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上學第一天,辦好入學手續後,於果和夏天在校門口一個門裏一個門外地“依依惜別”。夏天眼神淒慘地盯著於果,盯得於果很不自在。
“別那麽看我,不就是上個學嗎?晚上下學不就來接你了嗎?”
“你保證?”
“我還能騙你嗎?”
“媽媽那天就說放學來接我,可是她就沒來……”
於果一愣,脫口而出“那不是你媽出……”接到夏天的表情,於果吞下了後麵的話,沒忍心說下去。於果蹲下身,和夏天平視,“我保證,放學就來接你,現在,趕緊上課去吧。”
夏天一步一回頭地在上課鈴聲裏往教學樓走去。於果轉身離開,撥通珊珊的電話,“喂?親愛的,我解放了,中午一起吃飯呀?”夏天難過地扭過頭去。
背著書包跑到教室門口,夏天看見小艾正跟一個老師在說話。小艾看到夏天,示意夏天進去。
“夏天,以後你就是咱們二年級三班的學生了,我是你的班主任,這是咱們教語文的張老師。”夏天甜甜的喊了聲老師好。
交代完畢,小艾離開了教室。張老師扶著夏天的肩膀,轉向全班同學。
“我們今天上課前,要先認識一位新同學。夏天?能跟大家介紹一下自己嗎?”
夏天點點頭,麵向全班同學:“我叫夏天,來自美國,我的家在洛杉磯,我媽媽是一個美籍華人,我爸爸……”
自我介紹完畢,張老師將夏天安排到一個空座位,旁邊是一個紮著兩個麻花辮、穿一件粉色裙子的小姑娘。
麻花辮姑娘衝夏天一笑,露出一個因為換牙而出現的一個牙洞:“你好,我叫劉梓甜。”
“你好。”
“我們的名字裏都一個‘tian’字呢……”
夏天點頭:“哦。”
下了課後,夏天和麻花辮就被一群孩子們圍住,大家嘰嘰喳喳地問夏天很多美國的事情。被大家的熱情感染,夏天也終於變得開心了些。
尤其是同桌麻花辮姑娘,總是給夏天那個標準的露牙的笑容,搞得夏天後來很不好意思,小臉變得通紅。
放學鈴響,學生們整理好書包一個個地跑出了教室。劉梓甜和夏天都收拾著書包。而坐在他們身後的三個男生走到劉梓甜旁邊:“劉梓甜,和我們一起走吧。”
劉梓甜搖搖頭:“不要,我要和夏天一起走。”
三人中間的一個胖男孩兒顯然對這個答案不滿意,衝著夏天揚揚下巴:“新來的,你自己先走。”
夏天看看他,接著低頭收拾自己的東西,整理完後背起書包,然後對著劉梓甜說,“走吧。”
胖男孩兒向前一跨步,就將夏天和劉梓甜的去路全部堵住了:“我說讓你自己先走,你沒聽到麽?”
“聽到了,但是我不要聽你的。劉梓甜自己說要和我一起放學的。”
胖男孩兒板著臉孔做出個很生氣的表情,他一左一右的男孩兒也有樣學樣的對著夏天皺眉頭瞪眼睛。夏天看著三人故作凶神惡煞的表情,很是無奈。
這時小艾從教室外捧著教案走過,劉梓甜眼尖看到,忙高聲喊:“小艾老師!”
小艾聽到學生喊自己,走進教室,就看到夏天和劉梓甜被三個男生堵在座位上。“毛多多,你又在做什麽?”
毛多多看到有老師來,也不敢當著小艾的麵欺負夏天,叫上自己的左右手,衝小艾鞠了一躬後就逃也似的衝出了教室。
小艾問夏天:“夏天,你們剛才在說什麽?他們是不是欺負你了?”
夏天看看劉梓甜,劉梓甜膽怯的沒有吭聲,夏天想了想,搖了搖頭。
夏天和劉梓甜與小艾揮手再見,兩人背著小書包往校門口走去。剛走出教室不遠,就又被毛多多幾人圍堵了起來。
“可以啊,新來的,不聽我們的話,還敢找老師來撐腰。”毛多多一副從電視上學來的黑幫老大的囂張樣子。
“老師不是我叫來的。”夏天無奈。
“哼,管你的。反正,”毛多多跨前一步,“你死定了!”說完帶著自己的兩個小跟班,一搖三晃地走了。
“怎麽辦啊,夏天。”劉梓甜被嚇到了。“這三個男生可是M3啊。”
“什麽是M3?”
“他們的名字大寫都是M。那個胖子,他是頭兒,叫毛多多。大家叫他飯團兒,他爸是做飛機上一特重要零件的,特別有錢。那個又高又瘦的叫孟子彬,大家都叫他籃板,人高手狠。那個卷毛他……他一點都不厲害,不過他特別會打小報告,最好別讓他聽到你說飯團兒和籃板的壞話,要不第二天保準遭殃……我們管他叫拉布拉多,你懂的。”
夏天正了正書包:“我才不怕。”
“為什麽啊?難道你練過功夫?跆拳道?拳擊?”
“因為我爸他……”
“什麽?”
“沒什麽,反正我不怕他們。”
正陪著珊珊看電影的於果突然打了個噴嚏,抬頭看看黑影中的空調口,怎麽溫度調得這麽低呢?
夏天一臉堅定笑容地站在大鐵門裏麵,看著家長接走了各自的孩子。
等了很久,學校已經人去樓空,夏天仍然站在那兒,於果還是沒來。夏天突然覺得身後有異樣,他一轉身,毛多多們正站成一排,不懷好意地盯著他。
夏天被推進小花園,飯團兒命令著夏天:“把書包拿來!”
“你們想幹嗎?”夏天抱緊自己的書包。
“我們要看看你書包裏都有什麽!”
“你們沒權利看我的書包。”
飯團瞅了籃板和拉布拉多一眼,兩個人撲上去就抓住了夏天的書包。夏天和兩人扭打在一起,爭搶書包。飯團兒大喊:“把他書包搶過來!搶過來!”籃板大力一推,夏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書包脫手,不結實的書包在拉布拉多手裏散了架,裏麵的東西全都落在了地上,夏天的超人漫畫書落在了泥裏。
小艾背著包往外走,一眼看見站在門口的夏天。夏天懷裏抱著爛書包,屁股上全是泥,孤零零的站在那裏。
“夏天?你怎麽弄得啊?打架了?”看著夏天一身的狼狽,小艾大吃一驚。
“我摔了一跤。”
“摔得?你爸呢?”
“還沒來。”
“這個於果……”小艾不滿地撥通手機,手機裏提示於果的電話不在服務區。小艾無法,隻能撥通了大勝的電話。
大巴車停在了學校門口,大勝和三妹一起下車。“今天和恩人一起去溜車了,這不,接到你的電話,我們就過來了。”
兩人看著夏天滿身狼狽,三妹頓時就炸毛了:“怎麽這樣了!挺好一孩子,這是怎麽弄得啊!”
呷哺呷哺店內,三個大人和一個孩子麵前一人一個小火鍋。三妹不斷給夏天夾菜。“夏天,你上學的事兒你舅舅知道嗎?”
夏天搖頭。
“那你這兩天給你舅舅打過電話嗎?”
夏天又搖頭。
三妹猶豫了一下,對大勝和小艾說:“我覺得還是有必要給孩子他舅舅打一個電話,把今天的情況跟他說一聲。”
“我看沒有這個必要吧,就是摔了一個跟頭……”
小艾白了大勝一眼:“我剛才帶他去醫務室檢查了一下,除了摔了一屁股泥,書包摔爛了以外身上倒是沒有傷。”
“那書包一看就不是摔跟頭摔壞的……”三妹壓低聲音。
“你也這麽覺得啊,我剛才就看著不對。”兩姑娘惺惺相惜地碰了個杯。“所以啊,我覺得要是和同學打架就不是小事了,還是得家長過問一下,要不孩子心理上要留陰影的。”“同意。”
眼看女子同盟就要建立,大勝趕緊插話:“冷靜冷靜!就算要家長過問,也是他爸過問,輪不到舅舅吧。”
“問題他爸爸在哪兒呢?孩子第一天上學就忘了接……”
“我爸沒忘!”一直沉默吃飯的夏天突然喊了一聲,三個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安靜了。
大勝趕緊拿出手機:“我這就打電話……通了通了……於果,你哪兒呢?!哦,正接活兒呢啊?撞得嚴重嗎?這麽嚴重啊!保險扛都飛了?!”
大勝表情誇張地拿著電話往外走,三妹和小艾不做聲的看著大勝演戲。“狼狽為奸!一丘之貉!”
大勝走出火鍋店,對著電話著急地說:“於果!你哪兒呢!”
“電影院啊,珊珊想看那動畫片,《藍精靈》。”
“你腦袋被車門夾了啊?你兒子被你撂在學校一個多小時,你去看《藍精靈》?我看你挺藍精靈的你!”
被大勝一提醒,於果才想起夏天來:“我去!我給忘了!那……那他還在學校呢嗎?”
“等你啊!我和小艾把他給接上了,現在在你們修理廠對麵的呷哺呷哺吃飯呢。……那個,我提醒你一下,李三妹也在這兒。”
“她怎麽也在啊?她是不是特別沒事幹人生特別蒼白,以摻和人家家庭生活為興趣愛好啊?”
“注意措辭啊,她現在不僅是我的恩人還是我的合夥人,是我生命中僅次於小艾的女人,一會兒到了態度要懇切……你趕緊吧,我們等你,掛了。”
於果掛了電話,珊珊奇怪地問:“怎麽了?”
“趕緊,我把我們家那個藍精靈給忘了。”
於果和珊珊做到了幾人對麵,陪著笑臉:“感謝感謝……這頓算我的。”於果看了珊珊一眼,珊珊趕緊起身去結賬。
夏天看到了珊珊時立刻就明白了,臉上明顯不悅。
李三妹最先忍不住了:“你怎麽這麽不靠譜啊,把孩子一個人留學校,自己跑去HAPPY?”
“我忘了。”
“這也能忘嗎?”
“我老年癡呆提前了,經常忘事,什麽上完廁所不衝水吃完飯又吃一頓覺得自己特有錢一擲千金這種事都經常幹,有時候犯病了還不記得人……誒,比如你哈,你是誰來著?她……她誰啊?”於果問大勝和小艾。
三妹氣得拿起鑰匙
和大勝小艾說聲再見就離開了。
於果切了一聲:“她以為自己是誰啊?”
小艾幫著三妹說話:“別叫囂哈,你不占理。對了,明天你還得來學校一趟,把相關的一些費用給付了。”
“什麽費用?你們不是義務教育嗎?”
“義務的含義包括父母與家庭有使學齡兒童就學的義務,國家有設校興學以使國民享受教育的義務,以及全社會有排除阻礙學齡兒童身心健全發展的種種不良影響的義務……”
“打住,您直接說要交多少錢你們才義務?”
“一般借讀生是要交讚助費的,大概兩萬元到八萬元不等,也視借讀時間而定。我跟校長協調了一下,借讀費就給你免了,你隻交學雜費就行了,合計大概三千多塊錢。”
“這麽多?早知道上個學要這麽貴,我還不如給他找保姆呢!那……我們能退學嗎?”
小艾憤而起身,拉著大勝離開。
珊珊買完單回來,看到大家都散了,有些奇怪。我……買單用了很長時間咩?
回到家裏,於果問出了夏天滿身泥和爛書包的緣故。
“他們想看就讓他們看啊!”
“這是我個人隱私。”
“你多大一小破孩兒啊,就跟我談隱私,現在你為了你隱私,這書包壞了,知道這書包我花了多少錢給你買的嗎?八十!才背了一天就爛了,別想我再給你買新的!”
於果翻出一個超市環保袋子,甩給夏天:“用這個裝課本吧。”
夏天吃驚地看了眼袋子,拒絕接受。
珊珊趕緊跑來打圓場:“拿這個好丟臉的,好像街上的歐巴桑,叔叔,不要啦,我給夏天買一個新的,阿迪達斯好不好?”
珊珊期待地看夏天,夏天扭頭從珊珊手裏扯過了袋子,把自己的東西胡亂放了進去。於果看見夏天眼圈紅了,珊珊對著於果偷偷做了一個揉著眼睛哭的動作。於果歎了口氣。轉頭一琢磨,帶著夏天來到了樓下的空地上。
於果做了幾個示範動作,一邊說:“如果下次再有人欺負你,你就這樣他……然後再那樣……”
夏天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於果抓住了胳膊,一把按在了地上。
夏天一下子從地上爬了起來,興奮地盯著於果:“爸爸,真的麽?你教我打架?”
於果皺眉:“什麽教你打架!我在教你怎麽保護自己!”
夏天無比激動地看著他。
“不許用那種眼神看我,跟你媽當年看我一樣……快,用我剛才示範給你的動作,過來劈我!”
夏天雀躍地撲過去,又一次被於果摔在了地上。夏天又是一聲大叫。“沒事吧?”於果擔心地問。誰知夏天幸福地搖搖頭:“沒事兒!”
“那再來!”於果也感覺到了樂趣。夏天大喊著朝著於果撲了過去。
玩了一會兒,於果讓夏天繼續練擒拿術,自己反身上樓。
坐在燈下,正在給夏天縫書包。
第二天一早,夏天背著於果縫好的新書包,見著人就攔住:“你來劈我啊,來劈我!”
車廠眾人看他有趣就輪番上陣,結果紛紛被摔在地上。
夏天得意地跑過來:“爸爸,你那招太棒了,你再教我一招吧!咦,爸爸,你在算什麽呢?”
拿著計算機算賬的於果被夏天打斷,抬頭看著夏天的一張小臉忽然想到了什麽。“夏天,你看,你現在上學了,挺開心的是吧,不過你知道上學要花錢嗎?知道要用多少錢嗎?”
夏天眨了眨眼睛,琢磨了下,“我聽小艾老師說過,好像要三千多。”
“這個我呢,之前欠了你珊珊阿姨好多錢還沒還,車廠的工資也預支了好幾個月不能再預支了……知道什麽是黔驢技窮、窮途末路嗎?”
夏天搖頭。
“就是一頭驢沒路可走了。我就是那頭驢。遇到一頭特別可憐的驢怎麽辦?”
“要幫助他。”小夏天很有正義感地說。
“好孩子,果然冰雪聰明!”於果一副你深得朕心的神態,拿出手機,放在夏天麵前,“你舅舅電話知道吧?”
“嗯。”小夏天點點頭。
“剛才告訴你的都記住了嗎,知道怎麽跟你舅舅說吧?”
繼續點頭。
“千萬別說我讓你打的,懂嗎?”
“懂。”
“那打吧。”
夏天剛撥號到一半,又停下:“爸爸,我可以跟舅舅說英文嗎?我用英文說假話比較像真的。”
“可以。不過咱們不是說假話去,是忽悠,忽悠你懂吧?”
“嗯,我們不是說假話。”
夏天撥通了電話,用英文和泰勒說話。於果聽不懂,站起身到旁邊抽煙,心裏帶著期待和忐忑看著夏天。
很快,夏天便放下了話筒。
於果扔下煙頭,期待地看著他。“怎麽著?你舅舅怎麽說?”
“我舅舅說這筆費用是應該由你來負擔的。”
“SHIT!”於果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心裏想,敢情這美國舅舅也不是冤大頭。
不過於果依然沒完全死心,他拿過手機翻出一個號碼,然後又把手機遞給夏天。“你再打這個電話號碼……還是千萬別說是我讓你打的。”
“嗯,明白。”夏天看了一眼上麵的名字,於建國。
“要是他問你怎麽想起打給他的,你就說……”
“我就說他是我心裏最親的人。”夏天開心地說。
於果睜大眼睛帶著驚喜和讚許地看著夏天:“這孩子像誰啊,太聰明了!這還真是像我的種啊。”
學校門口,夏天又和於果依依惜別。
“那招記住了嗎?”於果看到夏天狠狠點頭,“也別下手太狠,點到為止,注意涵養。”夏天充滿勇氣地點頭,然後跑了進去。
於果並沒離開,一個勁往來學校的那條路上看。不一會兒,就見到老於挺著胸,背著手,朝這邊走來,手裏捏著一個尼龍口袋。
於果趕緊戴上墨鏡,調整了一下狀態,假裝沒看到老於似的往前走。直到於建國喊住他,他才停下來,詫異地看著於建國:“你怎麽來這兒了?”
老於心情很好地回道:“我給我孫子交學費!”
“誰讓你來的,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的事兒跟你沒關,不勞你費心。”
“你那是放屁,這是你的事兒嗎?這是我孫子的事兒,你不知道我孫子給我打電話吧?你知道我孫子在電話裏怎麽說的嗎,我大孫子跟我說,爺爺你是我心裏最親的人了,所以我給你打電話,你一定得幫我一個忙……我的寶貝孫子讓我來的,你給我起開。”
於果不依不撓地攔著老於:“我的事兒不用你管!”
“我不管你你長這麽大!你跟你妹妹不都想跟我脫離關係嗎?脫!你和你妹妹不是都發誓這輩子不再花我一分錢嗎?你們有誌氣!我孫子,明白孩子,認我這個爺爺,花我的錢。起開!”老於固執地推開於果。
於果狀似無奈地讓開了路,老於得意地背著手走了進去,又想起什麽轉過身:“哦,對了,夏天不讓我跟你說他給我打過電話,你小子別給我說漏了!”
於果看著老於哼著小曲背著手走進學校,也開心地帶上墨鏡轉身離去。
自從那天作為“私人導遊”陪著泰勒遊玩過頤和園後,三妹就一直沒和泰勒見麵,偶爾會發個短信聯係下。這一天,泰勒發來短信,邀請三妹出去玩,見麵的地點卻是在酒店的停車場。三妹奇怪之餘卻隻是感到開心而已。
一身騎行服的三妹走到停車場,注意到旁邊的一輛機車上一個皮衣男正在發動摩托。
三妹看著炫目的機車,不由自主地念叨著:“12款的883N硬漢,磨砂黑,馬蹄點,呼嘯鷹點火器,限量版的運動坐墊……這簡直就是一台夢幻般的機車啊!”
皮衣男一回身,正是泰勒。三妹很是吃驚!泰勒神秘一笑:“怎麽?有規定我不能騎機車麽?”
“可是你怎麽會有這樣一輛車呢,還是在北京……”
“我是哈雷的會員啊,全球的。”
“酷誒!”三妹興奮地就差跳起來了就好像是哈雷會員的是她自己似的。
“要不要一起去兜風?”
“好啊,正好檢測一下你的車技是不是和你的外表看起來一樣酷!”
兩輛重機雙雙停在李三妹的家門口,熄火,兩人同時摘下了頭盔。“穩定但速度快,靈活又守規矩,女孩兒像你這樣技術的真不多,而且,你騎上車更像一個小女孩兒了。”
“這些表揚,我就都臭不要臉地認領了。”三妹不好意思地暗自吐吐舌頭。
“早知道你這麽不謙虛,我就索性多誇點了。”
“以後要多誇我,就愛聽好聽的。”
泰勒看著李三妹燦爛的笑容:“你特別喜歡笑。”
“什麽?”
“我說,你特別喜歡笑。”
“是傻笑吧!”
“傻笑也是笑啊。而且比其他的笑容可能更真誠。”
正聊著,李家大門開了,周雲清穿得特別隆重地出現在了門口,披著披肩,金光閃閃地著實晃到了李三妹:“是泰勒吧?”
“媽,你怎麽出來了?泰勒,這是我媽。”
泰勒趕緊上前問好。周雲清特高雅範兒點頭:“進來坐吧,家裏什麽都有的,咖啡有的、茶有的、紅酒也有的?”
“今天就不打擾了,太晚了,改日吧,改日我再來拜訪阿姨。三妹,那我先走了,你早點休息。”泰勒道了晚安便跨上車離開了。
三妹站到周雲清麵前,擋住了她的視線:“怎麽樣啊,看清楚了麽?”周雲清終於放棄了拿捏了半天的高雅範兒:“太帥了啊!”
洗完澡的三妹擦著頭發從衛生間裏走出來,看見李三弟正站在周雲清房門口伸著腦袋看熱鬧,便也湊了過去。“喂,幹嘛呢?”
李三弟做了一個小聲的手勢,示意她聽。三妹側身聽,周雲清正在打電話:“喂,表嬸啊,是我啊,雲清
,沒大事,我就是跟你說啊,我們家三妹要結婚了,是啊同喜同喜,男方是個大律師,是啊,而且啊,還是美國人,有綠本子的……你講什麽,你才二婚呢!我家三妹這是第一次!”
三妹和三弟都禁不住皺眉,三妹很不爽地問三弟:“誰允許她這麽快就昭告天下了,她都跟誰說了?還第一次,這話怎麽聽著怎麽別扭!”
三弟扳著指頭數給三妹聽:“二姨三姨四姨大姑父大姑表嬸二姥姥四姥姥大舅和大舅的弟媳婦……反正還活著的親戚她都打過招呼了。而且咱媽,還報了班呢,學什麽美國話去了。”
白天。周雲清散著頭發,穿著長裙,圍著大披肩,一副三毛的打扮,在英語培訓班的前台看課程介紹。
“阿姨,具體選哪個課程,主要還是看您的訴求,是為留學啊,旅遊啊,還是商務社交?”前台姑娘特別熱情地向周雲清介紹著各種不同種類的課程安排。
“寫詩。”
“……寫……什麽?”
“寫詩。”
“……”前台盯著周雲清,緩了一會兒,“阿姨,我給您推薦這個班,特點就是,按課時計費,上滿30課時可申請高級班,零基礎,無考核。”
“那得多長時間能用英文寫詩啊?”
“您要寫多長的詩?”
“十二行的吧。”
“快的話,半年吧。”
周雲清想了下:“那還行,我一時半會也去不了美國呢。在國內還是可以先寫中文的。”
“阿姨,是這樣,來我們這兒報名的學員都有一節免費試聽的體驗機會,10分鍾後就有一節課,您要不就先試聽下?”
周雲清很開心地詢問了教室,走進去,坐在了教室的第一排,後麵是一群神頭鬼臉的小孩兒,周雲清渾身不自在。
老師在黑板上板書完,回頭看大家,掃視到了周雲清:“今天我們接著講動詞的各種形態……哦,今天又有一位新同學,這位……同學,您可以用英文介紹一下自己嗎?”
周雲清很是窘迫:“我……我英語不好的。”正在尷尬時,教室的門被推開了。一個穿著風衣、銀白色頭發、非常有氣質的老頭走了進來。
“非常抱歉,我遲到了。”老頭兒走到周雲清旁邊,指著旁邊的空位問:“可以麽?”周雲清臉紅了下,如害羞的少女般,輕輕點點頭。
周雲清偷瞟老頭兒,發現老頭兒也在看她,心中一陣小鹿亂撞。老頭抽出派克鋼筆,在練習本上寫了三個非常漂亮的字,推給了周雲清。周雲清小聲地問:“席慕雲?”
周雲清接了老頭遞過來的鋼筆,在筆記本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席慕雲接過筆和練習本,分別用圓圈勾出了兩個名字共有的“雲”字。周雲清的臉立刻緋紅了。
母親的異常狀況,沒有引起三妹的特別關注,她此刻最關心的還是自己的事業。在店門口,大勝和李三妹仰頭看門臉上的牌子:“三勝旅行社”。
大勝:“李總,感覺怎麽樣?”
李三妹:“有點飄,齊董你呢?”
“特別飄。”
“隻允許咱們飄一分鍾,接下來就得幹點實事了。”
“30秒吧,作為管理層,不能太撒嬌。”
李三妹點點頭:“那就10秒。”
正幸福著,於果領著珊珊,扛著墩布拎著水桶來了,小艾牽著夏天跟在後麵。
三妹看到於果不怎麽開心,低聲對大勝說:“你找的開荒公司就是他們啊?”
“得有成本意識啊李總,開荒公司按小時算錢,跟上出租車看著跳表似的。你看看這些人,純公益勞動,年輕體壯,幹完了給頓麻辣燙就樂得什麽似的。”
小艾上前挽住李三妹的胳膊,將她拉到另一邊:“我知道,於果在這裏,你很不自在,你就當他是夏天帶來的外掛嘍。”兩人在角落裏一番擠眉弄眼。
珊珊跑過來,拉住大勝:“齊哥哥,我們來的路上叫了披薩,一會兒送過來。祝你們開業大吉。”
“看看,還外帶一頓中飯。珊珊,太謝謝了,你看有些日子不見,又漂亮了。”
嘻嘻哈哈完畢,眾人各自領著工具開始打掃。於果和珊珊擦窗戶,小艾和大勝一個掃地一個拖地,三妹帶著夏天擦拭屋內的桌椅板凳。辦公室很快就煥然一新。大家卻一個個汗流浹背。
大勝擺弄著一台二手小風扇,但是不論怎麽倒騰,風扇就是不肯工作。大勝鬱悶地狠狠拍了風扇一掌,風扇回光返照般慢騰騰轉了兩圈,然後就蹦著火星徹底歇菜了。
於果熱得滿頭大汗:“大勝,我說你的成本節約得也有點兒過了吧。空調罷工後是風扇歇菜,這炎炎夏日的,你想把你的顧客都悶死在這裏麽?”
大勝自己也連連擦汗,嘴上還不服軟:“哈,你們難道沒有聽過一句話麽,心靜自然涼。”
珊珊提議道:“要不然這樣吧,今天是開業第一天,我們換地兒開個泳池party,繼續我們的開業慶祝啊!”
一呼百應。
遊完泳,眾人回到旅行社門口,夏天眼尖,最先發現門口放著兩個又體麵又高檔的花籃:“好漂亮的花籃啊!”
“誰送的啊,都沒簽名。”
“還不止花籃呢,你們看這個……”大家順著珊珊的指向,發現旅行社門口多了一副對聯。草書,字特渾厚。
大家都麵麵相覷。“這寫的什麽啊?”大勝摸著下巴掃視著來回掃視著對聯。
於果湊上前:“我看看哈……上聯是給你一杯忘情水……下聯是對你愛愛愛不完。”
“你們別貧了,人家這字正經是有功底的。”
一直發愣的三妹突然轉身,朝著樓下跑去。
一輛豪華的商務車停離旅行社門口有些距離的陰影裏。三妹跑了過去,泰勒開車門出來:“還喜歡麽?”
“當然喜歡,那對聯是你寫的嗎?”
“既然是賀喜,一定要自己親自動手才有誠意。”
“你怎麽知道我的旅行社開在了這裏?”
“隻要我想知道的事兒,都能知道。怎麽樣,完事了嗎?一起吃飯?”
“完事了,不過剛才已經和我的朋友們吃過飯了,剛剛遊完泳回來。”
眾人也跟著下來了,泰勒一眼就看見了人群裏的夏天,還有於果。“也包括他嗎?”
三妹尷尬地看於果:“他是我合夥人的哥們,我跟他不熟。”
泰勒似乎沒聽見三妹說什麽,大步走了過去,來到了於果的麵前。“能跟你聊兩句嗎?隻需要幾分鍾的時間。”
“哪兒?”
“上我車吧。”
泰勒率先轉身,於果跟上。
“爸爸……”夏天輕輕喊了一聲。於果沒有聽見,跟著泰勒上了車,泰勒帶上了門。
“你想跟我談什麽?”於果一掃剛才的開心,板著臉問。
“夏天怎麽樣?”
“你剛才不是看到了麽,很好啊。”
“能具體說說嗎?我想我作為夏天的舅舅還是有權知道他的生活狀況的……可以嗎?”
眾人都緊張地盯著泰勒的那輛車。
“你們說那泰勒不會把於果在那車上……”大勝不安地說,同時還用手做出了一個往下砍的動作。
小艾瞪大勝一眼:“烏鴉嘴!摸木頭。”
這邊廂還在猜測著車裏的情況,那邊廂車門打開,泰勒和於果都下了車。
珊珊跑了過去:“叔叔,他沒把你怎麽樣吧?”於果鐵著臉,不說話。
三妹也跑了過去,問泰勒:“你跟他談什麽啊?”泰勒恢複了一貫的風度:“沒大事兒。”
泰勒上前跟夏天囑咐道:“夏天,如果你在於果家住得不開心,或者他對你不好,你可以告訴我,知道麽?”
夏天不高興地看著他,沒有回應。大家看向於果,發現他臉色鐵青,卻什麽也沒有表示。
泰勒和三妹上車離開,大家都圍住了於果。
“哥們兒,他沒為難你吧?”
“沒事兒,今天大家都累了,散了吧。珊珊,帶夏天上車,咱們也撤了。”
珊珊開著車,不時看一眼於果。於果閉著眼睛,假裝睡覺。而夏天的確玩累了,窩在後座上真睡著了。
“叔叔?睡了?”
“嗯。”
“怎麽啦?累了?”
“嗯。”
“要不要去我那兒?我給你做個全身的SPA?”
“嗯……不行!還帶著夏天呢,他累了,得把他送回家睡覺。”
珊珊懊喪:“把夏天放爺爺那兒不是挺好的嗎?帶回家又不知道有什麽麻煩……”
於果突然大吼:“什麽麻煩,沒有麻煩!”
夏天也被這突然來的一聲給嚇醒,茫然地看著於果和珊珊。
珊珊也嚇了一跳,委屈得很:“你凶我幹嗎啊,我送你們回去就是了!”
於果把頭扭向窗外,回想起剛才在泰勒車上的情景。
“你說夏天在你那裏過得很好,但是據我所知,情況並不是這樣。”
“你知道你還問,誠心啊!”
“我是誠心勸你不要跟我對著幹,你這樣硬撐下去沒有任何意義,你遲早會來找我重簽那份你賴掉的授權。”
於果冷笑一聲:“是嗎?可我跟你想的正相反,我覺得你這樣在中國生耗下去沒有任何意義,我勸你趕緊把酒店退了,哪兒來的哪兒去,多攢點錢,以後老了沒人養老很淒慘的。”
“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吧。你會有更大的麻煩的,於果。”
“走著瞧吧。”於果一副不屑的樣子,擺了擺手想要開車門,泰勒伸手將他擋住。
“一般我開始的談話都由我結束……我想告訴你最後一件事兒就是,我隨時歡迎你來找我,我討厭的是威脅,但是如果你真心實意地求我,我或許會考慮把錢給你,隻要你永遠不見夏天……”
“去你大爺的,老子富貴不能淫!”
於果一把推開泰勒,強行拉開門下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