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黑鏡危機_第03章 血色黎明(5)
重大的轉折通常源於某種突發的不可控的事件,但微不可測,一個事件初始產生時往往很平常,一些超出常規範疇的蜘蛛馬跡讓人難於察覺,以至被人忽略。
“吱呀!”鐵門打開。
檢察長盧敏進入精神病疾控中心的專用會見室。虞一彬出院後轉來這裏接受監控治療,經過精神病專家的前期診治,可以對他進行基本的談話溝通。
(以下為書記員劉芳的全程談話記錄)
盧:虞一彬,你認不認識我?
虞:認識。
盧:最近一次,你見到我是什麽時候?
虞:三個月前,在一次紀律工作會議上。
盧:看來你恢複的不錯,我們開始。你遞交的書麵材料,我們看過了,對於你的問題,專案組進行詳細的審查,這個過程需要一段時間,希望你積極配合,爭取寬大處理。
虞:感謝上級給我自首的機會,我一定坦白交待,深刻認識。
盧:今天先不談你職務犯罪的案子。我過來,是了解一下你在自述書中提到的一件事,跳樓自殺事件前的異常,對吧?你是這樣寫的。
虞:是的,很異常,希望能引起組織的高度重視。這事超出了常規,是它控製了我,它讓我跳樓,當時,我身不由己……
盧:別急,喝口水,平靜一下。
(休息約1分鍾)
虞:我被人控製了,可能不是人,像是鬼魂,但不是封建迷信的那種鬼附身,鬼迷心竅,我隻是舉個例子說明,感覺有些類似,我想,也有可能是外星人,或者什麽不明的邪惡生物。它們來了,潛伏在我們旁邊,難以察覺的,不為人所知,但在關鍵時刻,就突然冒出來控製人,侵襲控製大腦,做出一些不由自主的事。這將造成社會不穩定,幹擾危害我們的人類社會,國家體製。對了,也可能是境外敵對勢力發明了某種新型武器,超聲波,能量,射線之類的東西,看不見,但能遠距離幹擾人的思維。我是這樣憂慮的,請組織對這個事件給予高度重視,深入調查,別讓他們得逞,他們肯定還有重大的陰謀詭計,還有後續行動,妄圖破壞我們國家的穩定。
盧:稍等!在這裏我打斷你一下,特別說明。你放心,我們會進行調查發生了什麽情況。現在,我先問你幾個問題。你如實回答。
虞:好。
盧:你隻要說與問題相關的事,其它的不用多解釋,別急著進行猜測。
虞:好。
盧:第一個問題。你被控製的時候,能不能聽到李秘書叫你的聲音?
虞:能。但我不能答應她,開不了口,就像發夢魘,意識是清晰的,我很理智,但身體不受控製。
盧:你確定在清醒狀態?
虞:確定。可能當時有一點迷糊,但不重要,總之我還有感覺。
盧:你大小便失禁了。
虞:是嗎?但這不重要,我明白自己被它控製了,做出不由我大腦指揮做出的動作。那種感覺很明顯,我被控製了,很可怕。
盧:你能走路,還爬上一米多高的窗台。
虞:是啊,但這些動作是失控的,不由我做主。我拚命收腳,但收不住,手也不受控製,全身都不受控製。
盧:什麽感覺?你怎麽被控製的?談談具體感受。
虞:我,很突然,腦袋被什麽東西進來了,灼熱的一團,不是一團,感覺就像走進桑拿的幹蒸房,拉開門,那種火燙的溫度一下就撲上來,進了大腦,抓住我的意識,然後有點涼,不是,但也不是熱,很清晰的,一種東西進到我的頭,感覺明顯。我的情緒波動激烈,說不出的心裏感受。我掙紮起來,不是身體掙紮,它進到我的大腦裏的時候我的身體就不會動了,停住腳,我是說,我的意識在掙紮,我要想擺脫這種控製,但沒用,很快的,估計大概三四秒鍾吧,我就被它完全控製了,可能時間很短我記不清了。然後我感覺到身體又動起來,但不是我想動的,是它指揮著我動,往前走,然後打開窗子跳下去。撞到地上摔懵了,我不知道後來還發生了什麽,醒過來就在醫院手術室,那種東西也不見了,再也沒出現過,到現在。我向組織保證,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我沒有病,沒精神問題,我被控製了,一種不明的東西,我願意戴罪立功,為國家出力,讓我出去,找出這種東西,揪出敵對勢力,請給我……
(暫停七分鍾,醫師對虞進行檢查,注射藥劑。)
盧:你現在感覺怎麽樣?還能不能繼續?
虞:好了,我好了。我沒失態,別再打針了。求求你們,別把我當神經病,我很清醒,我有意識。
盧:如果你穩得住情緒,我們再談下去,否則你還是先休息一段時間。
虞:我不要休息,我不想睡覺,睡覺就糟糕了,它立刻就出現。等等,檢察長,請叫那女的別記錄這句話,這是我的個人情緒感受,不是真實的,我知道,我沒發瘋。
盧:好,我們隻談事實,我不是心理醫生,如果你有什麽心理問題需要,他們會幫助你。
虞:明白,我不說這些胡話了,你問吧。
盧:你回病房拿了手機出來,到失控的時候,過程中遇到什麽人?
虞:沒有。就聽到李秘書叫我,但我不能回頭,我沒見到她的人影。
盧:還見到周圍出現什麽異常?
虞:別的沒有,就感到有股風,走廊窗子哢哢響,窗子開大了,有什麽東西從外麵進來,風吹落行道樹的葉子,樓上有個病人咳嗽,很激烈的咳嗽聲。走廊上有點熱,又有點涼,然後我就感到那種無形的東西來了,控製我的。
盧:那些天你壓力大不大?有沒有想過向紀委自首?
虞:有壓力,想過自首,但還沒想好怎麽向組織懺悔交待。檢察長,我聲明,不是因為壓力我才出現的異常失控,這個我很清楚,完全是兩碼事,你們要客觀評價,用唯物主義的哲學區別對待,防止產生錯誤判斷,讓敵人鑽了空子,造成更大的不可估量的破壞。
盧:請保持冷靜,我們會進行相關分析,你隻要闡述事情的……(這句話未說完)
虞:你騙我,你騙不了我的。我做工作多少年,你什麽想法,我都一清二楚。什麽調查?完全敷衍我。什麽叫客觀?就是不以主觀思想為判斷進行的客觀分析,你們不相信我,是吧?以為我說謊?你不是專業人員,換人,叫專家來談,專業領域的科學家,安全專家,全都叫來,我有重大事件向國家匯報,萬分危急,我們再也不安全了,敵人潛伏,要害死所有人,新型武器,恐怖的,比核武厲害,你懂個屁。
盧:冷靜,你再這樣,我們的談話就結束了。
虞:滾,滾蛋吧,(省略幾句髒話)你們自以為是,完蛋了,不相信我的話,就要完蛋了,等死吧,你們都會被它控製的,它來了,很快就來,進入你們的大腦,所有人的大腦,怪蟲啃噬腦漿,很多蟲子,密密麻麻,讓你們全都死,不受控製的,就像我,像榮坤,你知道榮坤怎麽發瘋的?他砍人前給我打電話,他說看見怪蟲,爬蟲,豬腦蟲,要吃人腦,邪惡的,發光的。他要劈開人頭,搗毀怪蟲,殺光它們……(以下省略,聽不清楚)
盧:請醫生接手,結束。劉芳,停止記錄。
書記員劉芳停住筆。
她的手指一陣顫抖,看著發狂吼叫的虞一彬,無端有些驚恐。那人五官扭曲可怕,口水淋漓,亂喊亂叫:“豬腦蟲,豬腦蟲,鬼,鬼……”
劉芳走出疾控中心依然有些發懵,耳邊仿佛還回蕩虞一彬那種非人的嘶吼聲:“它們來了,吃腦子怪蟲,到處是,看不見,它們來了,來了……”盡管屬於工作保密範圍,但到晚上,劉芳還是忍不住向丈夫說了虞一彬發瘋的事,心有餘悸說:“他表演的可真像啊,比瘋子還像瘋子。我都覺得他真瘋了。”
劉芳丈夫說:“人為了保命,什麽破事幹不出來?別說裝瘋賣傻,隻怕他能當著你們現場拉屎吃下去。”
劉芳搖頭,“唉,真看不出來,虞一彬當官那會嚴肅端正,一本正經的,工作積極主動,對人也客氣,文質彬彬的,想不到裝瘋起來也賣力。”
劉芳丈夫不以為然說:“人啊!誰都自私,為了保命,啥陰暗醜事幹不出來?我琢磨著他真要自殺啊,咋不多上幾層樓?樓高七層,他從三樓往下跳,狗屁嘍,頂多摔個骨折。老婆娘進發廊完全裝模作樣,狗東西。”
虞一彬的事傳遍縣城,群眾輿論紛紛,都不相信他瘋了,認為這贓官裝瘋賣傻就為逃避法律製裁。有部分人認為虞一彬遭報應,被鬼迷了心竅。民憤極大。專案調查組麵臨很大的壓力,加班加點查證。一個月後,根據醫生提供的鑒定書,法院對虞一彬進行初審宣判,瀆職、貪汙和濫用職權等數案並發,判處虞一彬有期徒刑十三年,並追繳非法所得贓款三百二十萬元。
虞一彬沉默寡言,沒當庭提出上訴要求,庭審結束後他拒絕見律師,不久後他在疾控中心自殺身亡。
他利用醫生的疏忽偷拿了一支碳素筆,用筆尖在脖子上紮個洞,然後取出筆芯,將筆杆弄成空心管,然後戳進動脈血管,最終放血致死。法醫進入現場調查,見到滿地半凝固的血,被死者臨死前產生的肌肉缺血性**的動作弄模糊,但依稀分辨得出來,死者用手指在血地上寫的字跡:腦蟲,小……
“小”字後麵的字沒寫完,才起了頭,隻有扭曲的一點痕跡,殘缺了。
也許,虞一彬臨死前要寫個“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