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黑鏡危機_【黑鏡危機】 序幕

1964年3月27日，星期五，耶穌受難日。

安琪和喬治從拉斯維加斯出發，驅車百裏遠離繁華城市，抵達內華達州南部林肯郡的一個機密區域。一道豎立的鐵絲網往遠方延伸出去，仿佛幹枯的長蛇蜿蜒圍住這片寂靜的荒野，隨處可見“禁止進入”、“禁止拍照”、“已被授權使用致命武器”之類的警示標誌。

“喬治，這就是你說的‘夢境’？”安琪搭手遠眺這片渺無人煙之地。

這裏就像《原野鐵漢》①的片頭畫麵，隨著蒼涼的音樂，一輛皮卡車在狂野中獨行駛向遠方，闖入沒有任何法律約束的殺戮之地……這地方看起來很酷，但顯然不適合度假浪漫。這個十七歲的女孩不禁失望抱怨：“還真像個荒誕的噩夢。看上去，還以為你帶我來到了火星。喬治，你愛我的距離真夠遙遠，跨越了時空。”

“51區。夢境是它的昵稱。”

喬治指著鐵絲網後荒野的中心地域，“還有人稱它為‘天堂牧場’，或者‘盒子’。女孩喜歡夢境，而我喜歡最後一個。坦誠說，我從小迷戀一切神秘之物，但世上越是神秘的東西往往被隱藏得越嚴密。盒子暗喻海盜的藏寶箱，需要人們曆經艱辛去探尋發掘，甚至不惜以生命和靈魂為代價開啟。瞧，我們眼前的無人荒漠，在地下兩百英尺的深處，埋藏著駭人秘密。”

“什麽秘密？”

“天外來客。宇宙中不止隻有我們人類，還藏著各種奇特的智慧生命。”

喬治為彰顯神秘刻意壓低聲音，“外界絕少人知道的秘密，連白宮都被隱瞞了。1947年，在羅斯威爾事件中墜毀的外星飛行器被藏匿在51區。那是一種質地異常輕柔的金屬，無法切割，除了部分殘骸和屍體，還有一個活的生物，矮瘦像個小孩，綠色的，但有個大腦袋。現在地下深處某個實驗室，他們在秘密研究開發外星高科技。”

“噢，上帝。希望主能原諒你孩童般的幼稚。”安琪說：“喬治，什麽時候你才能成熟起來，畢業前？還是直到穿上禮服和我走進教堂的那天？”

“寶貝，我會的，但你今晚得和我在這裏露營。”

“真慶幸，你還有理智。我以為你要衝破鐵絲網闖入軍事禁區，鑽到地下尋找那種體內會發鐳射光的外星人。”

“嗶波、嗶波，今晚發光穿透你的人是我……噢！寶貝，別想逃……”喬治追上去抱住安琪。兩人嬉鬧深情擁吻。

露營帳篷紮在山崖上，黃昏降臨。

天光迅速黯淡下來，陰影籠罩荒野，唯見遠方的馬夫山脈頂峰殘留一條金燦燦的餘暉。在幽黑大地的襯托下，天幕晶瑩剔透如琥珀，隱隱浮現星光。

“親愛的！謝謝你搭帳篷、煮咖啡……還有帶我來夢境。”安琪喝著熱咖啡，仰望天穹不禁感歎：“夜空好美啊！星光描繪了夢幻中的美景，荒野的寧靜讓人心靈純淨。”

“51區的飛行跑道長7093米，是世界上最長的。旁邊有機庫、儲存倉庫。”喬治放下高倍望遠鏡，揉了揉長時間瞭望導致酸痛的眼睛，“那些底座巨大的長方形物體，頂部漆成白色，我猜是空中管製天線。”

“你看見大腦袋的小綠人，還有外星飛行器了嗎？”安琪微笑打趣問。

“隻見到一架起飛的U-2偵察機。”喬治有些沮喪。他眺望一小時，期間看到機場燈光突然亮起來，一架飛機滑出停機棚，爾後，當飛機起落架的輪子剛剛離開跑道地麵，燈光立刻熄滅，51區空軍基地重新陷入死寂之中。

荒涼黑暗的世界。喬治警惕起來，從背包裏取出一把柯爾特*。

“你還帶了家夥？”安琪有些吃驚。

“我們可是在野外。‘如果有陌生人闖進你的地盤，那就開槍。’我爸說的。”喬治熟練地推開手槍的轉輪，填彈進彈巢做好待擊準備，“他是個老兵，在馬多克斯號驅逐艦②服役的雷達員。離家前，我爸給我的忠告就是，男人對真心喜歡的女孩，不僅要給她快樂，更要給她安全感。”

安琪的臉頰蕩起迷人的笑，她放下咖啡杯伸手勾住喬治的脖子。曠野上，天幕深邃如夢境，女孩和男孩在清亮的星空下纏綿。

“你感覺到了嗎？”安琪的動作突然停住。

“噢！快了，來吧寶貝。”

“不，別動……地麵好像在震顫。”

安琪伸手到地上，立刻感到一陣陣無形的衝擊波掠過地表，手指微微麻痹。若有若無的，她還聽到遠處傳來奇怪的聲響，聲源似乎來自51區地域。

“核爆實驗？”喬治隨即察覺地上的沙礫在移動，身體也隨著輕微顫抖起來。他遲疑猜測說：“51區附近是內華達地下核試驗場，他們可能在……”

“看，那是什麽？”安琪抬手指向夜空。

“噢……天呐！”喬治驚呼。

一縷縷緞帶般絢麗的光線浮在廣袤的天幕上，輕盈縹緲，仿佛仙境精靈在靜謐的黑夜中振動彩翅，如夢如幻，震撼心靈。

喬治迷醉仰望著，驀然間他感到大腦震顫，一種從未有過的異常感受竄入他的意識深處，緊緊壓迫著他。強烈的暈眩襲來，他忽然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手掌不由自主地抓住*，舉槍對準安琪。

“啊！”女孩驚恐尖叫。

喬治的麵孔扭曲，眼瞳如黑鏡倒映帳篷燈一點光亮。他解除擊錘擋塊保險，手指顫動扣下扳機，“噠”撞針發出微響，但沒射出子彈。他很快再次扣動扳機，轉輪轉開啞彈，補上另外一顆子彈。“呯！”槍聲震響曠野，槍口竄出火光割裂安琪的叫聲。

“呯、呯、呯！”*逐發射擊，槍彈深深透入女孩柔軟的身體。

呆滯片刻。喬治調轉槍口含在嘴裏，扣動扳機，將最後一顆子彈射進自己的口腔上顎，穿透大腦。在仰麵倒下的一瞬間，他恍惚看到星空瘋狂旋轉遠離，黑夜中流瀉的光彩吞噬過來。

意識的餘暉閃現……那是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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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注：《原野鐵漢》英文原名為：《Hud》，1962年上映的一部美國電影。該片描寫在美國的德克薩斯州，上了年紀的農場主和他的兒子赫德兩代人的價值觀和道德觀分歧的故事，展現了美國具有反抗精神的現代青年的觀念和生活狀況。

②注：馬多克斯號驅逐艦是美國在二戰後期建造的一艘驅逐艦，以在美國和墨西哥戰爭中的一名海軍陸戰隊老兵的名字命名。冷戰時期，馬多克斯號驅逐艦奉命侵入北越領海執行電子偵察任務，製造了美越衝突升級的東京灣事件，美國由此全麵軍事介入越戰，最終將美越兩國人民拖入戰爭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