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之國_第四章 說書先生
那天方荷從李氏家裏回來後，熬夜給離悠婉和素謙做了衣服。素謙被安排在隔壁的小房子裏住下，由於那邊的房子還沒有收拾好，所以方荷回來後先是過去打掃一番，當然素謙和離悠婉也幫了一些忙。鋪好窗後，方荷讓他早些休息，就和離悠婉出去了。
回到這邊的房間後，離悠婉便去洗漱準備睡覺，躺倒床上時看到方荷還在蠟燭下縫衣服，她有些心疼，“娘，都這麽晚了，都這麽晚了，明天再做吧。”
“沒事，你趕快睡覺吧。”方荷手上依然忙碌著，突然一個不小心，手指被針紮破，她隨手從旁邊拿起一張草紙擦了擦。
“婉兒。”
離悠婉剛躺下，就聽到方荷叫她，她坐起來看著方荷，“怎麽了，娘？”
方荷舉著草紙讓離悠婉看了看，是早上素謙寫名字的那張紙，“沒什麽，就是覺得素謙這孩子的字寫的很好看，從明天起，你讀書的時候也帶上他吧。”
“我知道了，娘。”離悠婉重新躺下，對著方荷的背影發呆，方荷究竟在隱瞞些什麽呢？她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什麽時候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離悠婉就被院子裏雞叫聲吵醒了，她抱著被子翻了個身，用被子捂住頭，但還是抵擋不住那煩人的聲音。最後她氣急敗壞地坐起來，這雞是要死啊，幹嘛一直叫！想著便披上外衣去院子裏一探究竟。
剛一拉開門，就看到素謙在圍著院子跑步，那些四散的雞被他嚇得“咯咯”直叫，撲棱著翅膀逃走了。
離悠婉看到素謙那紅撲撲的臉蛋和薄密的汗水不由挑眉，這家夥估計已經跑了好幾圈了吧。
這時方荷從旁邊的灶房出來，看到離悠婉穿著褻衣站在門後，不由輕斥，“婉兒，傻站著幹什麽？還不趕快去更衣洗漱。”
“是，娘。”離悠婉看到方方荷似乎有些不悅，趕緊回去換衣服了。
看到離悠婉關上門，方荷這才扭頭看向素謙，眼裏的情緒令人捉摸不定，“素謙，別跑了，洗個臉來吃飯吧。”
素謙跑到她麵前停下，衝她點點頭，回到自己房間，沒有看到方荷眼裏一閃而過的銳光。
離悠婉一邊換衣服一邊回想著方荷的態度，從小到大方荷都不怎麽訓斥她，但自從素謙來了後，好像就有些不一樣了。而且方荷雖然平常表麵上看起來對素謙很好，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她眼底沒有一絲溫度。那個素謙雖說年齡不大，但除了身高和樣貌以外根本就不像一個孩子，不論是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優雅與高貴，還是神色間顯示出的冷漠與成熟，都讓人覺得這孩子並不簡單。
但如果是普通百姓，是絕對不會看出這些的，頂多會覺得這孩子比較乖巧，因為一般能有這種氣質的人，隻有可能是帝皇世家或是名門貴族，而一般老百姓並沒有見過這兩種人，自然不可能從這孩子身上的氣質聯想到什麽。
如果素謙真的是這兩種人中的一種，那他之前流落街頭的原因確實不簡單。若是他的家人因為他是啞巴而丟棄他，那也應該是在他出生不久，不可能是現在。況且看素謙那樣子，定是受過極好的教育的，說明他家人還是很看重他的，那又怎麽會突然拋棄他？難道說他家被仇人滅門，他逃了出來？這倒很有可能，電視劇裏不是經常這麽演嗎？什麽因愛生恨或是弑父之仇殺母之仇的，遺憾的是離悠婉雖然是在京中，但卻離京城很遠，想要打聽皇宮或是王爺府的消息十分困難，更何況方荷也從不與那些婦女聊這些八卦，就導致她是什麽都不知道了。
不過經她這麽一想，離悠婉還真想通了不少。但更讓她難以理解的是方荷所流露出來的種種情緒，加之之前方荷那渾身的氣質和出色的樣貌，那縝密的心思和淵博的學識，都讓她懷疑方荷真的是一位普通婦女嗎？
可是離悠婉雖是在京中，卻離京城很遠。想要打聽宮中的什麽事情也十分困難。更何況方荷從不與村中的其他婦女談論這些八卦，也搞得她是什麽都不知道。
“婉兒，好了嗎？今天怎麽這麽磨蹭？”方荷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離悠婉慌忙放下毛巾走過去拉開門，“好啦好啦。”她吐吐舌頭，看到方荷臉色有些緩和，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這時素謙已經幫方荷端出飯菜放在外廳，又折回廚房端了兩碗白粥出來，離悠婉見狀也趕緊去廚房端了剩下的一碗粥，生怕方荷再說什麽。但直到三人坐下，方荷都沒再說話。
“來，素謙，多吃些菜。”方荷給素謙碗裏夾了些白菜，“等過幾天有集會了，我帶你們去集市上買些肉回來補補營養。”
肉？離悠婉聽到這個詞立刻就兩眼放光，她來這裏好幾天了，連塊肉渣都沒見過，每天都是土豆白菜紅薯白粥，感覺自己整個人都瘦了好多。
“對了，素謙，我看你也是念過書的，正好我也要教婉兒讀書，不如你也一起學吧。”
素謙放下筷子，目光感激的點點頭，似乎是在感謝方荷給了他一個繼續讀書的機會。
“那就好，趕快吃飯吧，待會吃完飯你們就去背書。”方荷看了一眼埋頭苦吃的離悠婉，有些無奈。“婉兒，你少吃點，當心以後嫁不出去。”
離悠婉嘟著嘴抬起頭，語氣略帶撒嬌，“娘，我才這麽小，離嫁人還早著呢。”說著就又從盤子裏拿起一個饅頭啃了起來。
見此，方荷眼中全是疼惜，“我怎麽就生出你這麽個愛吃的姑娘？唉，也怪娘，沒能讓你過上好日子，你這孩子又愛吃肉，可是咱家一年也吃不了幾回，苦了你了。”
離悠婉搖搖頭，對上方荷的眼睛。“娘，能吃飽就行。”
方荷沒有說話，隻是伸出手摸摸她的頭，但表情十分凝重，似乎是在思考什麽。
離悠婉沒去探究她眼中的深意，低下頭安安靜靜地吃飯。吃過飯後，方荷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催促兩個孩子去背書。離悠婉擦淨桌子，從身後的舊書架中抽出一本詩集，接著上次背的那篇向下背。正好這篇是一篇七言長律，離悠婉有些頭疼，她實在是不喜歡背書，煩惱地閉上眼把書遞給素謙，“你先背。”
素謙接過書，快速翻了一遍，就拿起旁邊的毛筆寫了起來。離悠婉在聞到一股濃鬱的墨香，後疑惑的睜開眼，就看到素謙拿著毛筆寫個不停，再一看，呦，竟然在默寫。
“素謙，你…你已經背過了？！”離悠婉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張紙，又看看被放在一旁的書，頓時有一種“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的無力感。
素謙點點頭，筆下行雲流水，很快就默寫完了一首古詩，但他並沒有停下，而是接著向後默寫。離悠婉見此也不好意思再閑坐下去，更不想讓待會說教她，又拿起書重新背了起來。
“欲采青梅亂青竹，卻笑竹馬無去處。”
一盞茶功夫，素謙總算是放下了筆，把寫的滿滿的紙折了起來。離悠婉合上書，起身活動了一下，這才發覺從剛才起就沒見到方荷，便出了門，站在門口，“娘？娘？”
院子裏靜悄悄的，沒有人回答。離悠婉莫名其妙，她去哪了？
她轉身正要回到屋子裏，身後突然傳來聲音，“離悠婉。”
離悠婉對這聲音印象不深，但還是知道的。她挑挑眉，微笑著轉身，“大虎哥哥，有什麽事情嗎？”
李大虎憨厚地笑笑，他比離悠婉隻大一歲，卻高出一頭，比素謙還要高上幾分長得十分壯實，一看就很老實。
“你娘剛去了我家，和我娘在織布，讓我過來給你說背完書就可以出去玩了。”李大虎撓撓後腦勺，“我給你說村子裏今天來了個說書先生，咱去看看吧！”
離悠婉來了點興趣，來了幾天也沒怎麽去村裏轉轉，正好出去看看能不能打聽到什麽。 “素謙！”離悠婉衝屋內喊了一聲，“快出來！”
等了好一會兒，素謙才出來，離悠婉一把拉過他向外走去，“怎麽這麽慢？大虎哥都等咱們好久了。”
素謙看了前麵的李大虎一眼，又看了看身旁滿臉興奮的離悠婉，暗暗握緊了她的手。離悠婉自然是感覺到了，但也沒有在意。出了大門，她拴上門栓，隨後跟著李大虎向村頭走去。
從離悠婉家裏到村頭並不遠，大概也就十多分鍾路程。等他們過去時，村頭的石桌旁已經圍了不少小孩，都和他們差不多大小。石凳上坐著一個男人，穿著青色長衫，梳著秀才頭，也就二十來歲，長得眉清目秀。石桌上放著一個用竹杆編成的大背筐，裏麵估計放著書筆之類的東西。
那堆孩子正吵著讓說書人再講一個故事，其中一個孩子眼尖地看到了李大虎，趕緊跑過來，“大虎，你可總算來了。我給你占了一個好位置呢，下次你娘再做油豆腐的時候，給我多拿幾塊啊！”
“行，沒問題。”李大虎拍拍胸脯，然後轉過身看著離悠婉，“離悠婉，你兩坐哪裏啊？”
“沒事沒事，我兩隨便看看就行，是吧，素謙？”她看向身旁的素謙，卻發現素謙皺著眉頭，直愣愣地盯著那個說書人。或許是感覺到了他的目光，說書人從一群孩子中抬起頭，看到素謙後笑了一下，但那笑容裏盛滿得意，令人不爽。很快他收回目光，對著那群孩子拍拍手，“好了好了，今天就到這裏了，明天繼續。”
“唉，還沒聽夠呢。”孩子們還在回憶著剛才的故事，一邊津津樂道著一邊四下散去，就連李大虎也被剛才那個要吃油豆腐的小男孩拉去河裏摸魚了。
離悠婉歎口氣，白跑一趟。“素謙，咱們也回去吧。”說完便向村裏走去，然而素謙並沒有跟上她，依舊站在那裏看著說書人，說書人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背筐，“砰砰砰”在背筐上拍了三下，彈掉上麵的塵土。素謙總算是收回目光，準備離開。
“素謙，怎麽不走啊？”離悠婉站在不遠處衝他喊道，素謙急忙快步追上她，沒發現身後說書人戲謔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