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毀容



良辰第一直覺就是不能將讓滾燙的熱湯濺到璿璣身上去，不然有理也說不清，便一個挺身將熱湯抱個滿懷，整個人背向栽倒過來的陸璿璣。

“嘶——”熱湯入懷，燙的良辰咬牙切齒的疼，背上又一股重力壓來，她知道那是陸璿璣撲到她身上了，壓的她整個人趴在餐桌上，懷裏就是熱滾滾的湯汁。

很快那股力量，滑落了下去，隻聽砰的一聲，等到良辰咬著牙忍著痛回頭看的時候，陸璿璣慘白著一張臉，睡倒在自己腳下，麵頰上冒著瘮人的血漬。

西涼的宮裝雖然還是采用上衣玄下裳黃，但在宮裝服飾中吸收了北疆以帶鉤束腰的特色，良辰低頭，就看見自己封腰絲帶接頭處那精細的銅勾隱隱泛著血色的光澤。

周圍人沒料到情況會突然如此，均是一愣，等到反應過來，太後啪的一下放下手中的筷子，大殿裏立即回響出叱責之聲，“白良辰，你幹的好事！”

看著在自己胸前仍然冒著熱氣，良辰愣愣的站在原地喘著粗氣。

陌易唐大驚失色，連忙起身繞到這邊，一把將璿璣抱在懷裏，“璿璣，璿璣，你怎麽樣？”

璿璣伏在他的懷裏，捂著臉頰，表情痛苦無比，“我的臉——”

淚珠子一串一串的自她眼中滑落，白玉的臉頰拉出長長的一道血痕，還在往外汨汨冒著血絲，觸目驚心。

“太醫，快傳太醫。”太後也慌了。

大概是受驚過度，她緊緊抓著陌易唐的手，“唐哥，我的臉，是不是毀了？”

她不再稱呼他是皇上，而是私下的昵稱，可他也顧不上禮數，眼裏全是心疼。

良辰能感覺到他的呼吸猛然急促起來，恰似昨日聽說他追到關鳩宮問罪青蕪一般，她醍醐灌頂般回神，就聽見太後冷厲的聲音不帶點滴溫情，“白良辰，你毀了她的臉，哀家就拿你的臉來抵。來人，張嘴。”

西涼宮廷裏有個傳統的規矩，後宮之命婦一般是不許打臉的，大概因為臉是女人的本錢，女人一生榮華富貴多半在臉上。掌嘴是太監常見的事，可在宮女就不許，除非做出下賤的事來。更別說是主子一個級別的，張嘴無異於極刑。

如今太後

讓人打良辰的嘴巴，那是給她最大的羞辱，連下等的奴才都不如。

說話間，太醫已經拎著藥箱，前來待命，陌易唐看也沒看她一眼，抱著璿璣就衝進了內室，怒吼一聲，“還不給朕滾進來。”

太醫嚇的屁滾尿流，跟在太後身後進了內室探傷。

良辰獨獨被留在外殿，打人不準打臉，掌事兒的都知道，更別說對象是宮裏一度得聖寵的白良辰。

老天仿佛為了應景，從晴空萬裏到陰鬱昏黑也隻不過一刻鍾的時間，冷風的呼嘯聲仿佛是吹著尖利的哨子，整個坤寧困都顯得有些悲涼。

祿升站在大殿門外兢兢業業的守著，等候吩咐，耳邊突然有人喚他，“祿升公公——”

轉頭一看，正是掌事的太監。

稍微側了側身子，等候小太監的叩安行禮，捏著嗓門的話語在沉悶的風聲中有些模糊不清，“不在殿內伺候著，有事兒？”

“奴才奉太後之命，張嘴。”小太監的身子低到不能再低，“奴才愚蠢，諸多不明之處還請公公給予指點。”

天空一道霹靂響了下來，祿升驀然想起昨日皇上從關鳩宮回來之後，將勤政殿擠壓的奏章，嘩啦一下就全都掃在地上，那憤怒慌亂的情形猶在眼前。

回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白良辰，過了好大一會，祿升才低聲在小太監耳邊低語，“那麽個瓷人兒，很容易打壞的。”

他的語氣很惋惜的樣子，可偏偏這樣的口吻，卻讓小太監微微發抖。

“宮裏哪個主子不是千嬌百媚，能讓皇上當寶貝的又能有幾個。若是今日打傷了這一位，指不定哪日皇上又後悔，又心疼了。”祿升見掌事的太監算是聰明人，才接著說下去，“皇上自然不會怪罪到太後頭上，以你的聰慧，你猜到時候倒黴的會是誰？”

掌事的太監聽了，心裏頓時有譜，“奴才謝公公指點。”

天上烏雲見多，不一會雷雨大作。

內殿的太醫跪於床前，診脈之後，確定受涼傷風並未複發，隻是臉上的劃傷，便有些膽怯的從醫藥箱拿出一個小瓶子看向陌易唐，“皇上，這藥有消炎清熱之功效，等消毒之後給璿璣郡主敷上藥就沒事了。”

陸璿璣原本半臥在床上，半躺在陌易唐懷裏，聽了這話，慌忙問，“那臉上可會留下疤痕？”

太醫不敢胡言亂語，隻好直說，“這個難說，要看個人肌膚恢複彈性如何，須過幾日才能定奪。”

聽了這話，仿若冰渣子掉進心湖，陸璿璣隻覺得自己慢慢的躺在了漫天的冰雪裏，可她感覺不到涼意，唇角勾勒一抹極其諷刺的笑意。

“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怪不得別人，怪隻怪我自己沒管好下人，白姐姐不原諒也是我的臉該毀這一出。皇上且請放心，我不怨她。”

陌易唐心疼難耐的將她擁入懷中，陸璿璣這才低聲啜泣出來，“唐哥，我的臉毀了，毀了……”

“朕不會讓你有事的。朕會替你主持公道的。”他一邊輕聲安慰著陸璿璣，一邊轉過身，一臉怒容，“飯桶，朕養你們何用。來人，將這不中用的東西拉出去，若是璿璣的臉有任何差池，立即杖斃！”

太醫整個人哆嗦的不成樣子，雙手伏地，叩首，“皇上，老臣還有一個法子，隻是藥引子難尋，再者，那法子需要傷口兩個時辰內敷藥，方有效用。過了兩個時辰，就算尋到，也無力回天。”

“說。”陌易唐明顯不耐煩。

“《醫部全錄》有記載，珍珠有養顏葆春之效。璿璣郡主若是以珍珠粉內服外敷，必能使肌膚細白如初。其中，尤以海珍珠為上品。”

“那還愣著做什麽？開方子！”陌易唐低吼一聲，猶如被傷的困獸那般決絕嘶啞。

“回稟皇上，如此珍品，太醫院並未儲藏。”太醫看著陸璿璣的傷口，有口難言。

陌易唐這才恍然大悟，上次他將九十九顆南海進宮的極品珍珠悉數賞給了良辰。隨後又怒瞪太醫一眼，無聲的責怪他拖到最後才說出法子。

“璿璣，朕去給你取珍珠。”陌易唐低頭看著懷裏的女子，因為傷心欲絕緊閉著眼睛，卻還強撐著不肯嚎啕大哭。

環著陸璿璣身子的手微微放鬆了些，皺著的眉頭卻越來越緊，“快！隨朕去一趟關鳩宮。”

大步跨出內殿的時候，一聲響亮的耳刮子聲便鑽入他的耳膜，尖銳異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