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005章 血色暗謀
長玥心下雲湧起伏,全然無法平息。
她從不曾料到,曾經高高在上的自己,而今半死不活,甚至還被人說成了狗。
曾經萬千風華,而今不過過眼煙雲,隻是本是說服自己要認命,要忍得,奈何骨子裏透出的高貴與自尊,令她心下全然平靜不了。
最近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都詭異得令人震驚,隻是如今好不容易起死回生,血海深仇未報,她縱是將自己的自尊揉碎,也要苟且而活,也要頑強的支撐下去。
思緒萬千,瑩瑩繞繞,長玥心神極亂,但也遵循了宿傾之意,閉眸小憩。
不多時,有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停在了她麵前。
她稍稍睜眼,入目的是宿傾那張素麗的臉,是她那頭順然的銀發。
“你全身無感,若要恢複,必得植入這種蠱蟲。”宿傾慢騰騰的出了聲,嗓音無波無瀾,卻也不帶半分溫度。
說完,她晃了晃手中的木筒,待長玥將目光落向木筒,她才將木筒的蓋子打開,拿在長玥麵前晃動,“這是活筋蠱,極難飼養,就這麽十來隻,可是廢了我大半年心血。”
長玥目光朝木筒內一觀,心底驀地緊了一下,臉色也略有發白。
那木筒之中的蠱蟲,個個都圓肥鮮紅,竟還生有觸須與觸角,一爬一動間,肥厚的身子扭捏,竟是令人毛骨悚然。
大抵是瞧出了長玥的緊張,宿傾勾唇冷笑,“你本是死人,還怕這東西?”
長玥回神,抬眸望她。
宿傾繼續道:“這活筋蠱可比你心脈中的生死蠱好多了。至少,活筋蠱不會控人心智,惑人心神。”
長玥神色一變,低問:“我心脈中的生死蠱,能控製我心智?”
宿傾冷然而笑,慢騰騰的將木筒蓋上蓋子放在一邊,而後點了燭台,又自懷中掏出銀子與匕首,冷道:“蠱蟲取代了你的心髒,自也能取代你的心智。莫不是在你眼裏,宮主用生死蠱救你,你便以為宮主是善人?”
說著,嗓音微微一沉,“女人對宮主來說,曆來便如衣,隨時可換。宮主費盡心思將你救活並帶回,我自是信你對宮主有用,但,也僅是如棋子一般,有用罷了。”
說完,她開始將匕首放置燭台的焰火上炙烤。
長玥心底涼然一片。
那靈禦宮宮主大費周章的盜她屍首並將她救活,這其中,自是不簡單,隻是以她為棋,便要用蠱控她心智,如此,她此生,豈不是怎麽都逃不出他的操控?
長玥心下難平,越發覺得自己逃出了大昭天牢,遠離了墳陵,卻又陷身陷另一重囹圄,逃脫不得。
她臉色再度白了一層。
這時,宿傾已是將匕首自焰火上挪開,目光朝長玥望來,隻道:“抬手。”
長玥回神,依言而行的抬起雙手,宿傾先是扯過了她的左手,低道:“植入蠱蟲,多少有些痛,你自行忍著!若慘叫出聲,擾我之興,便別怪我半途而廢。”
嗓音一落,未待長玥反應,她手中匕首一揮,手法極為熟練的在長玥手腕上割下了一道口子。
刹那,手腕鮮血驟然溢出,長玥驚痛得倒吸一口氣,臉色更是慘白一片。
她*雙眸,強忍疼痛,片刻功夫,便有冰涼的東西放在了她的手腕,隨即,那涼骨的東西似是滑入了她手腕的傷口,而後,開始一層一層的往裏鑽。
本是死人之軀,本是無疼無感,為何出現傷口,便會這般疼痛?
長玥思之不解,渾身抑製不住的開始發顫,牙關緊咬,整個人顫顫抖抖,眼淚竟也忍不住從眼角濺出。
比起方才割一道口子的疼痛,如今這種冰涼的東西朝血肉裏鑽才是疼入骨髓,痛如鑽心。
長玥急忙開始深呼吸,努力的逼著自己強忍,不發一聲。
宿傾在旁冷道:“倒是有些骨氣。”
說完,卻是抬起了長玥的另一隻手,又劃開一刀,繼續朝傷口植入蠱蟲。
兩手疼痛,這種痛楚,猛烈鑽心。
長玥緊咬牙關,頭皮發麻,整個人猶如置身煉獄。
“活筋蠱多多少少會影響你心脈中的生死蠱,你如今這般痛,便是生死蠱作怪。”宿傾低沉出聲,說著,嗓音微微一挑,又道:“這蠱蟲也最喜死人,它會替代你的筋骨血肉,隻是壽命僅有三年,三年之後,你便會肉骨腐化而亡。”
長玥緊咬牙關,默默聽著,待宿傾嗓音一落,她終於是沒能忍住,腦袋驀地一白,身子癱軟下來揉進了浴桶內黑沉的汁水裏,待水沒過頭頂的刹那,長玥徹底昏厥了過去。
假山往複,小道蜿蜒,周遭楊絮紛飛,精致怡然。
禦花園內,父皇與母後悠然而坐,兩人極為難得的在對弈,長玥遠遠觀望,心底泛喜,待提著裙角小跑過去,卻見父皇與母後胸口上皆刺著一把匕首,鮮血淋漓,可二人還未倒下,咧嘴傻笑著,手中的棋子機械的朝棋盤上落,猶如活死人般,毛骨悚然。
長玥臉色瞬白,驚恐慘叫,奈何喉嚨以及全身似被什麽緊緊纏繞,動彈不得,更喊不出半字來。
她猛烈的掙紮,渾身撕心裂肺般疼,待喉嚨終於慘叫一聲,這聲音卻似是震穿了耳膜,霎時令她兩眼一睜,自噩夢裏醒了過來。
視線從模糊到清晰,頭頂,是殿頂的雕花橫梁,不遠處,宿傾滿手是血,正皺眉望她,“醒了?”
記憶湧來,長玥目光驟變,她下意識的猛然坐起身來,卻似是扭著了腰與胳膊,隱隱作疼,待瞧了瞧被厚厚紗布裹纏著的手腕與腳腕後,她呆了片刻,而後才震驚的後知後覺,她方才竟是能自己坐起來了,身子能動了。
“一醒來便這般用力折騰,若出問題,可別怪我宿傾未盡心醫你。”宿傾慢騰騰的清洗著雙手的血跡,待洗好,才緩步朝長玥行來,目光在她麵上流轉打量了幾遍,挑著嗓子冷道:“十二隻活筋蠱已全數植入你四肢,至於身子會恢複如何,便看你這些日子如何修養了。”
長玥默了片刻,緩道:“多謝姑娘。”
宿傾冷笑,“少假惺惺的言謝了,我救你的初衷,你也知曉。如今,我已對你施救,接下來,你該如何幫我,你自該有數。”
“答應姑娘的事,長玥自會辦到。”
她眸色微動,森冷觀著長玥,“如此便是最好。我尋常愛胡思亂想,若你未能盡心為我辦事,沒準我心生不悅,便捏碎你身上活筋蠱的母蠱。”
長玥渾身微僵,心下起伏。
她沉默片刻,努力的平複心緒,垂眸道:“姑娘放心便是。”
宿傾麵上終於漫出半分滿意,她也不多說了,轉身便至不遠處的長桌旁擺弄藥蠱,隻道:“時辰已近黃昏,想必不久,扶淵便會來接你了。”
長玥靜默不言。
宿傾繼續慢騰騰道:“這靈禦宮內,人人皆會撫琴,而論琴中翹楚,卻是淨秋偏殿中的籬落,以及惠安殿的女人花瑟。”
說著,微微轉頭,目光朝長玥落來,“隻是去年的花燈節上,籬落那女人卻突然摔斷了雙臂,方巧宮主不在宮中,無人做主為她醫治,待宮主歸來,她雙臂已腐,宮主見之便煩,不再過問,最後那籬落,絕望而瘋,如今人不人鬼不鬼,被禁在了淨秋殿。”
長玥終於是抬了眸,迎上了宿傾的目光。
宿傾唇瓣上勾出冷笑,瞳孔內盡是複雜與幾許言道不出的恨意,“花瑟那女人,不易對付,為得宮主親睞,鏟除異己,手段了得。論及撫琴方麵,去年栽秧的是籬落,今日,可會是你?”
長玥神色緊了半分,挪開目光,隻道:“宮主若想我斷了手臂,又何必讓姑娘治我?花瑟姑娘縱是再大膽,也得顧及宮主之意。”
宿傾神色不變,冷道:“這靈禦宮內啊,就宮主這麽一個可以攀附的男人,花瑟既是霸占到了這個男人,豈容旁人覬覦了去。”
“長玥之心不在宮主。”說著,嗓音微微一轉,“宿傾姑娘與長玥說這些,可是有事吩咐?”
自打扶淵第一次帶她來這裏,長玥便聽這宿傾對扶淵提及過花瑟,想來,這宿傾是與花瑟極有過結的,而今,她散漫隨意的與她言道花瑟之事,她倒不會認為這宿傾是在好心的提醒她要提防花瑟,是以,她會如此,定有其它目的。
心思如此,果不其然,宿傾冷道:“你倒是聰明!”
長玥按捺心神,低問:“有什麽話,姑娘請說。”
宿傾道:“你即便是宮主親自帶回,但要在這宮中立足,你務必得除去花瑟。如此,你既是幫了你自己,也幫了我!”
竟是讓她除掉花瑟!不得不說,這宿傾心思倒是大!
先不說那花瑟與她無冤無仇,就僅憑花瑟能除去籬落,還能讓那靈禦宮宮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包庇親睞,便知要對付花瑟,何其之難。
長玥垂眸下來,神色起伏。
宿傾冷眼觀她,“怎麽,不願?”
長玥道:“要除去花瑟,並非一日之事,必得從長計議才可。”說著,眼見宿傾又要言話,長玥繼續道:“此事,長玥會盡心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