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3章 公主七歲

皇宮內院,滿園春 色。七尺紅牆圍著一條碎石小路蜿蜒而建,皇家後花園便被包攘其中。時值四月,大片海棠開在氤氳的煙雨之中,清淺的花香融進淅淅瀝瀝的清涼,一呼一吸間滿是甜美清新。那一簇紅、或一簇白、或紅白相間的花兒也開得熱烈,似是想要蒸幹這一城的煙雨。

今年,雨水好像比往年要多得多,雖然才四月,但臨海的幾座城池已經為了防水防洪在做準備了。

沐燿天背對著滿園紅霞,負手立在白玉廊橋上看著麵前的半月湖,目光深邃如那深不見底的湖水一般。隻是,湖水尚因淅瀝雨絲而泛起漣漪,他的眼眸卻沒有絲毫波動,直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公主,你慢些,莫摔了!”一個清脆卻焦急的聲音伴著腳步聲而來,沐燿天一回頭就看見一個年約六七歲的女童從爛漫花樹後跑出來。隻見她梳著簡約髫髻,垂下烏絲隨意披散肩頭,其間紮著兩個紅絲帶以作裝飾。著一身桃花粉落擺及地裙,袖間繡著精致而複雜的花紋,腰係明黃輕紗飄帶,踏一雙翹尖雲靴飛撲而來。而在她身後,緊跟著一女子,年約二八,眉目清秀,一身簡單的綠輕紗煙羅裙也穿出了幾分脫俗氣質。

“凝兒,何事如此慌張?”沐燿天迎上去問道,蹲下身抱起沐紫凝,眉眼間滿是chong溺。沐紫凝的貼身婢女綾羅見了聖駕,連忙躬身行禮,沐燿天招手示意她不必多禮,然後便抱著沐紫凝走向了白玉橋旁的涼亭。綾羅本想跟上去,卻被候在一旁的高長守給攔下了,無奈隻得遠遠看著自家主子。

“凝兒,怎麽了?”沐燿天極盡chong愛的抱著沐紫凝走到亭下坐定,正想看看她在來路上可有被雨淋濕,卻見女兒緊緊摟著自己的脖子,心陡然一沉,連連追問:“凝兒,怎麽不開心了?說與爹爹聽可好?”

無外人在場時,沐燿天便不讓沐紫凝喚他“父皇”。父便是父,不再是皇。

然而,沐燿天連問了半天,沐紫凝卻始終不吭聲。待沐燿天將女兒拉到身前,隻見她滿臉淚痕,平日裏無憂無慮的明亮大眼裏聚滿了晶瑩的淚水,好不讓他心疼。

“爹爹……”沐紫凝哽咽著開口,胡亂抹去臉上的淚痕,撅著小嘴一臉委屈。“娘親今日又吐了血,鴛鴦急召太醫診治,卻遲遲不見娘親醒來。太子哥哥差人來探,那該死的奴才竟說娘親藥石無靈已至大限……爹爹,娘親果真是要棄凝兒而去了嗎?”

沐紫凝越說越傷心,那淚珠子顆顆滑落,卻是顆顆都打在沐燿天心中,如鉛石般沉重。

“一個奴才懂什麽?何必為他的話傷心?寧妃那般疼你,怎舍得離開?走,隨爹爹看看你娘親去。”沐燿天安撫著女兒的情緒,同時抱著她往寧妃所住的靜寧宮走去。高長守見了連忙走過來將傘撐在沐燿天頭上,卻不料被沐燿天直接奪過最後遮在了沐紫凝頭頂。

寧妃喜靜,所以大多宮婢都被安排在外院,內院中隻有鴛鴦和錦魚伺候。沐燿天去的時候,胡寧鳶仍舊臥床未醒,原本嬌如花色的臉頰也因病痛而染上蠟黃。沐紫凝見母親如此憔悴,不由得再次落淚,鴛鴦和錦魚在一旁見了也忍不住傷懷。

“太醫如何說?”任沐紫凝呆在屋內,沐燿天遂喚了鴛鴦和錦魚出來問話。

“李太醫說娘娘心有鬱積,根深難消,再加上娘娘比之常人更為體寒,難養難調,恐怕……”鴛鴦突然噤了聲,後麵的話即便她不說沐燿天也是懂的。

“除此之外,今日可還有別的事發生?”沐燿天若有所思的問道,複又回頭看了眼屋內,見沐紫凝仍在床邊為母親擦拭額頭,這才示意她們倆答話。

“太子差德乙前來探望,奴婢見娘娘尚未醒來,便婉言拒了。這德乙剛出院子便碰見了宣妃娘娘派來送滋補藥材的素兒,竟滿嘴胡言說娘娘大限將至,恰好撞見了公主過來探望娘娘。”鴛鴦憤憤的說道,顯然對這德乙心有怨恨。

“後來呢?”沐燿天追問。他感興趣的,是他那寶貝女兒如何處理的這件事。

“公主一氣之下割了那德乙的舌頭,免得他再四處胡言。”鴛鴦有些得意的說道,似是解了恨了,卻見沐燿天陰著一張臉。與錦魚對視一眼,兩人雙雙跪在了地上。“皇上聖明,公主與娘娘母女情深,自然不能容忍那奴才胡說八道,此乃人之常情,還望皇上萬不要責怪公主。且公主年幼,德乙被割舌乃奴婢在旁協助,求皇上責罰奴婢便是。”

說罷,鴛鴦當即伏地請罪,錦魚見狀連連申明自己也有參與,意圖與鴛鴦一同承擔。沐燿天若有所思的看著長跪在地的兩人,終究什麽都沒說便進了屋。

鴛鴦、錦魚以及綾羅皆是寧妃隨嫁入宮的丫鬟,三人皆是心細如發武藝超群且衷心護主。寧妃入宮後不逐利也不爭chong,有了凝兒後更是將所有心思都傾注在了女兒身上,不免會遭到其他妃嬪的刁難欺辱,也幸得有這幾個丫頭的保護才得以安然度日。隻是沒想到,這幾個丫頭已經大膽到敢動太子身邊的人了。要知道德乙可是太子身前的紅人呢。

不過,是該說她們大膽,還是該說凝兒恣意妄為呢?她才七歲,似乎就已經跟其他孩子不一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