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海嘯（上）

在見到張妮之前，包括這幾天的夢裏，高毅無時不刻不在想張妮。想念著她的一顰一笑，想念她發間的味道，想象著可能出現的，再次相逢的場景。但是，他怎麽都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一種方式。

張妮安靜的站在水波之上，如同真的在乘坐手扶電梯一般，隨著水波慢慢將整個人從海平麵以下升了上來。看著高毅這邊，或站在海波之上，或浮在天空中的一群人，微笑著示意。

第一個反應過來，上去擁抱張妮的竟然不是高毅，而是孔佳，“妮子！想死我了，我以為你和高毅離開村子，我就再也見不到你們了的！”

張妮擁著孔佳，也頗為高興的說，“我也是在霍森那個家夥接近我時，觸發了他設計的後門，才記起我們小學同學，以及和你相關的事情的！”說完，張妮也微笑著向她認識的那些人點頭示意，包括露西絲、烏魯、喬娜等等。當她的目光投向那具披著霍森壯碩身體的男人時，忍不住“噗嗤”一笑。

原來，高毅此時很糾結的絞著手，一副局促不安、進退維穀的樣子。似乎想上前來打招呼，卻又害怕現在的身份嚇到張妮。他在心裏還在糾結該怎麽向張妮說明自己現在的情況，“自己是真的高毅，但是呢，現在暫時的身體是個叫霍森的人的。還有，這具身體雖然是霍森的，但是身體帶來的感覺都是高毅的，那‘親吻’什麽的，做是不做呢？還是不做好了，再不濟也不能讓這家夥占了便宜。更何況，和一個陌生人接吻，對於張妮而言，也有心理障礙吧？”

“歡迎回來，村子裏永遠歡迎你們的到來！”露西絲和烏魯等相識的眾人都麵帶善意的微笑。

而在高毅胡思亂想的功夫裏，張妮已挽著孔佳的手，走到了近前，“別亂想了，我把你帶過來了！”

在高毅還沒弄明白張妮這句話的意思時，方才張妮那水波上方盤踞的巨大的漩渦中，不知道有什麽出現，突然間大放光明。本是按照一定方向各自旋轉的大小漩渦，此時卻紛紛的向外噴湧開來，噴湧的力量很大，把周邊的海水都帶起，形成一圈蔚為壯觀的噴泉。而噴泉的中心，水慢慢被噴泉所帶走，顯露出一個人來。

待高毅看清了這個被無數水柱環繞的這個人時，他大吃一驚。這個人不是他嗎？這不就是高毅自己的身體嗎？高毅有些明白張妮剛才那句話的意思了。不過，這樣的出場，確實出乎了他的預料。

“等等！”高毅這句話也不知道衝誰說的，他似乎看到了一幕很不可思議的場景：隻見自己曾經的身體，那額頭上憑空竟然又睜開了一隻眼睛，對！就是第三隻眼睛。“這…這是…怎麽回事——”高毅從來沒有預料到自己的身體裏竟然還會有第三隻眼睛，甚至這種念想都沒有過。高毅詫異的話還沒說完，一道紫光從那種豎立的眼睛中射出，打在高毅現在所在，這具霍森的身體上。高毅突然感覺什麽東西湧進了這具身體裏，還沒有待他去仔細感覺，那紫光已變成綠色，一股巨大的吸力從光線上傳來，自己整個人就如同騰雲駕霧般的竄出了霍森的身體，沿著綠光的軌跡回到了自己身體當中。

這兩天裏，高毅已經知道了自己是第一個太陽紀，也就是“三眼族人”的後裔。也知道了自己和張妮曾經在過去的半年裏一直和周圍的這些超能力者生活在一個叫“道德村”的地方。但是，有關那部分記憶的封印，高毅卻始終沒有解開。

雖然沒有找回自己曾經輝煌的足跡，但是，高毅已經慢慢接受了，自己曾經是個很強力的超能力戰士的事實。恩，一般像路上揀了張彩票，結果發現中了五百萬這種好事，攤到高毅頭上，他肯定是不會拒絕的。也不會去考慮“這張彩票到底是誰掉的啊？”“是不是該找一下彩票的失主啊？”“這五百萬該不該還給失主，還多少啊？”之類糾結的問題。

按照孔佳的安排，每個人都有自己所負責的

區域。高毅自然是和張妮一起行動，畢竟太熟悉自己的能力還需要些時間。而高毅比別人更加清楚，因為他從霍森的身體裏也帶出一部分本來屬於霍森才擁有的力量，光是這個部分力量的消化就要消耗他不少時間。至於，霍森本人，他被高毅的第三隻眼所封印，已經換回到霍森自己的身體裏，目前陷入昏迷之中。而因為在這次的行動中，隻有霍森才具有空間跨洲傳送的能力，雖然高毅莫名其妙也得到了這種力量，但是他暫時不想告訴任何人知道。所以，霍森隻好被烏魯隨身攜帶，反正烏魯力量大，在加個輕型坦克他也不會覺得很吃力。

除開本屬於霍森掌握的“氣屬”的力量不說，單說已經回到自己身體裏的高毅，在熟悉自己“第三隻眼”的能力時，驚歎過好多次。

盡管高毅在霍森的身體上也有使用過超能力的經驗，但是具體到一些細節並不真正明了，更談不上掌握，隻是勉強能用而已。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通過自己的“第三隻眼”，高毅才稍微了解了一些：比如說，原來每次使用能力並不是白給的，每一次能力的使用都要消耗使用者相應的能量。就如同一個人運動需要消耗相應的體力一般。當然，相對於一般人，能量相對於體力的上限會高得多。而且，能量的獲取方式並不複雜。一般擁有超能力的人，在不使用超能力的狀態下，身體本身就能夠自我蓄能。超能力也不是你想怎麽用就怎麽用，沒有任何限製，還是取決於你的身體強度，能不能支撐得起這種能力的使用而對身體沒有任何損耗。

所以，在感受完一些基本的常識後，高毅忍不住歎了口氣，“這超能力者跟玩政治的差不多，後者是要出生前選個好爹媽，前者不過是要選具好身體罷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使用霍森的力量，高毅沒有一點顧忌，一來那時候他不懂，二來就算懂了他還是該怎麽用就怎麽用，霍森又不是什麽好鳥。到他使用自己的“第三隻眼”時，高毅就變得謹慎了許多。不徹底了解清楚每一個環節的具體步驟，高毅根本舍不得用那麽一丁點的超能力。跟《3×3EYES》（注①）裏的不同，高毅的這第三隻眼，並沒有讓他獲得不老不死，精氣無限的能力，而是讓高毅的腦海裏多了一個世界，一個可以選擇的世界。

眼前的這個“地方”，高毅依稀相識。在愛德華博士入侵時，曾把他帶入莫名的意識空間，那無比廣大的空間裏有很多條巨大的光帶，而他當時行進的光帶上就是無數稀奇古怪靜止的畫麵。現在這個地方，整個紐約被他的“第三隻眼”拆分成無數靜止的畫麵，隻不過這些畫麵呈現在他腦海裏的，不再是以光帶的形式出現，而是如同一片片巨大的超薄屏幕從四麵八方，各種角度，或橫或豎或斜著穿插過他的身體裏。每一片麵畫的**，都會讓他從精神層麵上感受到一波又一波強烈的快感襲來，這快感是如此的強烈，會讓整個都身體不自覺的產生一種莫名的卻又無法遏製的衝動。而快感產生的同時，不僅那畫麵中的每一個細節都钜細靡遺的儲存在了他的腦海裏，更讓他有一種充實的快感。

把視線從高毅光怪陸離的感覺從剝離開來。其實，在高毅的麵前，現實裏一切都在崩塌，無聲無息的崩塌：紐約有很多橋，海水沒過自由女神的頸部，沿著這些橋梁疏導。但是，怎奈這海嘯太猛，在高約百米的自由女神遭受滅頂之災之前，那些無法排泄的海水像巨人重重的巴掌，拍在了汽車、樓房、廣場、電線杆等的身上。水勢凶猛，整個紐約就像是一個巨人的碗，原本紐約的一切，包括曾經的帝國大廈被攔腰折斷，曾經的自由女神像被連根拔起，所有的一切都被熬成了粥，在巨人那無形的湯匙裏攪拌著、粉碎著。

而高毅此時的感覺很奇妙，在最早的，和那群打手搏鬥時，他就稍微有這樣的感覺，隻是遠沒有這次明顯。這一次，高毅十分清晰的把握到時間流動的脈

絡，它一點點的為高毅所變緩，連海嘯巨浪那奔騰之勢，都像是在錄像帶裏慢放了五倍或是更大的數值，所有他視野所能及的一切，都變成了一幅幅定格而又漸進的畫麵。

高毅和張妮的任務並不重，不用去盡快的疏通海水，不用去運送大批逃出來的難民，他們不過隻是在尋找那些沒有及時撤離紐約，可能還存活著的人。高毅額頭上的第三隻眼突然金光一閃，他又發現了兩個依舊生還著的幸存者。

“說老實話，我非常不喜歡你！”傑拉德雙手抱著段樹幹狀的浮木，整個人浸泡在水裏，喘口氣都費勁的當下，可嘴巴上卻猶自喋喋不休，“我討厭你的油腔滑調，討厭你的英俊瀟灑，更討厭你娶了個好老婆，其實我最討厭的還是你這種不勞而獲的成功。你說你學曆沒我高，論才幹，論能力，論知識水平和頭腦你說你哪一樣能夠和我相提並論。為什麽，為什麽，就因為你有個市議員的嶽父，就要所有政策都向你傾斜？土地，我的公司高價都拿不到的，別人以低於市場均價的價格低價賣給你。我正兒八經做生意，市場是什麽價，我決不抬高地價，該怎麽賣就怎麽賣。結果房地局調查我非法傾銷；你虛托地價，政府發給你城市最有貢獻獎章，所有商業稅務減免30%；我都是私下捐款，直接捐贈給本人，而你卻聯合紅十字會把捐款都吃喝了，還被市裏評上什麽愛心人士……”一口氣說了這麽大一串，傑拉德也忍不住大大的歇了口氣。

“咳﹑咳﹑咳……”一不小心喝了口水，嗆住了，“你把我公司兼並了也就兼並了，把我的那些老雇員解雇也就解雇了，把我踢出董事會，我也算了。臨到頭，你卻以合同期為限，不讓我離開公司，給你打下手，你就是這樣照顧你的老同學的？老同學，你給我一個讓我不討厭你的理由？”

賈克斯的體力顯然不如傑拉德這麽好，現在能夠扒拉著浮木的另一端，保持著他那過度發福的身軀不下沉已經挺不容易了，他開個口，說不定水順著他的口就能把他給灌沉了，哪還有心情應付傑拉德突然爆發的怒火。

看著載沉載浮的浮木，眼瞅著下一波更大的浪過來，傑拉德歎了口氣：“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如果你能活下去的話，希望你還能記得你的這位老同學為你做的事，少做點昧良心的事。下個浪下來，這木頭肯定是載不了兩個人的，我放手了，祝你一路好運，我們各安天命吧！”

在傑拉德放手的那個刹那，在他放棄生的希望，把活下來的機會留給他的老同學的那個刹那，傑拉德仿佛聽見了一個聲音在說，“沒事了！”然後，他一股白色的巨浪將他和賈克斯卷起，像是一條翱翔在天空的中國龍一般飛向遠方。

巨龍在一座小山坡上落下，化成一個美女的女人。一個男人盤膝坐在她的身旁，額頭上卻比常人多出了一隻眼睛，而且那隻眼睛是豎著的，熠熠生輝。兩人身上的水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傑拉德茫然的望向四周：這是一個山坡，不遠處依然是滔天的洪水，被淹沒的城市。周圍有不少人，這其中有抱頭痛哭的，有歡聚劫後重生的，更多的是向他們一樣茫然四顧，不敢置信竟然會如此神奇的獲救，如此神奇的獲得了新生。1米外，傑拉德看見了賈克斯，他正趴在地上，劇烈的喘息著，他抬頭也看見了傑拉德，欣喜的眼神中卻有著一種十分複雜的感情。

注①

《3×3EYES》：日本漫畫家高田裕三的作品，以印度神話為背景架構的一個漫畫故事。講述一個身穿中國民俗服飾，自稱能操縱不老不死的三隻眼吽迦羅一族的後裔的少女——佩，帶領著被他複活過來的無（一種有三隻眼，不老不死，精氣無限的非人。書中的稱法）教授之子——藤井八雲，尋找變成人類方法的故事。

PS：這本漫畫的三隻眼是以印度神話為背景，不同於本書。漫畫的部分，有興趣的可自行百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