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天譴室——超戰士的源起
聯盟曆2114年6月2日,2255時。
地鬆鼠基地下半部,天譴實驗室。
一串指令輸入麵板,鍵入回車。光斑閃爍著,很快給出了結果。
嗤的一聲,高壓氣體排出,隔離門緩緩升起。
“還有一件事忘了告訴你們,管住你們的手指,扣扳機的那一個。”懷裏抱著一床毛毯,白博士頭也不回走進隔離觀察室,把四人留在了外麵。“這裏的一切,由我來處理。”
腳步在生化艙前停下,白博士抬起頭來。
寧靜的白光柱,從生化艙的底座漫射上來。女人雙腳懸浮,肌膚上晃動著長短不平的暗影。長發水草般飄逸,絲絮般漫過凝雪般的腳踝……
隻差幾條魔鬼魚!海倫娜心中情不自禁地冒出一股妒火,但那隻是一瞬間。很快,她的理智就戰勝了這個念頭。一個魚缸,一座墳墓,一個女妖,這不值得妒忌。
這是一台運行了多久的生化培養艙呢?十年?或者二十年?也許並沒有那麽久,它中間還停止了一段時間,然後是他將另外一個人放到了裏麵,再次開啟了生命維持係統。他清楚,如果不那麽做的話,那個人不會活到現在。
那個人叫琳達,他最愛的那個人。
此刻,琳達在慢慢張開眼睛,低眼望見了站在生化艙前的人。一串氣泡從琳達的嘴邊冒出。慢慢張開的雙臂,表達著一個深深的擁抱,與之伴隨的是滿臉的春風。
“有很多事在等著我們,琳達。”白博士微笑著,臉上的倦意一掃而空。天空,白雲。
“……”一串氣泡浮上去,每一個都是開心,和迫不及待。
“他們的到來,終於幫我下定了決心。”
“……”
“你準備好了嗎,寶貝兒?”
“……”
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白博士毅然按下了操作台上的一個綠色按鈕。生化艙中的水位緩緩下降,精靈一般美妙的女妖的雙腳慢慢著地。然後,艙門開啟的那一瞬,向前撲倒了出來。
早已準備好的毛毯,濃濃包裹著愛意。女妖在毛毯裏顫抖,更在男人的懷中顫抖。
那是幸福,海倫娜哭了。她沉浸在美好的傷感中……
“哢”的,槍身抬了起來,槍口指向了一個不確定的因素。一定有什麽東西在!漢相信他的直覺。他可以肯定,熱感運動探測器上出現的波動不是幻覺,絕不是!
一團扭曲的空氣快速閃過。
漢瞪大了眼睛。
沒錯!表象掩蓋著真相,眼睛蒙蔽了心靈。扭曲而折射的光!掩蓋了醜惡的本體!
“大魔神,九點位!”曳光燃燒彈在空氣中劃過一道扭曲的氣浪。
那一刻,分明是一隻綠色惡鬼的猙獰嘴臉,在空氣裏一閃而沒!
大魔神的魔咒、訂書機的朗讀聲瞬間響徹實驗室的四壁!四濺的電火花,打碎了金屬風暴經過的可見的一切物品。各種爆炸、火焰和氣浪推波助瀾,掀翻了任何可以挪動的金屬鑄件。“哢嚓”,鋼化玻璃隔離牆不堪重擊,龜裂出幾道不規則的紋路。
狂暴在一分鍾後驟歇。
電氣設備冒著崩潰前的電弧,堅固的隔離牆“嘩的”變成一顆顆鑽石雪崩般散落一地。白博士身前的生化艙也沒能幸免,一股濃煙從裏麵冒出來,然後變成各種碎片,以爆炸的形式四分五裂。
白博士緊緊摟住懷中的愛,全不在乎身上鑲嵌了多少玻璃碎片和金屬塊。
“該死的怪物!”大魔神一點點放低了槍口,熱感運動探測器上波瀾不驚,早不知道那個該死的怪物死哪裏去了。
“漢……”通訊頻道裏,傳來小蜂鳥孱弱的叫聲。
眼光撇過的一瞬,漢掉進了冰窟。不知什麽東西洞穿了小蜂鳥的裝甲,小蜂鳥裏的海倫娜生死不明!
“海倫娜!”不顧一切打開了擎天柱的前置艙門,什麽也不顧的漢發了瘋跳出去……
白皙的手臂從毛毯裏顫巍巍伸出來,輕撫著白博士的臉。
一個甜美的笑容,燦爛綻放。
“該是算一算總賬的時候了,”白博士輕輕拿開愛撫的手,慢慢站起身,轉過頭去。“等我一會兒,琳達。”
在他眼中,漢瘋狂著將受傷的女人抱在懷裏,跳出鋼化玻璃艙門。兩個機甲同僚在瘋狂地掃射空氣,若有若無的影子在彈雨中跳動閃躍,執意捕殺奔跑中的人類。
“再快點,漢!”霍爾簡直要瘋了。事實上他已經瘋了,還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徹感到了無力,更感到胸中的怒火在一點點升溫。做點什麽!為兩個即將死去的朋友!
強烈的風壓,昭示著死神的到來。奔跑中的漢抱緊了懷裏的女人,女人微笑著傾聽那顆劇烈跳動的心髒,耳朵眼兒裏滿是幸福的音符。
“砰!”一股烈風卷過漢的頭頂,撞擊在一側的合金牆上!
一頭巨大的白色怪物,
雙爪掐著一團無形的空氣,一下下撞擊著牆壁。“咚咚咚”,雙爪詭異地保持著與牆壁的距離,一下一下撞擊,一點一點深陷牆壁。血液物質從裏麵濺射出來,噴灑得到處都是。
一隻體型高大的綠色怪物從無到有,在白色怪物的雙爪下緩緩顯形。
白色怪物的身體明顯比綠怪大了一圈,比四台裝甲更是高出了將近一米。它渾身覆蓋著密密的白色鱗片,每一片都泛著金屬光澤。在這大似拳頭的鱗甲下,暴力血液在墳起的肌肉裏奔突流淌,毫無顧忌地肆虐著它手中的血肉。
幾個人木偶般呆呆望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不知該說什麽,做什麽。
“他……白博士……”伊蓮娜的聲音在通訊頻道裏響起。
不需要任何懷疑,隻要白色怪物肯,在場的四台裝甲都會被輕易捏碎,就像他現在做的那樣——綠怪被從牆壁裏抽出,被高高舉起,被摜到地板上。一隻大腳踏下,骨骼在地板深處發出粉碎的聲響。
漢是唯一沒有關注身邊變局的人,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海倫娜身上。裝甲內置的醫療應急係統在海倫娜的受傷部位填補了愈合泡沫,危險局麵得到了緩解,他進一步控製了生命的流向。
海倫娜皺著眉,看著一臉惶恐的漢,很想笑一下,強烈的睡意卻讓她閉上了眼睛。
一股強烈的憎恨感突然出現!
那股憎恨操縱著生物電流飛速流過漢的手臂,洶湧著傳達到指尖!
SR-103型狙擊步槍槍口抬起的瞬間,槍膛裏膨脹的怒火怒吼著將一枚穿甲彈擠出了彈道。一秒後,另一枚高爆彈頭沿著彈道命中目標。接下來,穿甲高爆彈、曳光燃燒彈,輪流在目標內部與表麵施以怒火裁決。“轟”,最後一槍真空彈塑造的,完全是火山熔岩製造的災難。
“啪嗒”,擎天柱仍掉了手中的SR-103。現在它已經是塊廢鐵。
草綠色的汙血從空氣中釋放出來,然後是一隻綠色怪物的殘肢碎體顯出了原形。八枚狙擊彈全部命中的後果。
這是第二隻。
這隻擅長隱形偷襲的生化變異獸,倒在了女妖的身邊。
漢不敢保還有沒有第三隻。
胃在翻江倒海,肺部也在尋找宣泄,火山爆發般難以抑製。一股鮮血沿著食道衝出了漢曾咬緊的牙關。駕駛艙的鋼化玻璃罩上,蒙上了一層紅紗。
一片血紅中,他看到白色怪獸緩緩褪掉了鱗甲,身體一圈圈縮小,回歸正常的人類形態,最後,變成了一個赤身**的人。而這時,毛毯裏的女妖似乎已初步克服了乍出生化艙的種種不適。她披著毛毯,慢慢站了起來。長發在她腳下盤結,更像是一個樹妖。
白博士穿回了他的白色實驗服,給了女妖一個深深的擁抱與吻。
“你很不錯,年輕人,謝謝你幫了琳達。”白博士緊緊擁著琳達,“不過,你們倆的麻煩也不小。希望這瓶藥能起作用。”
一個白色的藥瓶,放進了擎天柱空出的機械右手。
漢笑著閉上了眼睛,輕輕擁抱著海倫娜,感覺渾身汗水淋漓。說不出是什麽原因,漢感覺他的意識有點模糊,甚至白博士的聲音都有點異樣。也許這就是白博士說的麻煩?漢逐漸失去了他的意識。
“漢!你怎麽樣!”通訊器裏,伊蓮娜大聲叫道。
關於四人組的身體狀況,作為後台調度,伊蓮娜一清二楚。海倫娜看似危險,還算好。漢的情況卻非常糟糕。伊蓮娜忽然就想到一個問題。
大魔神與訂書機也圍攏過來。
“情況沒有那麽糟,”白博士阻止了混亂。“他隻是吸入了一些不該呼吸的氣體。我說過的話,你們沒聽進去。”
“我有問題。”伊蓮娜問道,“那瓶……那是什麽藥?”
“一種特效藥,臨床的。”
“最後一個問題,博士。你的變化……”伊蓮娜在尋找詞匯,“可以稱作獸化嗎?”
“機械化更形象些。”白博士注意力忽然有點不大集中,他的目光更多的飄向了別處。
“是一些齒輪在起作用,”一個冰冷不屑而又狂妄的突如其來的聲音,給伊蓮娜作出了解答,“一些你看不見的齒輪。”
響尾蛇!就是他!不需要任何驗證!
響尾蛇狂妄的笑聲在繼續:“那些小齒輪就隱藏在你的血管裏,它們負責喚醒你身體裏的小惡魔!哈哈!”
“比如,”白博士做了一個深呼吸,“現在!”
黑色的眼睛,爆發出妖異的光芒。瞳孔深邃,猶如一口礦井,裏麵無數植物在沿著井壁瘋長。一層又一層鱗片浮現體表,鎧甲般層層覆蓋!
一頭體型巨大的白色怪物突顯,巨爪帶著尖銳的風聲揮出!
沒有人看見響尾蛇隱藏在何處,但白色怪物巨爪揮去的地方,就是謎底。
空氣中閃爍過一陣微弱的光斑波動,看上去更像是一個人的輪廓。這個人的輪廓,幽靈般從容躲開白色
怪物的攻擊,又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
“哈哈,總是這樣,小白!”響尾蛇飄忽的聲音在遊蕩,忽前忽後,忽左忽右。“我總是贏,你總是輸,我厭煩了這個遊戲!”
白色怪物身體做出不同的反應。
“現在,我認為,”幽靈般的微光再次從容躲開白色怪物的攻擊,“遊戲該結束了!”
“啊——小白!”一聲尖叫發出,一切都為時已晚。
半秒鍾前,琳達站立的地方,隻剩下了一個一無所有的輪廓——琳達不見了。幽靈帶走了琳達,隻留下了尖叫。
“哈哈!她是我的!萬能的響尾蛇!”
“嗷——!”白色怪物發出一聲怒吼,巨大的身形撞破實驗室的大門。一截橫梁斜著砸落,安檢裝置在彌漫的煙霧裏爆閃出點點電火花。
寂靜,一片詭異的寂靜,在一片狼藉的實驗室內鋪陳開來。
“冰魔女,隨時注意基地上方情況!”
“這個不需要你提醒!我有種不好的預感,訂書機!”
伊蓮娜的預感很快得到了證實。
“基地安全設定改變,將在五分鍾後自我毀滅。所有人員請迅速撤離。”幾乎是同時,一個電子合成音在基地的各個角落響了起來。
“這個瘋子!他啟動了自爆裝置!”
“轟!轟!”幾處天花板猛然塌陷,數十隻生化變異獸墜落。而且是極為配合這個突發的聲勢,走廊的盡頭傳來了蜂擁而至的吵雜,潮水般的生化變異獸瘋狂地湧進實驗室!
“好戲上演了,各位!”
大魔神端起他的突擊步槍,迎著潮水般衝來的生化變異獸,開始了他的致命魔咒吟誦。敵人一波波湧來,補充的速度遠遠超過倒下的。訂書機與大魔神到底還是背靠背與擎天柱站到了一起。
“我需要一個脫出方案,冰魔女!”
“給我六十秒——不,四十秒之後,我相信你會看到它!”
也就是說,到時頂多還剩二百六十秒用來逃生。徹覺得他有必要先理清他的思路。首先……徹想到他應該做什麽。
“擎天柱,擎天柱……”徹的聲音在呼喚,“現在不是夢遊時間!醒醒!”
漢睜開眼來,看見滿眼紅光閃爍……和潮水般洶湧撲來的生化變異獸。在他們腳下,堆積了大量屍體,地板上流淌著草綠色的血水。
“不好意思,我剛剛去了一趟健身房。”左拳揮出,輕鬆轉化一隻豹型獸的威脅。然後這隻可悲的豹型炮彈變成了同伴的威脅。它產生的彈道軌跡,延伸出了五六米的距離,直到遇到牆壁。
真的,漢覺得他身上忽然多出了一股力量。不是鐵觀音帶給他的,但比鐵觀音更有效。他想到了生化變異獸,想到了白博士,想到了他手中的白色藥瓶。也許……他看到躺在懷中的海倫娜在對他笑。他想,這就是答案了。
“基地將在四分三十秒後自我毀滅。所有人員請迅速撤離。”一個女聲電子合成音在不急不慢地報時讀數。
“還好,時間還來得及!”伊蓮娜的聲音傳來,“脫出方案新鮮出爐,就是……口感有點獨特。”
徹迅速瀏覽傳輸過來的脫出方案。
一個方便快捷,直達地下三百米的“電梯井”。或者說,一個直達天堂的升天路。具體做法是——借助一顆引爆引信設定在四百米的深水炸彈來打通電梯井,當深水炸彈爆炸的時候,釋放出的衝擊波就是一架直達地麵的電梯……就是這樣。
一個大膽又瘋狂的方案。不過,徹相信伊蓮娜會做到,而且戰術機庫上提供了這種方案的實施平台。
“鑽井機預熱,三十秒後到達預定位置,四十秒後起爆。請準備。”
請準備,意味著三十秒到四十秒的玩命時刻。具體玩法,自主決定。
“該死的!”霍爾低聲咒罵,他的骨頭都要散架了,“這才夠勁!”大魔神的超級彈藥庫裏的彈藥儲備消耗嚴重,在他腳下堆積了小山般熾熱的彈殼,而且更讓他擔心的是,他的魔咒發射器能不能堅持到最後,堅持到深水炸彈的降臨。
三十秒後,深水炸彈如約而至。
四十秒後,他們腳下的地層像一隻受驚的刺蝟緊縮了一下。之後,火焰爬了出來。刺眼的白光將他們炮彈一樣射出。
伴隨著他們一起衝出地鬆鼠基地的,還有許多生化變異獸。但都無一例外升往天堂。隻有三台破爛不堪的單兵戰術裝甲被低空懸停的南十字座成功打撈。
在這次小型可控的爆炸之後,大約又過去了三分五十秒。真正的毀滅型爆炸,成功將地鬆鼠基地偽裝成沙漠裏一個巨大的深坑,很大很大。
“我們成功了嗎?”
“報告上說,我們沒失敗。”
“很好,我們成功了。”
戰爭源於欲望,欲望源於人心。有人的地方就有戰爭。
戰爭的陰雲,從來不曾遠離人類的天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