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二十六章 隱情

“大夫人說得是,羽兒……羽兒也正想找機會來拜見爹呢!”鳳傾羽聲音不大,但好歹房間裏麵也隻有三個人,以是緩緩釋然。

細看,晉南侯與鳳傾羽還有外貌還真有特別相似的地方,眯著眼睛瞅了瞅鳳傾羽,一聲輕哼過後大步流星在大夫人身邊空蕩的位置上坐下,身影如磐石,堅不可摧,亦帶了不可違逆的威嚴。

“徐媽媽,上茶!”大夫人皺了皺眉,朝內室輕哼了一聲,隨後有丫鬟為晉南侯捧了龍井過來。

還是前不久太後賜下來的茶葉,新鮮著,也極合適晉南侯的味蕾,隻那麽輕輕抿了一口,立刻渾身鬆懈下來,眉心的褶皺都一一散開,端著是一副享受的姿態。

大夫人抿嘴一笑,隔著手帕輕聲素言:“這龍井還是前兩天我進宮去看嫵兒,皇後娘娘賞賜給我的呢,我看著比往年的似乎都要好,就都留給老爺了,回頭我拿去老爺的書房吧!”

晉南侯揮揮手,似乎是默認了,等房間裏靜默了半響才慈聲問:“嫵兒這一回要在宮裏呆到什麽時候?”

“這才去了沒幾天,太皇太後隻是說讓嫵兒靜住一段時間,依我看嫵兒這年紀也差不多了,恐怕太後還真是想為咱們嫵兒尋覓一門好的親事呢!”大夫人眉眼笑得彎彎的,卻矜持著沒有出聲。

“不知太後屬意的是哪位殿下?”晉南侯眉心輕擰,語氣陰沉難定。

大夫人張眼一瞅,似乎也不知道目前是個什麽狀況,默了默,又扯笑:“這當然是得太後做主了!”

晉南侯緩緩點頭,視線驟然落在還跪在兩個人跟前的鳳傾羽身上,皺眉道:“羽兒也起來吧,今天一到,都十四歲了!”

似乎是歎息,鳳傾羽不動聲色,眼底越是一片冰冷無波。

半個月前,闔宮上下紛紛都在傳言太皇太後身子微恙,因大夫人是她的親侄女,於理於法,即便是想念親人,大夫人也不能在後宮久居,以是太後便欽點了鳳傾嫵進宮陪伴她些時間。

名言上說的是陪伴太皇太後,但自從鳳傾嫵進宮以來,每天的晨省上麵大夫人都會提上兩句,眼底眉梢的笑意,鳳傾羽即便是垂著腦袋也能感覺得一清二楚。

重生之前,她對太子殿下不設防,到了後麵更是深深沉浸在他的甜言蜜語山盟海誓當中不可自拔,卻不曉得自己這千金之軀的妹妹,才是真正喜歡楚錦煜的人,令她冤枉的做了那棒打鴛鴦的事,最後還慘死在人家的報複上麵。

一切如同戲劇般令人難以想象。

鳳傾羽盡量垂著腦袋讓大夫人與侯爺都難看見她眼底的神情,自己卻越發覺得寒涼,身子都跟著一陣輕顫。

晉南侯一句十四歲當然不隻是表麵上的意思,大夫人既然是鳳傾羽名義上的母親了,這關於婚事,當然還得靠著大夫人幫著照拂一些。

而人精一樣的大夫人,又焉有不明白其中含義的,側過腦袋斜挑了鳳傾羽一眼,因鳳傾羽垂著腦袋,於是隻能看見她留了些劉海的額頭,還有白皙韌勁的鼻尖,看不見一雙眸子,但晃動如羽扇一樣的長睫,卻如同一根針一樣刺在她眼中。

笑意頓時有些掛不住了。

她是不是有些太過於大意了?

這一晃就一年過去了,鳳傾羽時時刻刻都在長大,即便她斷了所有趙雲娘頂尖的優勢,卻怎麽都沒有阻止得了鳳傾羽越發明豔的容顏。

即使年過半百還風韻猶存的臉蛋拋卻那一股子笑意盈盈,竟然驟然變得一邊慘白。

“夫人?”晉南侯久久沒有得到回音,劍眉微蹙,扭過腦袋將視線向大夫人投去。

大夫人渾身輕跟著輕顫了一顫,醒悟過來又連忙笑著道:“是,羽兒的婚事呀,咱們也要開始著手準備了,還記得去年中郎將家著人請的媒婆過來,我還當羽兒是個小丫頭,直接將人轟了出去,一晃眼,羽兒都到了快要出嫁的年紀了!”大夫人深深的歎息了一聲,看向鳳傾羽身上的目光,憐惜又不舍。

鳳傾羽心中冷哼,麵上卻也不慌不忙做出一副舍不得的姿態,端端的是母女情深。

隻有晉南侯一人皺了眉頭:“那侯家的公子,夫人沒有聽說過?”

大夫人疑惑的問:“有什麽問題嗎?”

“哼!”晉南侯一聲輕哼,堅硬的手掌一掌拍在茶幾上,震得茶幾上的茶碗都嘭嘭亂跳,“那混小子,也配娶我堂堂一個皇上親封的侯爺之女!”

大夫人唇角抽了抽,訕訕的笑問:“那侯公子,究竟是個怎樣的人?”話是這樣問,但心中也禁不住長長歎了口氣。

若是當時不是忙著鳳傾嫵的事情沒時間計較,說不定這件事還真會被扯上台麵來,現下想象卻忍不住慶幸,且不說侯公子哪裏不對晉南侯的胃口,偏是晉南侯對他的成見,若是她將這件事情說與晉南侯聽,說不好,還以為她心懷歹毒呢!

“這事情不說也罷,羽兒的婚事還要勞煩夫人多操心操心,萬不可將就,就算芸娘如今不在了,但還有你這嫡母在,就不可讓人小瞧了我侯府!”晉南侯一席話說得振振有詞,叫大夫人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說不出的難堪。

幸好這會子天也還沒有大亮,即便大夫人的臉色再難看終究還有光線的遮擋。

鳳傾羽待上位的兩老又喝了兩口茶水才琢磨著告辭:“爹爹和大夫人如果沒有什麽事情,羽兒就先回去了!”

被鳳傾羽這麽一提醒晉南侯似乎才氣過了想起來這裏的正事兒上,眼底光芒閃過,手上也沒閑著,朝鳳傾羽揮了揮,“先回去呆著吧!”

鳳傾羽腳步輕緩,走到門口之時似乎才聽見她那親爹說什麽鳳傾寒。

時間都過去多半年了,鳳傾寒似乎也差不多是時候回來了,這一年她想了不少,關於鳳傾寒,她著手影衛的資料庫看見過他的生平,知道他的母親是二十年前江南赫赫有名的花魁白芝,那時候晉南侯也還不是晉南侯,初出茅廬,不過是江南一個縣的小縣令。

州官與花魁,在江南那樣的魚米之鄉更是如魚得水。

在一次火熱的燈節過後,不知道為什麽白芝容身的花樓發生了一起事後誰也說不清的走水,花魁白芝便借了那場大火,徹底從江南男人火熱的視線裏麵失蹤。

影衛有自己的情報,原來想必是也沒有重視這小小的一個花魁失蹤,所以情卷上原本到了白芝消失也就沒了下文,但鳳傾羽去翻閱的時候上麵又多出了新的筆跡,娟娟小字,詳詳細細的將花魁白芝與現在的晉南侯也就是她親爹的這檔子風流韻事全數寫了下來。

情卷上說的清清楚楚,白芝孕有一子,出生在三九嚴寒,白芝身子嬌弱,因生子之時當時的皇後下江南,晉南侯不得不去接待當時皇後,還將整個縣令府邸都讓給了皇後與隨從。白芝這樣一個女子更加不能在這樣的情勢下出現在大眾視野,於是索性自己求了當時還是師爺的景福,帶著她出走到郊外,以絕晉南侯的前後眷顧。

大概白芝自己都沒有料到,這消息不知如何走漏了風聲,就在她生產的那個夜裏,茅草房出現了一夥凶神惡煞的男人,接生的太婆惜命急匆匆的逃走,剛剛誕出的男嬰被扔在牆角,那些人便企圖對渾身虛汗,手無縛雞之力的她做出那苟且之事……

等晉南侯火急火燎的趕到郊外,白芝已經含恨而終,咬舌自盡,牆角裏的小男嬰,也奄奄一息。

事後,皇後帶在身邊撫養的小侄女,剛剛二八年華,正風華正茂,不知怎的就看上了晉南侯,還年輕氣盛,接下了將白芝留下的小男嬰的責任,死活要嫁與晉南侯。

皇後無奈,回京之後通過枕邊風,將晉南侯提進了京城,聽說他功夫兵法都了得,於是一次對抗鄰國的戰事當中,將他做了大將軍的左膀右臂,派遣上了戰場。

初露鋒芒,後麵更是如魚得水。

大夫人於是順理嫁給了那時已是將軍的晉南侯,鳳傾寒也被作為嫡子撫養。

將這些事情理順之後鳳傾羽倒也慢慢理解了鳳傾寒為何對待大夫人那麽冷淡了,也知曉鳳傾寒同她一樣,不過都是沒有母親疼的孩子,但不一樣的是他是嫡子,又能力出眾,晉南侯欣賞他,於是更會加倍的對他好;她卻不一樣,因為是女子的身份,更因為如同雲霄所說,她並不是在侯府裏麵出身,晉南侯未必真心喜歡她的母親,哪裏還會真心喜歡她?

虎毒不食子,但也要就事論事。

心中裝著沉甸甸的心事,穿著布鞋的腳差點被地麵上的一個石子給撂倒,幸好丹朱一直跟在她身邊,順勢將她摟住,才免去了那狠狠的一跤。

“小姐,在想什麽呢,一出來就心事沉沉的!”丹朱擔心的瞅了鳳傾羽一眼,卻意外的發現她整個臉色都是煞白,沒有一丁點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