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章 逝去
清晨,薄霧還未散去,雞鳴初歇,炊煙冉起,田間農舍,扶柳翠綠,恰春風拂麵,真是一派寧靜祥和!畫一樣的境界!
這是大夏王朝青州府轄下柳家莊。
“鳳兒!”一聲淒厲的刺耳尖叫,打破這和諧,穿透整個村莊,把人從仙境拉回現實,把那些要起還未起,處於迷糊中的人們徹底叫醒。
“怎麽了?”聽聲音是從村西頭傳來的,莫非……是鳳丫頭!
當好事者跑到村西那處破舊茅草屋舍時,一個四五歲左右的男娃正拽著村裏唯一的大夫白老先生撥開眾人往屋裏擠去,老先生氣喘籲籲,顯然是一路奔跑而來的,村民們自動讓出一條道,讓他們通過。
屋內,雖是清晨,卻光線昏暗。
榻上一年輕女子,破衣襤褸,形容枯瘦,卻妝容整潔,特別是那頭發,一絲不見淩亂。屋內除了彌散著濃濃的湯藥味,沒有想象中的因女主人生病沒人收拾而發出的肮髒氣息。很明顯,女主人是很愛幹淨的人。也顯示出女主人的與眾不同。
床前一個小丫頭,瘦小的臉上給人感覺隻剩下兩隻大眼睛了。兩隻小手搖著女子,嘴裏已經嗚咽不清,抽搐哽咽,一看就是哭的久了沒了力氣,嘴裏不停地喃喃著:“娘……娘……”讓人看了揪心。
另一端,一四旬左右婦人,麵色淒涼,淚流滿麵,見大夫來了,趕緊讓步:“白老,三鳳已經沒了氣息,您看……”婦人強忍住悲痛,扭過頭去。
歇了一口氣,不甘心卻毫無底氣的說:“您看,我女兒還有沒有救……”沒等她說完,這位白老先生已坐在床前的木墩上。
白大夫大名是什麽無人知道,什麽來曆也無人知道。四年前帶著小孫子還有一個老仆人來到此處,便被這裏的淳樸民風所吸引,地理位置也好,風景也不錯,背靠幾座大山,景色俊美不說采草藥也是很方便的。前有小河,風水很好的樣子。特別重要的是這附近幾個村莊沒有大夫,在村民們盛情挽留之下,在柳家莊居住下來。
這三鳳自從五年前生下雙生子傷了元氣,加之營養不良,近幾年一直沒有調理好,更何況氣滯鬱結、鬱鬱寡歡,病又重了許多。年前又偶感風寒,身體更加糟糕。
“咳……”老大夫明明知到結果,還是把手放在了病人的手腕之上,把起脈來。脈搏若隱若無,隻剩一絲,一個不小心便把不著,呼吸全無,麵如死灰,就這樣,還怎麽能救得過來。
“咳……”白老先生輕輕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對著三鳳娘說:“原本以為熬過這一冬,開了春就能緩解一下,誰成想,還是……”接下來卻不知怎麽說。
見一家老小哭的甚是可憐,隻好安慰道:“風丫頭也是要強的,既然去了,便全了她最後的臉麵吧。”邊說還邊搖著頭。
鳳兒娘猛聽得最後一句話,便知無法了,不由悲由心生:“娘的鳳兒啊……”讓人聽得肝腸寸斷,領大夫進門的男孩一聲不吭,瞪大眼睛,似乎不相信一樣,一眼不眨的盯著床上的女子。那模樣,讓人極是心疼!
院裏看熱鬧的人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著:“可憐啊,就這樣一個玲瓏的人……著了天妒呀……”是個女聲。
“是呀是呀,這剩下兩孩子可怎麽辦?”又一個年紀稍微大一點的動靜。
“就是,指望她老柳家撫養……就三鳳爸那心氣,咳,難那!”
“可不是,誰看見三鳳爸了,這死了都不來見一麵!咳,也不怨三鳳啊!”大家話語中帶有深深的同情與惋惜,並沒有幸災樂禍的,可見這裏的民風還真是淳樸的。
眾人議論著,漸漸便沒了聲息,隻是靜靜的看著。
一中年婦女撥開眾人走向已哭坐在地下的三鳳娘,蹲下拍拍她的肩膀,說:“二嫂子,你得振作呀,這鳳丫頭的兩個孩子……”說到此處,看向那兩個懂事且招人憐愛的小人,真叫人心疼啊!
不禁長長歎了口氣說 :“還得你去想辦法,總不能……”話語中帶著無奈和惋惜。
三鳳娘聽得這話,醍醐灌頂般猛然驚醒,忽的抬起頭來,望向與她說話的那人。
“是二柱娘啊,謝謝你。”邊說邊站起身來,用衣襟擦了擦眼淚。
像是要豁出去了一般,目光無比堅定的說:“對,我得回家一趟,大不了魚死網破!不能沒人管我的乖外孫。”抬腳向門外走去,剛到院中,就聽得屋內傳來顫抖的一聲驚叫,帶著讓人感覺與這場景十分不同的驚喜的感覺。
“姥!”是那龍鳳胎的男娃發出的聲音。
驚喜無限的,聲音顫抖著:“娘,娘動了,真的動了!”這句話像是驚天的霹靂駭呆了眾人!
屋內正準備走的白老先生猛地立住腳,立刻望向床上的年輕婦人,怎麽感覺臉色不似之前的死灰?竟隱隱有了些紅潤?白老先生眨眨眼,怕自己老眼昏花看錯了。
隨著小女孩的晃動仿佛真有動的跡象,白老先生立馬跨步過來,腳步有些踉蹌,顧不得禮節,抓起女子的手,從新把起脈來,竟隱隱有了跳動,雖然很弱卻很有規律,不似之前的時有時無,來不及多想,醫者的本能讓白老先生不在遲疑,立即投入了有效的急救中。
三鳳娘三步並作兩步的返回屋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看著,呆呆的!
“快,打開窗戶!”白老先生無比凝重的揮揮手,指揮眾人。
“快,讓開門口,保持通風,鳳丫頭有緩過來的跡象!”眾人趕忙配合著退到院內,詫異的伸頭往裏看。
不知是誰小聲說:“不是回光返照吧?”話音未說完就被旁邊的拽了下衣襟,忙止住聲,不再言語。
白老先生拿出銀針坐在床前迅速的紮向病人的人中、百匯等幾處大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病人的臉。
稍稍停了一會兒,抬起手招了招,道:“麟哥,你來把脈。”一十三四的白淨男孩走過來,坐在木墩上。
“爺爺……”少年抬起臉,眼裏滿是疑慮,爺爺每次出診都帶著他,之前的每一次診脈,他都有參與,見爺爺麵色不太正常,也沒敢多問。
少年異常慎重的按下右手,很大一會功夫,才緩緩的,卻是一板一眼的說:“脈搏雖弱,卻還平穩。”邊說邊閉上眼睛,眉頭微微皺起,“越來越清晰、越有力。”語氣肯定。
白老先生盡量控製著不讓手抖動,壓低聲音:“你白姐姐大概是命不該絕吧!”語氣裏帶著不解的疑問。
半晌,還是無比堅定的對身後的眾鄉親說:“鳳丫頭剛才昏厥了過去,本來已經不大好了,但又被大夥給叫了回來,真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哇。”語氣中較之剛才輕鬆許多。
白老大夫故意輕鬆的,明知這樣說有悖醫德,但以他對鄉下人的了解,也隻能這樣說了,不然被眾人說成詐屍,或是借屍還魂、鬼怪附體什麽的就更難解釋清楚了,他可不想費那口舌,惹那麻煩。到頭來,受累的還不是他自己!
眾人對白老大夫的說辭絲毫不懷疑,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著。
“是呀是呀,一冬天沒見,這人怎麽說沒就沒了,也說不過去呀,還好還好,沒事就好”。
“就是,算命先生可說過,三鳳是富貴命,還沒享到富貴怎會沒命的”。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著。
“可好了,肯定是老天爺可憐兩個人孩子!”語氣輕快了許多。氣氛也不似之前的凝重。
白老先生對眾人揮揮手,急切的說:“三鳳剛緩過來,還很虛弱,不禁風,剛才開門放了半天了,屋內有些冷,對病人不利,大家散了吧,誰有心,哪天再來看。三鳳沒事了,放心吧!”眾人一大早就來看熱鬧,有的還沒吃飯,一哄聲的散了。
屋裏一下子空曠起來,那男娃才緩過神來,撲向床邊,一隻手握住女人的手,一隻手摸著女人的臉,畢竟是年紀小,此刻才知道後怕,大聲哭了起來:“娘……娘……你可醒了。”
伴隨著哭聲,床上的人確實有了反應,緩緩張開眼睛,木然的望著四周的一切,好像從未見過,與她毫不相幹一樣,似乎很震驚,目瞪口呆,不言不語。大家隻道她剛從鬼門關回來,有些不清醒,病中迷糊不清的有都是,也沒在意。
三鳳娘李氏趕緊燒火,想著給她做點稀粥吃,提提精神頭。兩個孩子此刻估計也還沒吃早飯,可憐的小人啊!兩個孩子擠在床前怎麽也不肯離開。生怕一動娘就沒了,巴巴的睜眼看著。
白老先生爺孫兩個對頭坐著,沉默著,思量著,手還放在脈上。相互望著,又似乎根本沒看見對方。到現在為止,他們也難以說清楚,這三鳳到底是怎麽好的?對於病情的突變措手不及,以至於相互觀望,不願離去。想著多留一會,看看到底怎麽樣了!
白老先生從先前的震驚到現在有點興奮了。醫學中的奇跡對於他來說就是一種挑戰,對於他不能掌控的東西還存在一種僥幸。
床上的人被扶了起來,靠著被子坐著,木偶一樣,一動不動,隻有那一起一伏的呼吸聲,和不時眨一下的眼睛,告訴別人她是活著的。
這已足夠讓關心她的人欣喜不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