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肉與鐵——以巨型號角為名

舊聯盟曆2123年,2月14日,2000時。

新大陸,伊比利亞自由貿易港,巨型號角鬥技場。

“你喜歡戰爭嗎?你說你喜歡?真的,我打賭你不喜歡。”

台上黑鐵皮人戲謔的聲音低沉而富有蠱惑力。他裝腔作勢徘徊著,窺探著。高台下,沉沉一片黑暗。黑暗裏,無數隻專注的眼睛渴望激情點燃,仿佛無數顆星星在那裏閃爍,此起彼伏。他們喜歡被愚弄,他們喜歡被挑逗,他們胸膛裏壓抑的激情渴望刹那地噴湧。無數顆渴望被捕獲的心在跳動。

肉與鐵,魂與血,隻要綻放,不問價碼。

“為什麽?為什麽不喜歡?有誰來告訴我!”魔鬼般遊走在誘惑音軌上的低沉聲音,驟然一躍而去高亢的高音區。黑鐵皮人舉起了有力的手臂,彎弓狀斜指著他的右前方。在那裏,高聳的擂台恍然矗立在雲霄。

尖叫,狂風驟雨般的尖叫。幾乎沒有人回答黑鐵皮人的問題。但如果你仔細聽,也可以聽到答案,終究有人在呼喊:“血肉磨盤!血肉磨盤!血肉磨盤!”無數隻手在巨型鬥技場上高高舉起,揮舞著,抓攫著。“哈西斯!哈西斯!”不論男女,也不問貧賤,所有人,無一例外,在看門人哈西斯的顯身中,陷入歇斯底裏的癲狂。但這根本就不算最高等級的癲狂。

巨型號角共有四根直插雲霄的立柱。

當海盜王奎斯達爾和他的機器寵物翼龍鳥,出現在南麵立柱頂端時,更高更喧囂更震耳欲聾的噪音爆發了,這一刻,整個巨型號角都被卷入了山呼海嘯般颶風中。

黑鐵皮人卻似對此不屑一顧,他將話筒換到了右手。這樣,他的左手手指就可以指向他的身左。在那裏,一台鐵甲巨神昂然靜止在光柱的照射下。三架工作平台幽靈般懸浮在立柱上方,強烈的探照燈光將鐵甲巨神描繪得熠熠生輝。

幾乎是所有的聲音在瞬間隱去,中了魔法一樣消弭。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將他們喉頭的呼喊生生堵塞了回去。他們不相信他們的眼睛,他們覺得這是一個欺騙。他們抬頭仰望著,停止了呼吸。他們的頭腦被人偷走,他們的心跳也被人強行終止。他們隻信這是一段全息影像。

“嗚哈!”鐵甲巨神發出了他的招牌吼叫,同時,向下揮了揮手。鬥技場四麵巨大的屏幕上,四個鐵甲巨神在同時揮手。

好吧,這是假的,但我信了。刹那間的死寂隻是一種假象。地震出現了,海嘯也出現了。“嗚哈!嗚哈!嗚哈!”無數個人在跳腳哭號,無數個人在呼天搶地裏幸福地暈死過去。即便是真的死去也無妨,他們有他們甘心情願的理由。

這才是終極風暴,這才是王者出場應有的氣勢。

翻江倒海般的地動山搖,完全符合鬥技場之王的出場。

“他們都瘋了,殿下。”房間

內,一個年輕人道。

“還沒有,努瓦,”黑暗中的輪廓托著酒杯,酒杯裏的黑色**蕩漾著一絲星光。在這個黑影的座下,是一個古老的王座,威嚴且神秘——如同這個籠罩著陰影的人的嗓音,“美妙的安魂曲,總是最後一個出場。最後,他們會想起我來的。”

“是的,殿下。世人無人不愛你,我們都愛你。”黑褲白襯衫,努瓦恭敬地站在陰影的邊緣。地板漫射出的點點星光,顯得整個房間仿佛星空般深邃幽靜。

“不,努瓦。我不需要你們的愛。”

“可是,我們都崇拜你,尊貴的殿下。”

“那好吧。告訴艾哈邁德,可以開始了。他的這套鬼把戲我早就看膩了。”

“您的要求就是我的神諭,殿下。三分鍾後,血肉磨盤準時開啟。”

黑影揮了揮手,努瓦躬身退下。在巨大的觀禮台之下,萬民如螻蟻,哭號著,尖叫著,躁動著等待血肉磨盤碾動的那一刻到來。

焦急總是伴隨著不焦急,等待總是有預謀的設計。

巨型號角的北立柱,黑鐵皮人艾哈邁德繼續賣弄著他的陰謀設計——觀眾喜歡這個調調,他隻是提供了方便。最後一個血肉磨盤的參與者隨手他的手勢,出現在一輪耀眼奪目的光柱下。

一個麵具人。

除了這個臨時在地攤兒上買來的怪獸麵具,身上在沒有半點特別。

“這是本場的幸運兒——怪獸……毀滅者,”隻是半秒鍾,艾哈邁德就為身邊的這個麵具人找了個差強人意的綽號,“他將有幸與我們巨型號角有史以來最偉大的三名選手一起,麵對來自地球各個角落的危險挑戰!”沒有征得任何人的同意,艾哈邁德舉起了他的右手,發出了他高亢而激情的倒計時,“讓我們一起來見證!十!九!……”

下麵的人浪萬口一聲:“八!七!六!五!四!……”

堪比聲波武器的噪聲中裏,噪音製造者艾哈邁德悄然退場了,他可不想隨著怪獸毀滅者一起下地獄。他死定了,這個可笑的麵具人。不過,他真正的心思都用在了他的最後一招裏——最終陰謀,終將展現在所有詫異的目光裏,但不是現在。

隨著“三!二!一!”的倒計時歸零,四根立柱都悄然而不分先後地降低了高度,最後,與鬥技場保持了水平。群情激蕩的觀眾再次爆發了他們胸腔裏蘊藏的最後一點激情,他們蜂擁著潮水般湧向距離他們最近的一根立柱。但這隻是陰謀的一部分,粗比兒臂的鐵柵欄自平台的四角升起,完全阻隔了觀眾與偶像的零距離接觸。

“抱歉,親愛的觀眾們,我剛剛出現了一個失誤。”艾哈邁德出現在了懸浮工作平台上,他俯身向著平台下的洶湧人潮,一臉嚴肅地調侃,“哈,這個該死的鐵皮人,他在調戲我們——沒錯,這就是一個調戲

,我是故意的。不過,你們不需要解釋。我知道,你們愛這個!你們隻介意血肉磨盤的啟動時間。我需要有人陪我一起再來玩一遍。倒計時,開始!”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巨大的立柱繼續緩緩下降,消失在地表以下。

這隻是一個視覺上的假象。真相並不複雜,如果你買的是環形看台的坐票,這時的你,就會看到地麵在升起——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透明玻璃魚缸,緩緩在你麵前升起,而那四根立柱連同上麵的選手被留在了魚缸底部。與之同時,巨型號角鬥技場的一係列變形動作在同步進行。地麵的緩緩升起,地表的隔離板緩緩撤離,一束束森白的燈光從廣闊的地牢中淩亂射出,直躥霄漢!整個鬥技場的地麵,赫然就是一麵巨大的透明穹頂。所有買了俯視角觀眾席的觀眾,都可以從自己的腳下來觀看來自地牢的恐怖搏殺。

立體的血肉磨盤,已經在緩緩啟動。

一幢幢,一件件戰場設施,被實時設置成功。

今日血肉磨盤的主題畫麵是:沙丘遺跡——斷壁殘垣黃沙半掩,遠古石柱群參差不齊,一座神秘祭壇,無頭雕像傾覆橫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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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這個巨型號角最尊貴的觀禮台,獨一無二的視野與視角,滿足了房間主人的觀看欲與表現欲。在這裏,無需任何角度的攝像機的協助,就可以肉眼直接觀看到絕大部分精彩畫麵。盡管隻有身處在血肉磨盤內,才可以立體全方位觀看精彩刺激的死亡遊戲,但這個房間的位置,已經處於安全角度內的最大限度化了——它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金魚眼,懸空突入玻璃魚缸。它真正的名稱是,波塞冬之瞳。很自然,它也是這個觀禮台的名字。而作為接受全場三十萬觀眾的最佳頒獎台,一段偽造成虛空而飄渺的光學天橋,虛幻地蕩漾在波塞冬的瞳孔之外,儼然是偉大的海神射出的一截無上威嚴的目光。在這下邊,彌漫的風沙光影,很好的偽造了浩瀚遼闊的沙漠效果。

坐在人為製造的陰影王座裏,裏麵的故弄玄虛的人形輪廓並不在意全場觀眾對他的無視。不著急,沒什麽好在意。那隻是早晚的問題。好整以暇,微微搖蕩著酒杯中瑪瑙色的玉液瓊漿,帶著唇邊若有若無的輕蔑,這個神秘人漫不經心地觀看著血肉磨盤內的一道道暗門和翻板,或在牆壁開啟,或在地麵翻轉。

雜魚們出場了。確切的說法是,怪獸們與人們。更準確的描述是,形形色色的生化戰鬥獸與形形色色色的賞金獵人們——它們與他們不是一個陣營,他們之間也是不同的團體組織與臨時拚湊的賞金獵人小隊。一句話,包括四名單獨挑選出來的選手在內,所有人所有怪獸就是一盆潑進金魚缸裏的散沙。

無需半點征兆,這盆散沙就彼此凶狠地撕咬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