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一章
電梯“叮”的一聲,到了。
我大步流星走出去,順走廊左拐繞過那些亂七八糟的室內植物、玻璃屏風、辦公桌,還有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大美人估計接到前台通風報信的電話,所以起身試圖阻攔我。也不想想我十幾年跆拳道是不是白練的,一巴掌就把她攘到牆邊去了。她還來不及驚叫,我已經“砰”一聲狠狠踹開了辦公室的大門。
大美人終於追上來,象征性地擋在了我麵前,“對不起,陸總,我沒攔住她……”
辦公桌後的男人連眉毛都沒抬一下,更沒吭聲。大美人已經十分知趣地消失了,順手還帶上了門。
很好!
我衝上去揪住陸與江的領帶,惡狠狠地一字一句:“我!是!你!二!大!爺!”
陸與江慢條斯理地取下他那副金絲邊眼鏡,然後再慢條斯理地掰開我揪住他衣領的手指,最後慢條斯理地說:“葉景知,你知道我們家是五代單傳,我沒二大爺。”
我還沒被氣昏頭,是因為我深知不能跟這混蛋鬥嘴,隻要跟他一搭上話,到最後肯定又是我有理說不清,當務之急是不跟他多費口舌,直接甩最後通牒然後走人。
“滾蛋!”我再次揪住他的領帶,朝他怒吼,“給你丫24小時,立刻從我房子裏滾出去,不然我就把你還有你的東西都扔出去……”
“那也是我的房子。”
提到這個就火大,當初我真是瞎了狗眼……不對,是被狗血衝昏了頭腦,才會在那張協議上簽字。
“好!你不搬我搬!”
“離婚協議第七條,誰如果從這套房子裏搬出去,就算是自動放棄自己的那一半產權,轉為對方所有。”
我靠!
那套別墅是當初我跟這混蛋結婚時買的,買的時候市價就是兩千多萬,後來房產價格一路飆升,尤其是別墅,我早就打聽過了,現在起碼值五千萬!
一半產權就是兩千五百萬!
打死我也不能把兩千多萬人民幣拱手送人啊!
尤其是送給這個混蛋!
所以我鬆開手,狠狠甩下一句話,“既然你不打算滾出去,那就最好識趣一點兒,學會大家和平共處,不要再偷窺我的私生活!”
“誰有興趣偷窺你的私生活了?”陸與江鬆了鬆快被我擰成一根麻花的領帶,聲音是一成不變的無動於衷,“航班晚點所以我才會半夜到家,誰知道你有在客廳跟男友親熱的愛好。”
“狗屁!”我氣得都口不擇言了,“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在跟他親熱了?”
“哦,淩晨十二點,你們孤男寡女坐在沙發裏談人生談理想談次貸風暴雷曼兄弟?”
他的伶牙俐齒把我氣得不輕。佛說心中是佛看到的也是佛,心中是狗屎看到的也是狗屎,心裏是男盜女娼,看到的果然就是男盜女娼。
我把臉抬起來,十分傲慢地說:“關你什麽事?我愛跟誰在客廳親熱就跟誰在客廳親熱,你管我是跟人在談人生談理想談次貸風暴雷曼兄弟,還是在談回形針意大利吊燈九九八十一式?”
誰知他竟然十分輕蔑地反問:“你會回形針意大利吊燈嗎?”
我氣得隻差吐血。
“還有,你現在闖到我的辦公室來大吵大鬧,妨礙到我工作了。”
想到這個就氣憤,簡直是惡人先告狀!
“你!”我大聲控訴,“你三更半夜跑回家,明明我們早就離婚了,沒有任何關係了。你卻支使我拿東拿西,甚至叫我去替你找浴袍。你還胡說八道,最後把曹彬源氣跑了……”
“曹彬源?”他終於皺了皺眉頭,“這名字真難聽。”
“再難聽也比陸與江好聽。”我完全被氣昏頭了,“人家曹彬源是青年才俊,著名的設計師,才華橫溢。我多麽不容易才泡上他!人家比你年輕比你能幹比你有風度比你風趣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
他終於打斷我的話,“恭喜。”
我一時有點轉不過彎來。
他嘴角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找著這麽優秀的男友,那就趕緊把我手裏那一半產權買下來,這樣整幢房子都是你的了,將來你們隨便在哪兒親熱,也不用擔心。”
這混蛋就是欺負我一輩子也掙不到兩千五百萬。
我突然覺得傷心,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可是我還是會覺得傷心。
“陸與江,這世上不止你一個人有錢。是,當初我是因為錢才跟你結婚,但婚前你有財產公證,最後離婚的時候,就這套唯一聯名的房子,我也沒辦法賣掉一半產權,因為離婚協議規定隻可以賣給你……”
“你現在覺得不公平了?”他冷笑,“想要得到什麽,總要付出點兒代價。”
“我付出的代價已經夠了。”我徹底失控,“你守著你的錢過一輩子去吧!房子我不要了!我這就搬出去!我是瘋了才會熬了這麽久!我是瘋了還住在那房子裏!我才是真正的混蛋,大混蛋!”
我掉頭衝出辦公室,把外邊坐在電腦前的大美人又嚇了一跳。我睬也不睬她,衝到電梯前麵拚命按鍵。電梯一直沒有上來,而眼淚卻簌簌地掉下來。
我怕會被人看到,沒有等電梯上來,就從樓梯下去了。
一邊走,一邊哭,真是沒有出息,還會這樣哭。從三十八樓一直走下去,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哭得連頭痛都發作了。
很久沒有頭痛過了,上次好像還是考研的時候,拚命地做模擬題,一直做到頭痛。
不對,最後一次頭痛應該是跟陸與江吵架的時候,我歇斯底裏,而他隻是冷笑,“你除了愛錢還愛什麽?難道你嫁給我不是為了錢?”
字字誅心,如果是小言或者八點檔連續劇,女主都可以吐出一口鮮血來,可是我隻是頭痛欲嘔,幾乎是拚命一樣,“是,我就是愛錢,你要離婚可以,給我錢。”
他沒有摔一張支票到我臉上,讓我滾。
陸與江才不會這麽傻,就算他肯他的律師團也不肯。我們的離婚協議據說是由一群法務精英草擬之後又修改多遍,大律師字字斟酌把關,最後才拿來讓我簽字。
我當時幾乎是身無分文,婚後沒有工作,自然沒有收入,我的一切都是陸與江給的,所以我簽字了。喪權辱國,總還得有權可喪,有國可辱。連割地賠款的地位都沒有,還怎麽可能討價還價。
沒有地方可以去,不知不覺走到一個小公園裏。我覺得頭更疼了,一個人坐在長椅上。
還好沒有再哭了。
我很討厭自己哭泣的樣子,很醜,很難看。
我也沒有漂亮過。當初跟陸與江訂婚後,學院的師姐師妹們都找借口來實驗室,專程來參觀我。據說參觀完後無一不大失所望,“為什麽陸與江會看上她?”
不漂亮,經常打架,最愛爆粗口,成績隻能算混得過去,拚了命才考上一個普通學校普通專業的研究生,一點兒淑女氣質都沒有,跟“知性”、“高貴”這種詞就更不沾邊了。
為什麽鑽石王老五陸與江,他會看上我?
這是個秘密,隻有我和陸與江知道。
結婚之初我們還是相處得挺好的,他裝模作樣,我也乖乖跟著裝腔作勢,人前人後,我們都是一對恩愛夫妻。還有雜誌來做專訪,好像那篇報道是要采訪幾個“成功人士”的家庭,我們是其中之一。就在我們新買的別墅裏,我做小鳥依人狀挽著他的胳膊讓記者拍照。我還記得那篇報道的題目,叫《這世上最近的幸福》。
讓人起雞皮疙瘩,多可笑。
心知肚明這輩子跟幸福兩個字不沾邊。
坐在長椅上,傻愣愣地看著湖水。湖裏種滿了荷花,有一隻癩蛤蟆蹲在荷葉上,如果是隻青蛙,還有可能變成王子。就像仙度瑞拉,其實是伯爵的女兒,真正的貴族,所以才可以迷倒王子,從此後過著幸福的生活。
那麽仙度瑞拉的那個壞心腸的姐姐呢,哪怕削掉腳後跟也穿不上水晶鞋,還會被人嘲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我就是那隻被打回原形的癩蛤蟆。
手機在荷包裏一直震,一直震,我一看號碼就立刻不再傷春悲秋,因為是老板打來的。
天大地大,老板最大,讓你站著生,你就不敢坐著死。
“葉景知!”老板似乎很生氣,“讓你送個資料你跑到哪裏去了?”
“我馬上回來。”
對待工作要珍惜,這樣即使失戀、失身、失婚,你還可以活下去。
回辦公室操勞到晚上六點才下班,果然身心俱疲,啥想法都沒有了。
這年頭連傷心都得要有資本,不然哪有時間、精力。當年是陸太太的時候,我閑得可以天天跟陸與江吵架,現在一離婚,就連吵個架都沒有傷心的工夫。
我給陳默打電話,告訴他要去他那裏擠兩天,等找著房子再搬。
不出所料,陳默火燒屁股一樣地叫起來:“啊?你要搬出來?那兩千五百萬呢?”
剛離婚那會兒我經常向陳默吹牛,“等我把那一半房子賣了,就有兩千五百萬了,到時候咱也是有錢人了。”
我沒告訴陳默離婚協議規定我那一半產權隻可以賣給陸與江,因為陳默一定會大罵我笨蛋。可是誰能算計得過陸與江?我被他連皮帶骨頭吃了都不夠。
“被我花了唄。”我輕描淡寫地說,“看我一下子花掉兩千五百萬,是不是很牛?”
陳默半信半疑,最後竟然似乎是相信了,“你連陸與江這種老公都敢不要了,一口氣花掉兩千五百萬,估計也隻有你幹得出來。”
我到麥當勞買了個漢堡,然後坐在店裏啃完,看著天色一點一點黑下來。隔著馬路是偌大的城市廣場,噴泉邊有散步的情侶,也有散步的老人,還有帶著孩子的母親。
他們都步履悠閑,而我也不著急。反正搭最後一班地鐵回去就行了,最好陸與江已經睡了,這樣才方便收拾行李。
說是收拾行李,也沒什麽東西,離婚後千辛萬苦找著工作,拿到第一個月的工資,我就跑去買了幾套上班的衣服。
我還記得買了衣服後回來,陸與江正好在家,看到我提的大包小包,他還譏諷,“還不收斂一點兒?當心把卡刷爆了。”
沒離婚以前,跟他吵架的時候我曾經刷爆過一次信用卡,陸與江的附卡啊,我估計銀行快高興死了。
難得這麽多年來第一次揚眉吐氣,我說:“我花我自己的錢,關你屁事。”
我經常在陸與江麵前說粗話,每次他都會很生氣,那次是把他氣得最狠的一次,所以我覺得很爽,終於有扳回一局的感覺。
我特意挨到半夜才回家,誰知道陸與江還沒回來。
很好,說不定這混蛋忙著掙錢,又飛到幾千公裏外去了。
我一點別的想法都沒有,就把幾件簡單的衣服拿箱子裝起來了。屋子裏空蕩蕩的,我坐在床上發呆。自從那次大吵之後,陸與江就搬到客房去睡了,一直到離婚,所以主臥一直是我住。離婚後我把他的東西統統拿紙箱裝了擱在走廊上,讓他自己收拾去。而我們倆的東西,都被我扔了。
屬於我們倆的東西也沒什麽,就是結婚照片,還有一隻抱抱熊。
陸與江從結婚開始就很討厭我抱著他睡,可是我不抱著東西又睡不著,於是他買了這隻熊,在床上劃了一條三八線。他把抱抱熊放在三八線中央,有時候半夜我要是睡得忘形,越過了界,他就會使勁推一下那隻熊。大部分時候我都會被震醒,然後乖乖回到屬於自己的那半邊去。
多心酸,一點美好的回憶都沒有。
我拎著箱子下樓去,樓下沒開燈,黑乎乎的什麽也看不見。我在牆上摸索了半天才找著開關,燈一亮把我嚇了一大跳,因為陸與江就坐在沙發上。
神出鬼沒,真是可怕。
他是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我在二樓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他的目光落在我手裏的箱子上,然後又落在我臉上。反正我也破罐子破摔了,連兩千五百萬我都不打算要了,我還怕他作甚?所以我昂首挺胸,狠狠回敬了他一眼,就朝大門走去。
“葉景知。”
我不理他,他晃了晃手裏的遙控器,是大門的密碼鎖。這混蛋為什麽鎖上大門?
“你想幹嗎?”
“把箱子打開。”
我憤怒了,提高了聲音,“你想幹嗎?”
“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卷帶了什麽東西?”他嘴角又有那種若有若無的笑意,“所有的房間都沒上鎖,家裏古董字畫又不少。”
士可殺不可辱!
所有的血液衝上頭頂,我把箱子舉起來狠狠朝他扔過去,可惜隔得太遠,落在了屋子中間的地毯上。箱子的鎖大概沒鎖好,拉鏈鬆開,箱蓋翻開來,裏麵的衣物落了一地。我像瘋子一樣衝他尖叫:“你看啊!你好好看看!看我有沒有卷帶什麽值錢的東西!你睜大你的眼睛看著,我帶了些什麽!我告訴你,你給我買的襪子我都沒有帶走一雙。我哪怕再愛錢,再貪財,我也不稀罕你的錢,因為你真叫我覺得惡心!惡心!”我聲嘶力竭地向他大吼大叫,就像台灣劇裏的角色一樣。我知道自己一定又是麵目猙獰,但卻沒有辦法控製。
屋子裏有短暫的靜默,我抹了一下眼淚,把箱子重新收拾起來。沒有扭頭就走的資本,因為離下個月發工資還早,我還要租房子,沒錢再去買這些衣服。
他坐在那裏並沒有動,連口氣都譏誚得如同往常,“很好,肯當著我的麵掉眼淚了,我還以為你一輩子不會哭呢。”
誰說我一輩子不會哭,今天我就已經哭了兩次了,一次是因為他,還有一次也是因為他。
他把大門密碼改了,我出不去。我腿一軟就坐在箱子上,背倚著冰冷的門,隻覺得筋疲力盡,“陸與江,你到底想怎麽樣?我們離婚已經一年多了,我忍了這一年多。現在我忍不住了,我認輸,我搬出去,房子我不要了,我淨身出戶,你何苦還要這樣苦苦相逼?”
“你欠我的。”他的聲調更冷,如同窗外泠泠的夜色,“別以為就可以這麽一走了之,沒這麽便宜。”
靠!
老娘不玩了!
我喪失了理智,撲過去衝著他拳打腳踢,“陸與江,你這個混蛋!給我開門!”
我下手很狠,但占不到一點便宜。我練了十幾年跆拳道,他卻練了二十幾年散打,所以最後他一個過肩摔把我狠狠地摔在地上的時候,我的後腦勺重重撞在了沙發的烏木腳爪上,痛得我眼前一黑,鼻涕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全身發軟癱在了地上。
我一定是把腦子撞壞了,因為暈暈乎乎,連陸與江的臉都在我眼前一下子轉過來,一下子轉過去,“葉景知!葉景知!”
他似乎有些焦急地拍著我的臉,又去揉我被撞到的後腦勺。我覺得他的聲音離我很近,可是又似乎離得很遠。我覺得害怕,就像無數個夜晚一樣,我覺得怕極了,隻會抱著他買給我的那隻熊,在心底喃喃念:“別離開我……求求你別離開我……”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隻覺得後腦勺一陣陣發麻,就像過去頭疼的時候,疼得惡心想吐。我哆嗦著不知道在叫誰的名字,也許是媽媽,也許是姐姐。
“景知……景知……”姐姐輕輕喚著我的名字,“與江會照顧你,他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你……”
我頭疼得要命,我不要陸與江,我隻要姐姐,我寧可一輩子也不認識陸與江。
我不應該貪心,我不應該貪心……不是我的,那根本就不應該屬於我,這是報應。
“景知……葉景知……”他的臉湊在我眼前,被我的瞳孔放得很大,如同相機的變焦。陸與江的睫毛很長,還微微上翹,我常常想等他睡著了偷偷拔一根,可是每次都不等他睡著,我自己就先睡著了。
我一定是又睡著了,因為我夢見陸與江,他很溫柔地喚我的名字,用他的大手替我揉著頭疼的地方,他甚至低下頭來,在我唇上流連地輕吻,雖然很輕。可是他上次吻我是在什麽時候呢?兩年前?三年前?我近乎貪婪地吮吸著他的味道,不肯放開。他把我抱得更緊了,我聽到他胸口怦怦的心跳,他喃喃地吻著我,“景知……天曉得……”他幾乎是深深歎了口氣,口齒含糊,“景知……我想你……”
我忽然清醒過來,就像被人從頭澆了杯冰水,太陽穴那裏突突跳,我的人也跳起來,一下子像隻兔子,逃得老遠去。
他還半跪半坐在那裏,胸口微微起伏,看著我。
我就像被人灌了硫酸,從舌尖到胃裏,全是滋滋作響的毒霧,一直躥到腦門上去。我是真的清醒過來了,雖然後腦勺還很疼,雖然體內某個地方還像被揪著一樣難受。我口幹舌燥,但那句話卻不能不說:“你看清楚,我是葉景知,不是葉竟知,竟知已經死了。”
他的臉白得像鬼一樣,我想我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
他有很長時間沒有動,我也是。
最後我腳發麻了,站不住了,我把遙控器找著,塞到他手裏去,“開門吧,我要走了。”
他沒有開門,而是把遙控器狠狠摔在了地上,幸好地上地毯厚。我撲過去搶遙控器,而他撲上來撕我的衣服,就像瘋了一樣。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猙獰的陸與江,額頭甚至暴著青筋,就像要把我生吞活剝了。以前就算他被我氣得要死的時候,他最多也是用更難聽的話來氣死我。可是今天他一定是瘋了,我就知道,一提到竟知,他就會發瘋。我拚命反抗,才知道自己的力氣比他差了有多遠。他弄得我很疼,甚至比第一次還疼。第一次就是他喝醉了,把我當成了竟知,我順水推舟把他哄上了床。然後威逼他,勒索他,拿罪惡感和道德觀敲詐他,最後逼著他不得不娶了我。
他隻差沒有拿刀子逼問我:“為什麽你要跟我結婚?”
“錢啊,像你這樣的有錢人哪裏找去?”我恬不知恥地答,“本來你做我姐夫也挺好的,可惜我姐姐死了,你也做不成我姐夫了。所以我隻好親自出馬,搞定你做老公了。”
所以他恨透了我,而現在我也恨透了他。
可是為什麽這麽厭惡,他還是會娶我?甚至結婚後,某些方麵一度還挺“河蟹”的。雖然陸與江應該是有潔癖,“河蟹”完了就離我遠遠的,又不許我超過三八線碰到他。
我無數次地想過這個問題,最後無意間聽到陳默的一句話,“男人會把愛與性分得很開,他抱著你的時候不定想著誰呢。”
我知道陸與江想著誰,他想著我的姐姐,葉竟知。
雖然我跟竟知長得一點也不像,她又漂亮又溫柔又善良,就像一朵白蘭花,而我渾身是刺,連心肝都是黑的。
我開始以為我忍受得了,結果我實在高估了自己。我會在夢裏哭得肝腸寸斷,隻要他出差不在家,每個晚上我都會怕得瑟瑟發抖,怕得睡不著覺,怕他永遠也不會回來了。但他一回家,我又找這樣那樣的理由跟他吵架,因為我知道為什麽他會對我和顏悅色,因為他想起了我姐姐,想起了竟知。我一次一次歇斯底裏,而他針鋒相對。如果不是竟知,如果不是他答應過她,要好好照顧我,估計我們的婚姻也拖不到三年。
在這三年裏,我和陸與江都筋疲力盡,我們做遍了讓對方覺得最厭惡的事情,終於可以分手。
他惡狠狠咬著我的嘴唇,咬得我很痛,我把他的唇也咬破了。在最後一瞬間,我幾乎要死掉,又腥又澀的血流到牙齒裏,我在虛弱的眩暈裏想,如果這是最後一次,我都沒有溫柔地對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