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我喜歡夏天北京的午後,這時的天氣已不像中午那麽炎熱,倒是有點微風了,而北京的人呢,在這個時候也是最正常的。老人和孩子在公園裏玩鬧,而成人也會走出辦公室和家門,到自然中放鬆。這時的北京是最閑適的。
而在整個北京城中,我最愛的還是我的學校,這所學校,不論是什麽季節、什麽時候,都是我最愛的。
今天,久別這裏的我終於回來了,心中真的是悲喜交加。
我和易都、莫群、姐姐和艾悅五個人坐著加長林肯來到校門口。沒有人來接待我們,是因為我一早就通知曉蕾,讓校長等人不要來歡迎,我隻想安靜地在母校裏走一走,追憶一下我此生最快樂的六年。
剛剛進入校門,我的思緒便凝固了,眼前都是無數次出現在夢裏熟悉的地方。我不禁呆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易都從後麵推了我一下,說:“走吧,進去吧。”
我呆呆地點了點頭。
一邊走,一邊聞著道路兩旁的花香,走在那片湖畔,我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和他們一起在這裏休憩的時光,那時我最喜歡的就是和易都等人,一起坐在這湖畔,細品日出日落之景。
艾悅和姐姐早已跑得不知去向,也許是去了籃球場,也許是去了荷花塘,這我就不知道了。
我回頭看著身後的易都和莫群。
我:“我想去以前的教室看看。”
莫群:“嗯,我也是,走吧。”
來到以前的教學樓,回憶更加濃重。
我們三個人沿著教學樓的樓道一直向前走,從一班一直走到九班。
我的腳步在九班的後門戛然而止,我從九班後門上的玻璃往裏麵看。
這時我的腦中隻顯出一幅畫麵:三年前,正值年少的我,運著籃球從樓外麵走進教學樓,路過九班的門口,我的視線便隻為一人而停留,易都和莫群從我的身邊經過,看到我如此魂不守舍的樣子,便大聲地嗤笑,而我仍然默默地看著教室中的那個女孩子。
“你仍然還記得她?”易都小聲問道。
“誰?”莫群說。
易都:“就是,就是Yellowhat。”
莫群:“哦,你說的是……”
我回過頭,吃力地點了點頭。
易都:“那麽多年都過去了,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我仍舊沒有說話,不,準確地說,我的腦中現在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這時候,我的大腦完全被她所占據。
莫群:“韓喆,你還是忘不了她,對麽?”
我:“是的,莫群。但是這又怎麽樣呢,你還記得嗎,當初我真的是為她癡狂,可是她卻始終沒有接受,更何況現在呢。對了,以前我都做過些什麽,你們還記得嗎?”
易都:“當然記得了,當初你……”
往事依稀:
那時我高一。那天正是校慶剛剛結束,我和易都在籃球場一對一鬥牛了一下午,我們倆滿頭大汗地往班裏走,剛剛走到教學樓前,從樓中偏偏走出一個和我們同年級的女孩子。
她的出現,完全讓我不能自已。
她身材不高,卻瘦得很,留著一綹娃娃頭,劉海長得差不多能蓋住眼睛。那天她穿著校服,從校服中翻出一頂黃色的帽子,她翩翩從我們的身邊走過。她吹氣若蘭,從我的身邊走過,一股香氣也隨之飄過。她和她身旁的同學說著笑著。她身邊的同學,眼睛不定地瞟向我和易都這兩個極品尤物,而她卻好像依然心無旁騖地向前走,邊走邊笑。
她的笑聲真美,像黃鶯的啼叫,像鈴鐺的碰撞,像山泉的叮咚,像小美人魚的歌唱。
從她的打扮上來看,她是個普通家庭的孩子,但是她身上的那種魅力卻讓人無法抗拒。
我望著她的背影不禁呆了。
易都:“喂喂,你在看什麽?”
我還沉浸在她的背影中,絲毫沒聽見易都的詢問。
她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了牆的拐角處。這時我才回過神來。
易都:“誒,你剛才想什麽呢?”
我:“你看沒看見剛剛那個帶著黃帽子的女孩子?”
易都:“嗯,看見了,怎麽了?”
我:“她,她真的好美。”
易都:“不是吧你,她一看就很普通啊,怎麽能配得上你這個大少爺呢,再說長得也沒有溫可好看啊,別想了,走吧。”
一絲失望飄過我的心頭。
我沒有走,依然失魂落魄地看著那個女孩背影消失的地方。
莫群、姐姐和艾悅從前方走來。
安憶:“老弟怎麽了?”
我依然沒有聽見姐姐的問話。
易都:“安憶你老弟被Yellowhat迷住了。”
莫群、姐姐、艾悅:“Yellowhat?”
易都把剛剛的事情又複述了一遍。
艾悅拍了拍腦袋:“帶著黃帽子的女孩,剛剛向那邊走的。是不是一個身材不高,特別瘦,劉海特別長的女孩?”
易都:“對對對。”
艾悅:“江嵐?不會吧,韓喆會看上她?”
易都:“但是你形容的絕對就是那個人,相信我,沒有人的劉海會那麽長的。”
艾悅不由得發出了一聲歎息。
然而就在她歎息的這個瞬間,“江嵐”這兩個字便已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裏。
安憶:“艾悅,江嵐是誰啊?”
艾悅:“她是九班的,她是咱們學校一個教英語的老師的女兒。她嘛,很可愛,也挺漂亮的,但是性格太乖了,韓喆不應該喜歡這樣的啊。安憶,你老弟是不是出什麽問題了?”
安憶苦笑了一下。
莫群:“你怎麽會認識她?”
艾悅:“因為她媽媽在給我補習英語啊。”
我:“那你應該和她很熟了?”
艾悅:“還行吧,怎麽了?”
我瞬間擺出了一副很可愛的笑臉,說:“你看艾悅,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吧?”
艾悅擺出了一副幹嘔的樣子,說:“不是。”
我:“誒。”
艾悅:“你先說你想幹嘛?”
我:“你一定有她的手機號了,給我好不好?”
艾悅:“沒戲,怎麽說溫可也是我好朋友行不行,我哪能出賣她啊,沒戲。”
我:“哎呀艾悅,我知道你最好了,你看你是我最最最好的朋友了,幫幫忙啦。”
我賣萌的樣子再次引來無數女生眼球。
安憶:“好了,艾悅,你就給她吧。”
艾悅:“喂,安憶,你也太沒原則了,你也不怕溫可知道了跟你絕交啊。你別這麽慣著你弟。”
安憶:“沒事,聽我的,你就給他吧。”
我:“是啊,艾悅你最好了,拜托了。”
在我的苦苦哀求和安憶的求情下,艾悅極不情願地把江嵐的手機號發到了我的手機上。
第二天,我看上別班女生的事情便在全校傳開了。我早就知道,什麽事情一旦被莫群和易都知道,那麽這件事就等於完全公諸於世了。
艾悅一直在為給我手機號的事情懊悔不已,她不停地問安憶為什麽同意給我手機號,而安憶卻故作神秘,說:“過兩天你就知道了。”
過了一個星期,安憶帶著艾悅來找我。
安憶:“老弟,你和yellowhat進展怎麽樣了?”
我:“姐你是不知道啊,這樣,你先聽聽這段文字美不美:Thereisabeautifulgirl,whowearsafantasticyellowhat.Sheissodangerousbecausetherearemanypeoplewilldieforher.oh,myheartisbeating,myheartisbroken,Ican’tcontrolmyselfthatI’mcrazyabouther.Sheisneveraperson,sheisanangel.WhatshouldIdo?whatwillIdo?”
我用極其激烈的語調朗誦了這段我剛剛寫的文字。
我:“怎麽樣?震撼吧。”
安憶和艾悅睜大了眼睛望著我。
我:“怎麽樣啊?”
艾悅:“好,非常好,什麽題目?”
我:“Yellowhat1。”
艾悅:“1?”
我:“是啊,我一共寫了8篇,分別是Yellowhat1to8。這個我覺得就叫,就叫‘Yellowhat係列’吧。怎麽樣?”
“啪啪啪”,安憶和艾悅給我稀稀拉拉的掌聲。
安憶:“so,那麽你和她到底發展到了哪一個階段呢?”
我:“什麽意思?”
艾悅:“就是說她看完你這幾篇《Yellowhat》之後說什麽?”
我:“她還沒看過呢。”
安憶:“那你們平時都聊什麽?”
我:“我們還沒聊過呢。”
艾悅:“啊!我都把手機號給你幾天了,你還沒給人家發過信息呐?你打算什麽時候才開始啊?”
安憶:“是啊是啊,你也太磨嘰了。”
我:“幹嘛幹嘛,你們倆,我這不是在醞釀呢嗎,等等等等,過幾天我一定把她拿下。”
艾悅剛要說話,安憶在旁邊拉了她一下,說:“好吧老弟,那你好好醞釀哦,我和艾悅先走了。”
之後就笑著拉著艾悅回頭走了。留下我一個人繼續陶醉在《Yellowhat》激昂的文字中。
艾悅:“安憶,你幹嘛不讓我說話?”
安
憶:“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肯定是說讓他別再陶醉了,趕快回到現實中好好對溫可對不對?”
艾悅不知所以地點了點頭。
安憶:“你呀,還是不了解他。”
艾悅:“誰?”
安憶:“我老弟啊。”
艾悅:“切,我還不了解他,我們什麽關係啊。”
安憶:“什麽關係你也不了解他,你知道我為什麽讓你給他手機號嗎?”
艾悅:“為什麽?”
安憶:“因為我就知道,就算你把手機號給他了,他也不敢打。你聽他說他是在醞釀,其實他根本就是不敢。你別看我老弟,家世又顯赫,人長得也帥,那麽多女孩追,其實啊,他心裏靦腆得很。”
說完姐姐臉上露出了壞壞的笑容。
艾悅好像明白了:“哦,所以……”
安憶:“所以我料定就算給他手機號他也不敢打,所以才讓你給他的啊。我想啊,老弟也就是一時興起,估計過幾天就把人家也忘了。”
艾悅:“哦,安憶你可真是夠壞的啊,行,真有你的。”
安憶:“那當然了,那是我弟啊,我當然最了解了。”
艾悅:“OK,我放心了,走吧,我餓了,陪我吃點東西去。”
安憶:“走。”
安憶和艾悅走了,隻留下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兩個妙齡少女,肩並肩走在學校的林蔭道中,太陽當空照,小鳥對她們笑。一切是那麽美好、那麽溫馨。
但是安憶沒有想到,這次,她錯了。
一個月之後。
“姐姐,易都,莫群,艾悅,你們看你們看。”我把我的那款新的vertu的手機拿到那四個人麵前。
莫群:“新買的?不錯不錯,挺好看的,比以前的那款強,vertu新出的?”
我:“莫群,誰讓你看手機了?你看這些短信。”
易都:“尊敬的客戶您好,您的北京銀行金卡xxxxxxxxxxx剛剛……”
我:“什麽什麽?哦,sorry,開錯頁麵了。”
那四個人不約而同地擺出暈厥的姿勢。
我拿過手機,打開了想給他們看得那頁。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迷戀到自己都莫名其妙……江嵐,我告訴你,本少爺要定你了。”
四個人鴉雀無聲。
莫群:“韓喆你可以啊,這條短信得有,得有3000字?”
我:“3124個。”
莫群再次暈厥,是因為他看到了那邊的回複。
隻有“……”。
艾悅暗暗地用腳踢了安憶一下,安憶看了一眼她,雙眉皺了皺,雙手一攤,意思是,我真不知道他會這樣啊。
艾悅在她耳邊低聲說:“怎麽辦?”
安憶低聲回了一句:“不知道啊,我沒轍,隻好,隻好順其自然了。”
“你!”艾悅用手一指安憶。
我:“誒誒,老姐,艾悅,你們嘀咕什麽呢?”
艾悅:“沒有,對了,人家給你回什麽了?”
我:“那,你看。”
隨後用手指了指那四個省略號。
安憶:“就這?”
我:“對啊。”
安憶用手猛拍了一下頭:“Ohmygod,老弟啊,你還知道自己是誰嗎?你是Coin的唯一繼承人啊,多少美女名媛給你發那麽長的短信你都無動於衷,這回,一個那麽普通的女孩給你回四個省略號你就,你就瘋了?”
我:“哎呀老姐,你不懂,這隻是一個開始而已嘛,我有種預感,我馬上就能搞定她。”
艾悅:“韓喆,你不會,你不會這次是來真的吧?”
我:“什麽意思啊?我哪次來過假的啊,是吧易都、莫群?”
莫群,易都:“對!”
艾悅和安憶狠狠地瞪了他倆一眼。
又過了兩天。
安憶走過湖畔。
“撲撲撲”,一陣往湖裏扔石頭的聲音。
安憶皺了皺眉,往聲音傳來的地方望去。
我一個人,隻我一個人,坐在湖邊,不住地撿起地上的石頭向湖裏扔去。
安憶皺了皺眉,向我走來。
安憶:“怎麽了?”
我:“姐,我想哭。”
安憶:“怎麽了老弟?出什麽事了?”
我:“姐。”
我倒在安憶的懷裏。
安憶這下慌了,她摟住我,問:“到底怎麽了?”
我:“姐,你看。”說完我把手機遞給她。
姐姐拿過手機,手機上是我和江嵐短信的頁麵。
我:“你知道嗎?我第一次看見你,我就知道我是真的愛上你了……”
江:“……”
我:“我知道,應該會有很多人喜歡你吧,但是……”
江:“……”
我:“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歡你,我覺得你是本少爺見過最特別的女孩子了……”
江:“……”
安憶:“怎麽全都是省略號啊?”
我:“是啊姐,這也就是我最難受的了,你看我每次都給她發這麽多字,可是她……唉。”
安憶把我摟得更緊了,說:“老弟啊,有些人是你的,她就一定會是你的;有些人不是,她便永遠都不會是的。唉,這也不能怪你,你在校外,是大財團的唯一繼承人,呼風喚雨,隨心所欲,就算打個噴嚏都會風起雲湧。在學校裏呢,我又那麽疼你,那麽慣著你,你呀,從來沒經曆過這不順心的事,所以現在才這麽消沉。是姐對不起你啊。”
我:“姐,你別這麽說。”
安憶:“老弟啊,你聽姐說,你和她終究是不可能的,起碼,你家裏人也不會同意啊,你說溫可哪裏不比她好?人比她漂亮,性格也比她好,家世和你也一樣,最重要的是,她和你有那麽多年的感情。真的,聽姐的,忘了她吧,你倆根本就不是一類人。”
我:“姐,我做不到。我,我跟你說實話吧,其實起初我真的是沒有喜歡上她,隻是想玩玩。可沒想到,玩著玩著,我就真的愛上她了。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我竟然會喜歡上這樣一個女孩子,可能,可能是因為,她是唯一一個對我冷漠的女孩吧。”
安憶長歎一聲,說到:“那麽,溫可怎麽辦?”
我愣住了。
安憶:“老弟啊,你和溫可一起經曆了那麽多,那麽多年的感情,你不會就這麽拋棄吧。”
我:“我,我……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安憶:“唉,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就順其自然吧,你放心,我們不會和溫可說的,我是你姐,你做的事情我當然都支持,但是何去何從你就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安憶沉默了,摟著我,呆呆地看著前方。
轉眼間,三年過去,也到了我們這一屆畢業的日子。
高考,對於中國所有學生來說都是夢魘,他們在高考前一年便陷入了備戰狀態。而我卻是個例外,高考對於我來說隻不過是場遊戲。
高考結束後,我給來到湖邊,給江嵐發了條短信,說:“高考結束,祝順利。”
破天荒的是,她居然給我回了不少字。
三年裏,她雖然不是每條短信都隻回複省略號,最多的一次,她也不過才回了六個字:“謝謝,聖誕快樂。”
而這次,她卻是:“謝謝,感覺還不錯,應該考得還可以,謝謝你啦。”
我也借此想多和她說兩句。
沒想到,這次我們居然聊得很歡快。
我問她,我們從來沒有麵對麵的說過話、打過招呼,那麽她到底有沒有過真正注意到我的存在?
她說,當然,我是全校最著名的大少爺,她當然知道我,而且在她知道我愛她後,她還感到很榮幸。
我問她,她把我當成什麽?
她卻淡淡的回答:朋友。
我繼續問,我愛了她那麽久,她能不能接受?
可是這個問題,她的回答卻讓我失望了。
江嵐:“對不起,不可以。”
我:“為什麽?”
江嵐:“因為,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從高一開始我就喜歡上他了,一直到現在。”
我不禁萬念俱灰。
江嵐:“可是他自己卻不知道。對不起,我們可以當朋友。”
這一刻,我呆了,自己三年來的堅持卻換來這麽一個結果。
我輕輕地笑了一下,抬手,將這部vertu限量款手機扔到了湖裏,想轉身離開,但是雙腳卻好像被固定住了似的,再也無法移動。
畢業典禮那天,我脫下華麗的吉凡克斯手工西裝,換上博士服,戴上博士帽,和安憶、艾悅、易都、莫群笑得很歡暢。
但是沒有人知道,在我的心裏卻早已決定一件無法更改的事情。
我望著遠處,同樣穿著博士服戴著博士帽的江嵐,她真的好美、好清純,就像一個天使一樣。
莫群:“太開心了,畢業了。”
艾悅:“是啊,大家以後都還在北京,都還能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易都:“就算不在北京,韓喆給咱們買幾架飛機,這不跟在北京一樣嗎?哈哈。”
安憶打了一下易都,說:“易都不許取笑我弟。”
易都伸了伸舌頭。
我:“大家聽我說一件事。”
其他人靜了下來。
我:“我爸媽和溫可的爸媽要把我們召回美國,說去美國上大學,之後在在Coin總部實習一段時間,下個月我們就要走了。”
“啪”的一聲,艾悅的酒杯摔到了地上,摔得粉碎。易都和莫群睜大眼睛看著我們。安憶
用顫抖的聲音說道:“老弟,你,你沒開玩笑吧。”
“沒有”,我咬著嘴唇,艱難地用聲帶發出這兩個字。
我們就這樣彼此看著,一直到太陽下山,餘暉灑滿遠方的青山,最後隻剩一片血色,再到後來,天空就暗了下來,一片死黑,像木炭燃燒後剩下的灰燼。風起了,隻是微風,湖麵上現出幾絲起伏,但在我們五個人的耳中,卻能聽到湖水翻滾的聲音。
驚濤駭浪的聲音。
我坐在莊園的別墅樓頂上,一邊看著天空上的月亮,一邊喝著酒。
“少爺,安小姐來了。”管家在樓下喊道。
我:“嗯。”
安憶走上樓,拉了把椅子,坐到我的身邊。
安憶:“說吧,為什麽?”
我:“她有喜歡的人了。”
安憶:“就是因為這個?”
我艱難地小聲地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嗯”字。
安憶站了起來,拿起我的酒杯,喝了一口酒。默默地看著天上的月亮,嘴裏喃喃道:“就因為一個江嵐,你的姐姐,你的紅顏,你的兄弟,你就全不要了,是嗎?”
我:“姐。”
安憶:“老弟啊,今天你真的讓我很傷心,我走了。”
安憶將酒杯狠狠地放到桌子上,轉身就要離開。
“姐姐,你別走!”我慌忙起身,趕到安憶的身後,伸開雙手從後麵抱住安憶說,“姐,你聽我說。”
安憶:“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這時,我的眼淚已悄然落下,打在安憶的衣服上,滴落在安憶的肩膀上。
安憶將我的手緩緩放下,她轉過頭來,用略帶驚訝的語氣說:“老弟,你,你怎麽會哭了呢。”(在所有人眼中,我就是一個硬漢形象,從來不會流淚。)
我高高地昂起頭,說:“哪有?我才沒有。”
可這時,我的聲音卻帶著哽咽。
安憶慢慢地走回,拉過椅子坐下,說:“你說吧,我聽著。”
我:“姐,你是知道我的,從小到大,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所有想要的東西,還沒等我開口呢,便會有很多人爭先恐後地送到我的麵前。溫可從小和我青梅竹馬,我們的感情也是一點一滴培養起來的……”
安憶:“所以?”
我:“所以姐,我從來沒有嚐過‘渴望’和‘刻骨銘心’的感覺。你知道嗎?江嵐,是第一個讓我有這種感覺的人,真的,那種刻骨銘心的感覺我從來都沒有過,直到我遇見她。而今天,她卻說,她已經心有所屬了,我真的很難受。姐,我也不是上帝,我也是人,我也有感情啊。”
安憶:“老弟,你……”
我:“姐,真的,我很難受,我很傷心。我現在真的,很想離開這片傷心的地方,出去走走,也許時間一長,就淡忘了。你看,那月亮。”說完我朝天上指了指,“這月亮的月光現在看的確是很明亮,可時間一長,也就淡了,我想這也就像是我的記憶吧。可能以後她在我腦中的記憶模糊了,雖然我的腦中永遠會為她留那麽一塊地方,可是終究,我會明白。Sheisnotbelongwithme。”
安憶:“那你,那你要去多久?”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能確定。”
安憶:“老弟,你要答應我,不論你去多久,你一定要回來。”
我:“我會的,姐。”
轉眼,一個月過去了。到了我該走的那天。
那天我和溫可坐著白曉風剛剛買的那輛賓利來到機場。
安憶、艾悅、易都、莫群坐著任天遊家的車早就到了。
我和他們一一擁抱,我強忍著,沒有讓眼淚流出。
沒有過多的言語,因為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過了安檢,頭也不回地朝前方走去。我不敢回頭,因為我怕一旦回過頭去,我就再也走不了了。
溫可不論在什麽時候都無法抑製住自己對購物的瘋狂,更不要說是在航站樓這麽一個購物聖地了。而我卻沒有心情陪她,便從旁邊的書店買了本書,一個人靜靜地候機。
我沒有讓人派專機,因為我真的不願意隻自己和溫可兩個人,我寧願坐頭等艙,人多一點,這樣我會覺得自己還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突然我的手機響了,我拿出手機,被眼前的畫麵驚呆了。屏幕上隻有一條短信,而它的署名是:江嵐。
我急忙打開那條短信,上麵赫然寫著:謝謝你愛我,再見。
我笑了,笑得很開心,笑著笑著,我哭了。
飛機的轟鳴聲漸漸遠去,隻留給天空一片白色的氣流,好像一場夢似的。
易都:“韓喆,韓喆,你沒事吧?”
易都的連聲叫嚷才令我從回憶中回到現實。
我:“哦,沒事,隻是想起了以前的事。誒,姐姐和艾悅去哪了?”
“不知道,莫群去打電話了,等等。”易都說。
“喂喂!”莫群的叫聲從前方傳來,“韓喆你姐在籃球場。”
“OK,我知道了,走吧,找她們去。”我朝前方喊道。
這所學校,估計是世界上最大的學校了。我們三人走了很長時間,才遠遠地看見那堆矗立在地上的籃架。
遠遠地,在夕陽的餘暉中,兩個穿著Burberry褲子的女孩席地坐在地上。
“韓喆,看來你給她倆買的burberry要報廢了。”莫群壞笑道。
我並沒有接他的話,而是淺淺說了一句:“莫群,易都,過去吧。”
接著我們便走了過去。
艾悅聽到腳步聲,便拉著安憶站了起來。
艾悅:“你們來了,剛剛去哪了?”
易都:“沒去哪,去以前的教學樓看了看。”
安憶:“怎麽去了那麽長時間啊?”
莫群:“韓喆在九班門口沉思了好長時間。”
艾悅:“唉,你說你,如果早來,還能看見真人呢。”
安憶狠狠地掐了艾悅一下。
艾悅一下子意識過來了,伸了伸舌頭,用手捂住了嘴。
“艾悅你剛剛說什麽?”我焦急地問道。
艾悅:“我,我,我什麽都……都沒說啊。”
安憶:“好吧,我們剛剛看見江嵐了,她剛剛走。”
我立即轉頭,發瘋了似的朝那邊追去。
“韓喆,韓喆。”易都、艾悅、莫群大聲喊著。
“別喊了,”安憶平靜地說道,“早晚要麵對,瞞著他、阻止他都不是辦法,咱們在這裏等他吧。”
我一直追到校門口,依稀見到一個穿著黑色裙子的女孩在路邊攔下了一輛出租車,鑽了進去,絕塵而去。
我確信那就是她。
她還沒變,從她的側臉我可以看出,她的劉海還是那麽長。
我無助地望著車駛走的方向,一直那麽看著,很久,很久。
我默默地轉身,向回走,這時,我感覺自己是那麽孤獨,在這廣袤的土地上,又是那麽渺小。
安憶:“回來了。”
安憶看到我的身影,對身旁三個人說道。
他們趕快起身,圍到我的身旁。
莫群:“韓喆,你,你沒事吧。”
我看著這四個人,突然感覺我的世界還是很充實的,沒有江嵐,但是我還有他們,還有白曉風、水柔、任天遊、池櫻,以及一直深愛著的溫可,還有……
我衝他們抱以一個微笑:“沒事啊,誒,易都,你看那有個籃球,重溫一下上學時的感覺怎麽樣?來個鬥牛。”
易都:“噢噢,好。”
夕陽下,我和易都倆人在空曠的、沒有一個人的籃球場上單挑。身邊的觀眾也隻有三個人。
這一次的感覺和以往不同,以前上學的時候,隻要我的身影出現在球場上,必會有無數女生的圍觀,所以我必須非常努力,而表麵上還得顯出毫不費力,以保持我的形象。
而這次,我的觀眾隻有三個人,我最親近的三個人。
可我仍然發揮了百分之百的水平,我也不明白,為什麽要“虐待”自己,隻是就是停不下來,我感覺不到累,甚至感覺不到天色的漸變以及時空的穿梭。
也不知打了多久(事後姐姐告訴我是兩小時59分),天徹底黑了,什麽也看不見了。易都累得癱坐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而我卻依然感覺不到疲憊。
我也不知道從哪來了一股力氣,我運著球,從中場開始助跑,最後狠狠地起跳,把球重重地扣進籃筐。
我跳下來,這時突然一下,我的腿就軟了,我同樣癱坐在地上,我一滴滴水珠順著臉頰滴落到地上,不知是汗還是淚。總之我不希望是淚。
安憶歎了口氣,從包裏拿出手機,撥通了曉蕾的號碼。
安憶:“曉蕾,派兩個人來把韓總和易都背走,把易都送回家,韓總送到公司,今天晚上他不回家,就這樣。”
安憶掛斷電話,對身邊兩個人說:“今天別讓他回家,以免溫可擔心。”
沒過多長時間,便走來兩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把我和易都背出學校,背到那輛來時的黑色加長林肯上。車燈開啟,一束光線射出,像一把明晃晃的利劍。
在黑暗中,這輛車緩緩地駛走,易都早已昏睡過去,安憶、莫群、艾悅也昏昏欲睡,我一個人看著窗外。一排稀疏的路燈發出幾點昏暗的光亮。
無邊的暗,不盡的黑。極目之處,無邊無界,卻不能使我的心平靜。
前方的黑暗,象征著無盡的顢頇的淵藪。車子,向那個最黑的地方駛去。
來吧,我早已準備好了,前方是地獄,而現在,我是地獄之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