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7章
“哥,估計24號見不到你了,禮物就提前送吧。”明櫻把方才在商場買的禮物推到剛點完菜的振宇麵前。
隻是適合他氣質的zippo,足夠貴重卻安全的禮物。
就算是稱呼,也是盡量在安全的範圍內控製。金振宇太懂得一聲“哥”意味著什麽,露出一個妥帖的微笑表情接過禮物拆開,繼而領情地從口袋裏摸出香煙點上。火光閃耀間,明櫻看見他推過來的禮物,沒有包裝,直白坦率得不像是禮品。
“這是哥給你的。”還不忘在後麵再加一層保險,“這一份是給溪川的,替我轉交。”
給明櫻的是發行於2003年的L-ETHER第一張也是唯一一張專輯,市麵上早已絕版。給溪川的則是限量紀念版的香水,一看就是她喜歡的類型。
“估計你這樣丟三落四的孩子會連自己最珍貴的東西都拾掇不好。”振宇解釋道。
明櫻笑起來:“確實,這張專輯我沒有,好驚喜啊。”
“知道嗎?你這樣剪短發、穿背帶褲,看上去真的像小學生。”
明櫻不服氣:“可是溪川也會穿背帶褲啊。”
“氣質決定。溪川她如果不做歌手的話,應該也會是藝人,總之不會離開人們目光的焦點。”
“那我呢?”語氣有些撒嬌的成分。
“特立獨行的丫頭。”
“說得挺含糊。被傳跟我的緋聞時哥肯定很失望吧,心裏想著‘為什麽不是溪川’什麽的。”
振宇一副“拿你沒辦法”的表情無可奈何地笑:“說來也奇怪,溪川明明也在場卻完全沒被拍進去。看來有人很針對我們倆啊。”
明櫻一愣,一個可怕的想法突然刺穿腦海。
僅僅一閃而過的念頭,卻讓她的語氣驟然冷卻下來。
“我想,隻是針對我而已。”
振宇沒有繼續說話,隻無聲地吐著煙圈看著對麵的女孩。她皮膚偏黑但非常細膩,有很清亮的眸子,下唇比上唇厚一些,看上去快樂,言談中透露的情緒卻總是悲觀的。
振宇對每一個細節了然於心。最後,他笑得更深一些:“不用在意,做你自己就好。”
[十一]
為什麽從沒考慮過這種可能?
以至於在它突然出現時會如此措手不及。
Gluttony。Lust。Greed。Wrath。Sloth。Pride。Envy。
七宗罪中,嫉妒是心罪。肉身之罪可償,心罪難償。
對於閃耀在世界中心的明櫻來說,最致命的,也許是因心罪而造成的傷害。
[十二]
回程,明櫻以“想自己走走”的理由拒絕了振宇開車送自己回家。坐在地鐵上已感到疲憊,依舊戴著墨鏡,顯得與周圍人分外格格不入。
座位對麵一對高中生情侶在開心地聊天。明櫻歪著頭靠在鋼質扶手上注視他們。穿著和當年的自己相仿的製服,以及背著同樣款式的書包,與彼時相似的年輕無邪的眉眼,享受單純小幸福的神色,所有的都是可以勾起溫暖回憶的細節。
即使與之前和日後更大更廣闊的悲傷相比微不足道,也不得不承認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是的,人生之最,明櫻已經不奢望將來能遇到更大的幸福。
幻象在眼前太過真實,以至於到西直門站必須換乘的時候,明櫻在座位上愣了好一會兒,差點錯過下車的時機。
從2號線到13號線的換乘,中間要隨著人潮走過漫長的甬道。在上海的時候也是一樣,從1號線轉2號線,每次都走得腳腫。不同的是,13號線在地麵上,可以看見外麵深沉的夜景,也可以感受到冬日的寒風在身旁穿梭。
明櫻抬頭,絢麗的霓虹燈被墨鏡蒙上憂傷的色調,紅色變成暗橙色,白色變成灰藍色,黃色變成亞金色,交替在視線裏打出“聖誕狂購”的巨幅廣告。
列車緩慢啟動,風景在扶杆與人頭的縫隙間艱難地奔跑。依然是那對高中生情侶,現在正站在距離自己兩米開外的地方,男生右手提著紅色的禮物袋,左手拉住頭頂的吊環把女生護在胸前。
擁擠車廂裏的窄小空間是男生為女生用心開拓的一個世界,令人動容。
曾經,自己也是一個人的全部,曾經那個人也是自己全部的世界,然而這種孤注一擲的維係已經飄搖得非常遠,幾乎是視線所不能抵達。
在如今自己的真實視線裏,連鮮豔的聖誕紅也被罩上了一層不由分說的墨跡。
盡管被“從前”反襯得黯然失色,現實卻依然在繼續,猶如列車的軌道不會為誰變更路線,更何況這是自己心甘情願選擇的路線。
明櫻低著頭,將額頭頂在扶手上,從繁雜的噪音中辨出不遠處女生們的竊竊私語,低念著“Luna”兩個簡單的音節,似乎是認出了自己卻又不敢確認。因為感到被前所未有的疲憊包裹,明櫻第一次無視fans的存在,直到下車也沒有抬頭。
藥片以及一係列身體和精神上的攻擊,如果真的是那個人所為,那麽,可能性有兩種。
一種是受人指使。麵對那樣狠毒的對手,如果她已經開始覺察自己的身份,明櫻不知道自己還能夠活多久。
而另一種是單純的嫉妒。
無論是怎樣的初衷,都指向同一個結論--
背叛。
[十三]
原來光線也能像刀片一樣鋒利。
本著好意除去腦袋裏的懷疑,隻想給溪川一個驚喜。為她買的聖誕禮物,藏在哪裏好呢?在為這種小事傷腦筋,好像回到了單純的學生時代。
反複斟酌決定拉開床頭櫃的抽屜,看見的東西卻讓自己定定地蹲著,愕然,半天無法動彈。
血液已經無法回流向心髒。
這個房間也有霓虹投射進來,不是在天花板上。
光線切過窗欞,往木製的紋理上切割,像刀片一樣鋒利。
現實與想像吻合為一體。
明櫻扶住床沿的手喪失了氣力。癱坐在地上,即使親眼所見也無法相信。
她好像看見一扇門在自己麵前被無情關上。其實門外原本就沒有可以通行的道路,隻是自己一廂情願地想像溫暖的所在而已。
不安。惶恐。憤怒。接踵而至。
被背叛的感覺真實地降臨。
在彩色光線有節律的切分下,抽屜裏散落的白色藥片一目了然。
是什麽刺傷了眼睛?
又是什麽刺穿了心?
[一]
我們每個人都隱藏了另一個自己。
有些戴上冷漠絕情的麵具去拒絕無法麵對的人、另一些假作歡顏去埋葬無法遺忘的記憶。
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隱藏得滴水不漏。發現蛛絲馬跡的往往是身邊最親密的人。親密得站在同一片屋簷下,或者同一個舞台上,呼吸著相同質感的空氣,聽見相同頻率的聲息。
從沒想過,如果她看見自己自以為隱藏得很好的另一半,會做出什麽反應。
人與人的內心,其實並沒有表麵距離這樣接近。
在發現那個隱藏的溪川之後,明櫻決定關上抽屜,假裝什麽也沒看見。
有件事必須確認。
[二]
12月24日,平安夜。因為要參加迷醉巡回演唱會的友情演出,所以自然是和溪川一起度過,在後台等待出場時交換禮物。明櫻把寶麗萊相機當麵交給溪川,她欣喜得不得了,當下拿來對後台工作人員一陣狂拍,毫不吝惜7塊錢一張的膠片。
與此同時,明櫻拆開溪川送的禮物。
“總看你戴同一款手表,也不配衣服,所以挑了這個。”溪川解釋道。
的確是精致又有個性的時裝表,明櫻領情地在右手上試戴,鑽石在燈光下熠熠生輝。溪川是小女生個性,立刻像得了表揚似的心滿意足,乖乖跟造型師去一旁補妝。
明櫻粲然一笑,將右手的新表摘下放回盒裏。
溪川沒有注意到明櫻始終沒有將左手的手表摘下,即使試戴新表也是另一隻手。
此時LIVE已接近尾聲,身在後台的明櫻也能感受到外麵驚天動地的狂潮,氣氛立刻較先前上漲了不少,歡呼聲幾近沸點。持續兩個多小時的LIVE,fans不僅沒有疲倦,反而越來越情緒高漲。
主唱Brandy的SOLO,全場像是凝固成琥珀,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好的嗓音有懾人心魂的魅力,明櫻在雜亂的後台找了把椅子坐下靜靜聽著外麵的演唱,歌唱時沒有半點雜音,每段結束時尖叫像海浪漲潮,Brandy對現場的控製遊刃有餘。
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算是SEAL與迷醉首次同台演出。編導依歌曲氛圍把SEAL放在壓軸首位,是想先掀起驚濤駭浪,再在寧靜悠遠的淺吟中“平安”度過平安夜。
現在看來至少是已經成功了一半。
神遊的明櫻被工作人員催了準備,一回頭看見溪川在身旁,笑起來:“聽他們那麽強,我倒突然有點緊張了。”
溪川很輕地捏了一下明櫻的手,微笑著什麽也沒說。
明櫻思維略微一滯,聽見外麵響徹Whisky的聲音:“下麵的這兩位嘉賓,我想大家已經猜到了,我們的好朋友--SEAL。”掀起的是全場近乎瘋狂的歡呼與尖叫。
明櫻和溪川走了出去。Brandy把她們迎到舞台中央。
Whisky繼續說道:“再給大家一個驚喜。大家都知道SEAL有一首關於聖誕的歌曲,是--”朝遠方伸出話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