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鳳凰變麻雀_第十三章 夏日宴
“你來這裏做什麽？”我從椅子上起來。
“天氣熱，特意給你送冰鎮過的甜瓜吃。”謝楚笑得很無害，一貫的有些懶散的姿勢，抱著肩靠在牆上。
“我才不相信有這麽好的事。”我哼了一聲。還沒哼完，就看見衛寧以飛一般的速度從屋裏奔到丫鬟們捧的盤子前，一手抓起一瓣甜瓜，大吃特吃起來，一邊吃還一邊含糊不清地說：“姐姐，這個，很好吃啊，你也吃啊……”
我被這樣的弟弟無語到了，謝楚在旁邊偷笑，被我一瞪，又咳了一聲，假裝看向別處。
真奇怪，明明我們已經一個月沒有見麵，而且這也不過是我們的第三次見麵而已，相處起來卻沒有任何尷尬，我走到他身邊，壓低聲音問：“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你到底要幹什麽？”
謝楚露出誇張地讚賞眼光：“你果然聰明。”他看了看四周，將我扯到角落裏，頗為嚴肅地說：“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我差點沒笑出來：“你？請我幫忙？”
他可是府裏相當於半個大少爺的謝公子，居然請我這個默默無聞的庶女幫忙？
謝楚點點頭，從懷裏取出一封書信，我狐疑地看著他，他解釋道：“三日後，皇宮裏會舉行夏日宴，屆時你也會參加，你隻需要幫我把這封信帶給宮裏為你引路的小黃門就好了。”
我想也不想地拒絕：“我不要！”這個謝楚，果然不簡單，不過十五歲的年紀，竟已經和宮裏的人有了關係，誰能知道他隻是一個暫時借住在丞相府的人呢？我可不想在敵友未分的時候和這樣的人扯上關係，沒想到的是，謝楚聽到我拒絕，很輕鬆地笑了，眼睛眯起像狐狸一樣：“是嗎？那想必丞相府的四小姐偷溜出府的事我也不需要保密了？或者，再和芷嫿妹妹聯絡聯絡？”
他竟知道我出府的事情！我在心裏震驚，轉又想起這一個月來的風平浪靜，難道也跟他有關係？
“不用猜了，我說了幫你的忙，就會幫，這一個月沒人打擾的感覺如何？”謝楚看透我的心思，笑道。
我的腦子飛快運轉起來，隨後笑嘻嘻：“原來都是謝楚哥哥幫忙的啊，知還真是謝謝你了，不過，知還身份低微，夏日宴，想必我是沒有機會參加的，謝楚哥哥還是另尋他人吧。”
說完我就轉身欲走，夏日宴是大慶王宮裏每年舉行的大型宮廷宴會，會邀請所有的達官貴族的女眷們前往皇宮的宴園參加，借賞花遊樂之名，達到皇族後宮與各族親聯絡感情的目的。上一世因為是丞相府的嫡女，每次都不能缺席，實在是無味之極。而且我記得，雖然是百官群臣都參加，也隻是帶上關係親厚的嫡女嫡子們，像我這樣的庶出，而且還是侍妾所生，更加是沒有機會參加的。
看謝楚這次是有備而來，這一個月的蟄伏，暗中觀察我的動靜，怕是要拿我當一個苦力使，我敢肯定，這次要是答應了，少不了下次，下下次，這樣虧本的買賣，我才不做呢。
而且就算是我常常出府，也可以拿貪玩敷衍過去，他就算知道，也沒有證據，至於衛芷嫿，我不相信他這樣的人會為了這樣的事情去和他不喜歡的衛芷嫿重新聯絡關係。
正這樣想定了，謝楚卻在我身後拉住我的胳膊，懶洋洋地道：“知還妹妹年紀小小卻生得一副絕情心腸，前不久還對我又摟又抱又幫忙又送回家，怎麽才過了這麽一會，就翻臉不認人了？可真是讓我傷心啊。”
這番話聽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忙揮開他的手，“你……你別亂說話。”
謝楚故意眨眨眼：“是我亂說嗎？這些可都是有人證的呀，知還妹妹不承認，不如我帶人證來，好讓知還妹妹想起來？”
我氣極：“你又發什麽瘋！”我真是後悔那日慌不擇路選擇他當擋箭牌，如今可好了，叫他拿住把柄了。要是他真的到處將這些事宣揚的話，恐怕我的閨譽就完了。這事說小是小，說大，卻也可以引起重視。
謝楚做出無奈的樣子：“誰讓你不幫我的忙呢？俗話說，禮尚往來，我幫了你，你怎麽能不幫我一回呢？”
我瞪著他，想了又想，最後凶惡地伸出手：“拿來！”
謝楚見我答應了，笑容燦如明月，忙將信交給我：“你且放心，三日後你必定會出現在夏日宴的宴會上。”
臨走前我不忘剮他一眼：“要是為我引路的小黃門不是你要送信的人，可不怪我！”
謝楚微笑：“這些就請放心好了，隻要你配合，就一定不會出差錯。”
最後我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問：“參加夏日宴的人有那麽多，你怎麽就偏偏選我去辦這件事呢？”
謝楚望天想了半天，最後苦惱地說：“也對，我怎麽就選了你呢？嗯，這個問題我得好好想想。”說完，他就哈哈大笑，對我做了個成功的手勢，消失在院子裏。
他走之後，衛寧用塞滿甜瓜的嘴含糊好奇地問：“姐姐，剛才你們在說什麽呀，偷偷嘀咕了這麽久？”
我仍在被謝楚氣到的狀態，聽到他這樣問，沒好氣地說：“在商量下一次送甜瓜來是什麽時候呢！”
衛寧信以為真，忙抹抹嘴：“那可要快些啊！可好吃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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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我在點了燈的桌前反複地看著這封謝楚特意讓我轉交的信，黃色信封，信封上並無別的字跡，並且是用普通的漿糊封口，看不出有什麽獨特之處。
我瞅著封口，心想，若是在燒水的壺嘴前用熱氣暈開，便可以直接不留痕跡地打開這信封，從而看到這裏麵的內容，可是我卻不想這麽做，我的直覺告訴我，不要去看這信裏的內容，也不要去過問謝楚和宮裏的人有什麽關係，就當是純粹地送一回信好了。
至於為什麽偏偏挑我去當這個送信人，我也能猜到幾分謝楚的心思，一來我是個不起眼的庶女，沒人會過多地注意到我的舉動，二來，大概是我與他相處時表露出來的無所忌憚撒潑打滾的舉動，讓他覺得我是個與一般世家小姐不一樣的人。
想到這一點，我就覺得很不好，重回人世一回，我不能露出太多端倪，否則會惹來大麻煩。
我暗暗下定決心，日後一定要更加謹言慎行，不能再像在謝楚麵前一樣做出種種異於常人的舉動了。
我不再是丞相府的嫡女衛出岫，而是不起眼的，衛知還。
第二天天沒亮的時候，就被堆錦叫醒。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你快醒醒啊！”堆錦如臨大敵，不停地在我耳邊喚道。
夏日嗜睡，本是常性，被人生生嚷醒是很痛苦的事情，我很不耐煩地翻個身：“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哎呀小姐，你說話怎麽能如此粗鄙，子曰，君子敏於事訥於言，小人……”堆錦這幾日跟我學了兩篇論語，就變得日日嘴上停不下來，我一記朦朧的刀子眼瞪過去打斷他：“說正事！”
堆錦撫撫胸口：“那個，剛才院子裏來了嬤嬤傳話，說讓小姐你去福壽堂，老夫人傳話來要你去請早安！”
“什麽？”我懷疑是我沒睡醒聽錯了，“請早安？”
堆錦將頭點地像搗蒜，“是的，請早安。”
我狐疑道：“就我一個？娘呢？阿寧呢？”
“就小姐一個。”堆錦確認道。
我慢慢地爬起床，整理思緒，沒理由啊，今天並不是什麽大日子，好端端的怎麽要請安？而且單隻叫我一個？突然，我的手不經意碰到前襟，一封有點厚度的紙張觸感讓我想起了昨天的事，對了！謝楚。
他說我三日後一定會出現在夏日宴會上，我還在尋思他怎麽有辦法左右老夫人和大房的決定，現在看來，是他在暗中籌備了？
我不再遲疑，讓堆錦迅速給我換衣梳洗，穿戴完畢之後，我就跟著來通告的嬤嬤去福壽堂。
“老夫人，四小姐已帶到。”嬤嬤行完禮，便直接站到老夫人身後，我一個人站在堂中，發現出乎意料地，衛家的女眷都齊全地在這兒落座。包括大房二房三房，我眼睛一一掃過衛斂衛芷嬙衛衛嫿還有衛咎。
看到衛咎時我目光微微停留地久些，在心裏微微吃驚，沒想到這一世的衛咎和上一世的衛咎一模一樣，還是那樣的孤僻，冷淡地站在自己的一隅，好像和這個家裏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關係一樣。
我再看向三房，這個眉目和善的女人，束手站在一邊，很難將衛咎和她聯係起來。
掃完全場，也沒有看到謝楚，心裏藏了疑惑，難道這次不是謝楚出麵幫我說去春日宴的事？
環視全場隻是一抬目的瞬間，收回目光，我扮成怯弱的衛知還的模樣，朝座上的老夫人施禮：“見過祖母，給祖母問安。”
“嗯，行了。”老太婆並沒有把我太當回事，而是看向一邊的衛斂，眼裏是藏不住的對嫡長孫的讚賞，道：“昨晚商議起兩日後的宮中夏日宴一事，斂兒提議道此次夏日宴讓府中的小姐們都去開開眼，所以也叫了你來，準備準備，兩日後與我們一同去宮裏赴宴。”
我微微睜大雙眼，露出驚詫又驚喜的表情：“真，真的嗎？宮中，知還也能去嗎？”
老夫人瞟了一眼“受寵若驚”的我一眼，不說是也不說不是，我後知後覺地大喜道：“能去宮裏，真是知還三世修來的福氣呢！謝謝祖母！”
老夫人又將目光投向衛斂：“要謝，就謝謝你大哥，要不是你大哥幫你說話，你這樣的身份，哪能去皇宮？”語氣間充滿了對出身低下之人與生俱來的鄙夷。
我渾然不覺她後半句話，滿眼感激地對衛斂說：“謝謝大哥！”
衛斂如今是家中長子，今年已經有十六歲了，頗有些府中嫡長子的身份，目光中沒有兄妹的溫情隻有身份的審視，見我滿口感激，隻微微頷首，並不回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