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_第二章 張花，玫瑰
看著一旁其他幾個人被夜總會的幾個保安一一帶走，崔一瞥了眼地上還有些迷糊的呂強，直接將他拖了出去。
崔一雖然不算多強壯，可畢業後也混了兩年，性格仗義的他往往動手都衝在前麵，次數多了，打野架的能力倒是不差，手上勁兒也不小，一路拖著呂強走到了夜總會的後門，直接將呂強扔在了門外的空地上。
這事，隻能他崔一來幹。
“崔一……我記住你了！”看著崔一的背影，呂強顯得很是惱怒，“你會為今天的事後悔的！”
崔一停下了回去的腳步，扭頭看了眼呂強。
一身的富貴，也掩蓋不了他如今的狼狽。
“你覺得你很厲害，是嗎？”
呂強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崔一的意思。
“忠哥每個月給我薪水，讓我幹的事，就是在公司裏別人怕的時候站出來，在別人不敢招惹你這種家夥的時候頂上。忠哥說過，我們賺的錢不是什麽正路子的錢，但我們絕不賺一分昧著良心的錢！”
話語間，崔一從口袋裏掏了包紅南京來，點上一根，大口吸了一口。
“論背景，論勢力，我崔一都不如你，我承認。但是我崔一做事，不昧良心！忠哥養著我，便是讓我做今天這種事的。假裝沒看見，對我來說的確是更好的選擇，可那樣的話……這薪水，我拿得燙手，拿得昧良心！”
扔掉香煙，崔一隨手帶上了夜總會的後門。
“咱們做人，就得守規矩！再怎麽，也絕不能昧良心！”
楊忠的話，仿佛還回蕩在耳邊。
回到錦綸夜總會的崔一在讓人去安撫下那包廂公主後直接將玫瑰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玫瑰的臉上如今是帶著幾分苦澀的，這倒是完全不同於她之前的反應。
崔一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掏出一根煙抽了起來。
“你今天……為什麽要那麽做？”崔一用力吸了一口，吐出濁氣，看著麵前的玫瑰，眼中閃爍著幾分異樣。
顯然，事情到了這一步，很多事，崔一也看明白了。
至少他看得出，玫瑰絕不是為了讓這姑娘下海給她賺錢才阻攔的自己！
“為了活命。”玫瑰拿起桌上崔一的煙盒，掏出一根煙點上，翹起二郎腿，坐在了崔一的對麵，“呂強那人……不是你我能惹得起的。”
崔一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家幹嘛的？”
“鄰市幾家夜總會的頭目，有自己的家族勢力，他是獨子……當然，楊忠地位也不低，他要真跟楊忠鬧的話，後果也不一定能好到哪兒去。”
崔一沒說話，隻是靜靜抽著煙。
“楊忠或許會保你，但是他一定不會保我，甚至會為了你，把我推出去。”玫瑰抽了兩口便把煙扔進了煙灰缸。
她畢竟是女人，抽不慣太衝的煙。
沉寂。
良久的沉寂。
崔一打量著眼前這個女人。
玫瑰的確是個崔一看不起的女人，可至少今天，她並未做出什麽讓崔一看不起的事來。
姑娘是呂強看上的，雖然那正和她心意，可在那個位置的她更清楚的是，他崔一的性格跟行事風格很可能導致她死！
為了活命，她才設計了這一切，甚至是在崔一麵前脫掉了衣服！
“我去求忠哥。”輕歎口氣，崔一拿起了電話。
“不必了。”玫瑰搖了搖頭，摁住了崔一的手，“不必求他。”
“忠哥不會不管你的。”
“是嗎？”玫瑰突然笑了。
甚至笑得……有些淒涼。
但她卻終究沒就此多說什麽。
“你讓他保住你就好，我今天過來，其實是來跟你道別的。”玫瑰低聲說著，而聽到玫瑰的話，崔一也不由微微一愣。
道別？
“崔一，我張花今年二十八了。”難得的，玫瑰在崔一麵前自稱為張花，“我睡過的男人能排成一個加強連，他們有錢，有權，有勢……但是崔一，你知道嗎，我張花這輩子到現在，唯一佩服的人，是你！”
“我？”崔一倒是沒想到玫瑰會給他這麽高的評價。
“其實一開始，我挺看不起你的。”玫瑰掏了掏口袋，好不容易才找出一根她習慣抽的女煙，輕輕吸了一口，嘴角帶著幾分笑意，“你就跟那些剛入社會，喜歡幻想的人一樣，以為什麽都講義氣，講規矩便是對的，完全不知道變通。”
“我現在也是。”崔一倒不覺得這是什麽錯。
“沒錯，可是你跟那些人不一樣。”玫瑰看著麵前的崔一，眼中多了幾分古怪的神色，“那些人這樣，是因為他們傻，或者說……是他們喜歡裝！可你崔一呢？你一點兒都不傻，也沒在裝……你是真就這麽想的！”
崔一沒說話，隻是靜靜看著對麵的玫瑰。
“你這樣的人……我一直以為，應該隻活在故事裏，沒想到，我張花有一天，竟然真會認識一個。規矩，立場，良心……你堅持的東西，讓我這樣的人，簡直無地自容。”
“這是忠哥教我的。”
“楊忠？他也就是說說罷了。”玫瑰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忠哥是我最尊重的長輩，玫瑰姐，請你對他尊敬一點兒！”崔一的聲音瞬間就冷了下來。
“尊敬？我為什麽要尊敬一個玩兒了我還不給錢的人？”
崔一不由一愣。
他還真沒想到，玫瑰竟然會突然冒出這麽一句來。
玫瑰沒多說什麽楊忠的壞話，隻是笑著起身，看了看一旁全身鏡裏的她自己。
依舊完美的身材，跟那濃妝豔抹的麵龐，還有那隱藏在濃厚眼妝後有些恐懼的目光。
誰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恐懼些什麽。
“崔一……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對外說我叫玫瑰嗎？”不等崔一開口，玫瑰便給出了答案，“因為我想擺脫那段過往啊！”
“你看不起你的父母？”
“我為什麽要看得起生下我之後就改嫁富豪，從此再沒管過我的母親，還有那個在我十二歲時把我……的所謂父親？我以叫她們父母而羞恥！我以我身份證上的名字是他們取的而羞恥！”
話到最後，玫瑰幾乎是吼出來的。
崔一張了張嘴，看著麵前的玫瑰，一時間還真有些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
他真的沒想到，一個他眼中下賤的女人，竟然會有著這樣的過往！
“我被很多男人玩弄過……我不介意！我為什麽要介意別人糟踐這副他們給我的身體？隻要能讓我從此改頭換麵，不再是過去的那個自己，哪怕是幹現在這些別人所不恥的事，那也比當過去那個張花好！”
“我還以為你是嫌這個名字土……”
“其實我的確也嫌這個名字土。”玫瑰笑了，“我沒那麽高尚，這個土名字……我也的確看不上就是了，我又不是什麽孝順父母的好人，說到底，再有理由，我也是個逼良為娼的惡毒女人。”
話語間，玫瑰緩緩站起了身來，轉身走到門口，這才停下了自己的腳步，“崔一，你知道，我是怎麽入這行的嗎？”
“嗯？”
“是楊忠讓我入行的。”
“什麽？”崔一臉色微微一變。
“他是那個我叫他父親的人之外，第一個跟我發生關係的男人……而且還沒給錢。”說到最後，玫瑰有些不屑地笑了，“信不信，由你。崔一，我希望你能多活幾年，你這樣的人，不該早死，你是好人。”
好人？
聽到這個稱呼，崔一不由苦笑了出來。
就他這沒少蹲局子的不良少年，還好人？要不是楊忠看重他，給他機會，他現在還不知在哪個局子裏待著呢！
玫瑰歎了口氣。
說服崔一，可不是什麽容易的事。
再說了，那也跟她沒什麽關係。
她隻要說出她想說的就好了。
玫瑰就這麽快步走出了夜總會，而一直到玫瑰離開後許久，崔一才又收到了一條來自玫瑰的微信消息。
“別太相信楊忠。”
崔一本想問點兒什麽，卻發現玫瑰已經把他的好友給刪了，再也收不到他的消息。
或許從這一天開始，這個女人將會換個名字，以另外一種身份出現在別的城市繼續生活吧？
搖搖頭，崔一想了想，還是撥通了楊忠的電話。
不管玫瑰怎麽說，楊忠在崔一心中的地位，是無法動搖的。
“忠哥，夜總會出事了。”
“我知道。”電話那頭，楊忠的聲音很沉，“玫瑰那女人走了吧？”
崔一不由臉色一變。
“沒什麽好驚訝的，我知道出事之後就猜到了，她肯定會走……嗯，小崔，你安心處理好夜總會的事就好，其他的，我來處理。”楊忠淡淡說著，就仿佛他能看見崔一的表情一般。
“我明白了。”深吸口氣，崔一掛斷電話便去到了不遠處的一間休息室。
“怎麽樣了？”看到門口兩個有些無奈的服務員，崔一低聲問道。
“還在哭。”
崔一示意讓幾個服務員出去，自己直接走了過去。
沙發上，姑娘抱膝坐著，頭深深埋在腿上，身體還在不停地顫抖著。
崔一歎了口氣，坐在了姑娘身邊。
“叫什麽？”
“柳茹。”
“你有什麽好哭的？”
崔一的問話讓柳茹直接愣住了神，抬起頭看著崔一，眼中寫滿了疑惑。
她……難道不該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