總是遠遠地跟在他身後。如今他有了妻兒,我這個當爹的也甚是欣慰。”突然有些粗糙的長著厚繭的手攥成拳頭,厲聲道,“我對不住他,沒能盡過一日當爹的責任。我知道他想要什麽,所以我也一直在替他鋪路,希望能彌補他多年來的孤寂無助。”

婦人清澈閃爍著淚水的眸子直直地凝望著蘇振元,良久才開口,“我這個做娘的也對不住他,雖生了他卻未養過他,留他一人獨自在宮中。他的痛還有他的辛酸,我都沒有過問。今日回了宮,我也想好好與他說說話,來日方長,咱們的孩子一定會認你這個爹的。”蘇振元隻輕輕嗯了一聲,再次將她攬入懷中,唇角微微一勾,掠過一絲不易被察覺的詭異。

晚風呼呼吹著,蘇亦嵐的心徹骨得涼到透,口中泛著澀澀苦意,什麽話也說不出,待聽著他們一前一後離去的腳步聲,才鬆下心走了出去。仰頭望著秋月無聲,空氣中夾著枯草的味道,厚重的坼聲從鼓樓悠遠地傳來。

雖然難以置信,可一切都被自己誤打誤撞發現了,蘇亦嵐摸著有些發燙的額際,長長吸了口氣,捂著一直在快速跳動的心,扶著宮牆回到霽月台。

月色晚清,雖有伶人演奏,可她的腦海裏不時回蕩著方才義父與那個婦人所說的話。海水難量,人心難測,在這宮中心存詭異的人真是不乏其數。

欒承昱似是覺察出她有些不對勁,轉眸望著她,輕聲道,“方才你去哪了,朕甚是擔心。”

蘇亦嵐努力擠出笑靨,冷凝的臉上一掃方才的愁雲,淡聲笑道,“皇上多慮了,奴婢不過出去走了走。”

話音剛落便聽著一聲尖銳的聲音響徹在整個大殿,“靜太妃駕到。”蘇亦嵐目視前方,隻見一個身影從黑暗中緩緩走來出來,待看清她的容顏,心中霎時翻江倒海攛掇著,怎麽會是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