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九章 神畫手
他想開始就開始,想結束就結束,不告訴她前奏也沒有任何預兆,怪不得她氣惱,末了懷疑他有那種見不得人的病。蘇欽雲麵紅筋粗,把她斥了一頓,找理由開脫,各自睡各自的,綺嫣手指探進嘴裏,挑眉若有所思:“不想幹了,不想幹就可以不幹嗎?”
蘇欽雲裝睡,支棱著耳朵聽她喃喃自語,約莫一刻,她打了個哈欠,才睡下。
她一直想問他一個問題,並想從他那裏得到些竅門。
蘇欽雲有間非常樸素和寬敞的書房,名為*。一個有所作為的畫家或書法家,有一個適宜的環境那就好比錦上添花,尤其蘇欽雲這樣的神畫手,閑時欣賞欣賞自然畫卷,靈感來源所在,然後一揮而就——一架小橋,橋下流水潺潺,兩隻花鴨戲水,水麵有蓮花。
綺嫣打量著畫卷,畫裏畫外,兩邊相比,畫裏更帶給人一種綿長的意境,她驚歎:“我聽說過“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你這是讀景,一會兒功夫就胸有成竹,然後就畫出重要的角色,你幾歲學畫的,怎麽就到了這種爐火純青的地步?”
蘇欽雲澄明的麵孔仿若大理石雕塑,柔和的線條,又顯示出高高低低一蹴而就的完美調和。不消說,他本人已經比任何畫都*人心了,英俊而富有內涵,但作為一個男人,綺嫣在某方麵有單獨的看法:“中看不中用。”
他說:“我兩歲學畫,到後來八歲,經名師指點,可謂一點即通,又修煉了幾個年頭,方達到這個地步,前前後後也有十八年吧。”
“十八年!”綺嫣驚訝的叫,屈指算算,“馬上就過十七歲生日了,從現在開始學,學十八年,等到出師就三十五了。”
“什麽?”蘇欽雲低眉問。
綺嫣歡欣地說:“其實我蠻喜歡畫畫的耶,以前媽媽叫我挑暑假補習班,我毫不猶豫就挑了美術班,可惜老師還沒有我畫的好。現在好了,我老公就是當世神畫手,上補習班不用交學費了。”她歡天喜地的忘情的說了一係列現代語言,無怪蘇欽雲有點頭暈目眩。
她幹什麽都積極地很,不給人家提問題的機會,蘇欽雲頂著一頭霧水給她介紹了幾種筆法,最後問:“你說的補習班可是國子監開設的那種有老師有學生的課堂?”
“國子監?”他不懂她的世代,她對他的時代也很陌生,早知道會有穿越的這一天就多學點曆史知識了,雖然曆史書上沒有關於南國的記載,對於古人來說,南國應該相當於烏托邦?蓬萊什麽的吧,曆朝曆代都有共同之處,學點曆史知識不會有錯。所以聽見蘇欽雲講了各種筆法的古典名稱和國子監這些她聽不懂的名詞後,她巴望回到現代的辦公桌前打開抽屜,帶過一部筆記本抑或手機重新穿越就好了,好歹能問問度娘,但無論是在二十一世紀或者“烏托邦,”時間都不能倒流,每個人都得接受的事實。
不知還有沒有回到二十一世紀的機會,還是一輩子要留在這裏了?她沒有預見未來的能力,隻好發奮讀書,放棄學畫,多了解了解南國的習俗。若有一天在完全沒有預料的情況下就穿回去了,難免太遺憾,荒廢了在南國學習的知識。因此糾結良久,才下定決心。
“你的生日是幾月幾號?人家都按時到這個地步了,你都不問一問,說句話會累死啊!”綺嫣鬱悶的托起下巴,蘇欽雲就坐在同一條凳子上專心致誌的畫畫,怕他聽不到,從硯台裏拿出一支毛筆輕輕地晃來晃去。
一滴墨水甩到他的畫紙上,他才回過神來,凶巴巴的說:“你讀了幾頁了?讀書拿毛筆做什麽?”
綺嫣忙堆笑解釋:“有重點,就在下麵畫個杠杠嘛!”
“但弄髒了我的畫,不老實的猴子。”蘇欽雲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抬身轉到搭著毛巾的架子前。
隻聽綺嫣嚷道:“你有沒有聽見我剛才說什麽啊?”
蘇欽雲拿起一條白毛巾浸入水盆:“你說話最好學會挑時候,我認真的時候,兩耳不聞窗外事!”
綺嫣氣呼呼的放下毛筆,又甩出一道漆黑的墨,她隨意的抓過那張長兩米的畫紙,定睛一看,一竅不通,沉聲道:“蘇欽雲,別告訴我你畫的是女人屁股啊!”
蘇欽雲忙過來把畫奪去,細心地用濕毛巾蘸沾了墨漬的地方,綺嫣已迅速的把同一句話重複了三遍,他鎮定自若的把手臂背向身後,風度使然:“隻有你才有這種齷齪的想法,司徒綺嫣,如果你還有點腦子的話,應該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什麽地點吧?”
“當然記得!”綺嫣摸不著頭腦,大聲說,“在羽府,我永遠記得你是如何欺負我的!”
“我說過什麽話。”蘇欽雲心內不亂章法。
綺嫣賭氣回想了一下,實在無法把在羽府的情況跟那幅隻畫了酷似屁股形狀的畫聯係起來,不服:“好啊你,你耍我是不是!”
再有風度的男子遇到這屢屢爆粗口的長相酷似大家閨秀的女人也會受不住,實則他又不怎麽腹黑,體現出高風亮節的精神:“南國在我的一手治理下已經少了許多傷風敗俗的行為,可栗子街還有兩家妓院,敗壞了許多良民,我不能讓這種情況持續下去。”低頭看了看桌上的畫,意味深長,“所以,我要畫一幅可以警醒世人的畫,然後複印出來,貼在大街小巷,讓那些誤入歧途的男男女女在這幅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從而自我反省。”
“你對自己的畫就這麽自信?”綺嫣輕蔑的口吻含有嘲諷。
“有所作為者從來都成竹在胸,我自信,所以我爬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
綺嫣露出輕笑。
“要不然,我用你的畫像當警戒圖?”蘇欽雲壞壞的勾起一邊唇角。
“你敢!”綺嫣逞弄的朝他比劃小小的拳頭。
他伸手握住,她逃不開,反而被他拉的貼近了他的身體,她焦急錯愕的望著他生出淺淺胡渣的下頦,他半晌說:“你真該跟你的秀才表哥學習學習“女誡”,女子在家從父母,在婆家從夫君,知道麽?要是你再敢對我說個“不”字,你就安心等著坐牢吧!”
她最厭惡被別人教訓,卻被他的威懾力襲遍全身,瞬間化身成灰灰,柔弱的小貓,退回原位,拽拽那幅畫,無力地問:“那你告訴我這個畫的是什麽東西?”
蘇欽雲持筆回歸原位,不乏得意,又下筆加了幾劃。他素常完成一幅畫不消半刻,而現在,寥寥數筆卻磨蹭了大半個時辰,原來是致力於讓綺嫣看清楚畫人的步驟。
綺嫣憋著一肚子氣看完,深吸了口氣:“我從來不知道畫人要先從胸部開始,然後是屁股,再是腿腳,胳膊,脖子,為什麽最後才是頭?”
“先前,被你認作是屁股的部位其實是胸部,我這樣畫自然有我的道理。”他淡淡的說。
綺嫣憤慨的氣喘:“什麽道理?你把胸部畫的那麽大,能是個什麽道理?”
蘇欽雲的缺點在於聽不進去別人的建議,他以自己的眼光衡量世界,他眼裏的女人,他親口承認:“跟畫上的一樣。”
除了前凸後凸,其他地方都凹成了坑,細的螞蟻腿相似,簡直就是個畸形女人,她在他眼裏難道就是這個樣子?羽嫚是,若昕是,瑩瑩也是,天呐,不會是真的!
綺嫣從此什麽也學不進,什麽也都做不進,請教了羽嫚,關於蘇欽雲的眼睛,是不是把事物都醜化了?羽嫚表示不清楚。又前前後後打聽了十幾位太醫,都說沒見過這樣的病例,或者說,那不是眼病,而是心理有毛病,這就異常恐怖了。
京都的街頭巷尾很快出現了那幅胸大?屁股大的女人畫像,綺嫣注視著人們的反應,對那畫指指點點,一個個垂首抹淚走了。
“出奇了,有這樣的影響力?”綺嫣湊上前盯著畫看,畫上的女人袒胸露乳,手臂被吊起來,麵容痛苦扭曲,皮膚上有傷痕,抑或皺紋。
“好醜呀,小姐,少爺怎麽畫這種畫?”蓮心頭皮發麻的問。
綺嫣何曾明白,愁煞:“蘇欽雲看我們就都是這個樣子。”
小雪嚇得雙腿發軟:“不會吧,小姐,你說什麽呢。”
“信不信由你。”她自己也遭受很大打擊,低頭撫額走了。
蘇府的花園在月朗星稀的夜晚尤為漂亮,瑩瑩說:“隱鶴亭附近最多螢火蟲,在曇花盛開之際,大量出現,少爺最喜歡看月下的仙鶴,曇花邊的螢火蟲。”
今晚夜幕落得很晚,說明天氣好,月明星稀,沒有一絲雲層。
綺嫣早早的打發蓮心和小雪睡去,獨個兒漫步至隱鶴亭,遠遠望見蘇欽雲的白銀鶴氅從上而下傾瀉,將圓凳裹的嚴嚴的。
他在喝酒,綺嫣稀奇的是,酒壺邊放著一根吊著紅絡子的翡翠碧玉簫,她喃喃道:“難不成他會吹簫?”
蘇欽雲隨即收到指令似的,放下酒杯,拿起蕭,於唇邊放定,幽幽的蕭聲蔓延在這曲徑花草間,勾魂攝魄,綺嫣深埋在心底的情思就這樣被勾了出來,每一根神經都仿佛能聞到他的氣息,每一寸血液都為之跳動,空氣中彌漫著淒淒慘慘戚戚的濃鬱氛圍。
一行清淚自眼角溢出,隨即抬手拭去,走過去蠻橫的奪過他的蕭,蕭聲戛然而止,蘇欽雲又驚又氣:“你從哪裏來的!”
綺嫣故作優雅的用指腹撫摸蕭管,挑眉道:“不知夫君吹得什麽曲子?”
蘇欽雲即刻塞給她一本書,原來是聲樂全集,他說:“看吧,看完就知道本官吹得什麽了。”
綺嫣隨便看了一眼,除了符號就是古文,隨即心煩意亂的雜回去,啐道:“你裝的真有一套!有人的時候一副惡魔嘴臉,沒人倒傷心憂慮,你到底在想什麽,我怎麽就搞不懂?”
蘇欽雲鎮定的坐回石桌邊,淡淡道:“什麽時候你不這麽毛毛躁躁了,方能了解本官。”
“你不告訴我我怎麽了解?”綺嫣握著?鼓氣吹了幾下,蕭發出沙啞難聽的嗓音,急急的走來走去,沒好氣的說。
“了解一個人是不需要語言的?”
“包括你畫的那幅不倫不類的*圖?”
“沒錯。”
“可我想 了一天一夜,也沒有想出任何頭緒,你索性告訴我就是了。”
“我的用意很簡單,”蘇欽雲赫然起身,長衫掠過她的視線,她有一瞬的衝動,想伸手抓住他富有男子氣息的衣襟,可他的步子大,一步跨出去,拉長了之間的距離。他說,“驚醒世人。”
“驚醒世人你個頭,我端詳了半天,還有蓮心?小雪,不至於我們三個人都得不出一點心得體會吧?”綺嫣至他身後,他一轉身就能碰到的距離,柔荑般的素手握住翠綠的蕭,襯的眼瞼紅暈燦若桃花。
他轉身,她抬眸,俯仰他的高高在上:“通常看我畫的人會產生三種情緒,一種是厭惡,一種是心虛,還有一種是排斥。”
“厭惡跟排斥有什麽區別?”
“有一種人,看到*會生出最直接的情緒,那就是厭惡,不會有更多的思想:有一種人,因為熟悉的認識到自己也做過下流勾當,所以會心虛,這種人通常不愛跟外界溝通:還有一種人,看到別人的醜陋時會反思自己的缺點,我所要救得正是這一群人。”頓了頓問,“你懂了?不會再埋怨我什麽都不告訴你了?”
綺嫣僵硬的麵部表情整個一張白紙,除了兩隻眼睛水暈悠悠,好比夜空璀璨的星鬥,她被震撼住了,雕塑般佇立著,紋絲不動。
蘇欽雲用手揮斷她的視線,不管用,捏捏她的臉頰,她怔的回過神來了,揉著臉頰哼道:“不老實!”
“我以為你傻了。”他情緒不明顯,走去旁邊的台階之上,凝望遠方。
綺嫣靜靜的瑟縮的拍拍他的肩,口氣減去了狂妄:“其實,第三種人並不是很多。”
“不,一小部分就預示著一大部分,他們相互渲染,已經在南國占有率很高了。”他自信滿滿的說。
“那個,”綺嫣撓撓耳後,愧赧道,“原來你想的這麽深邃,要不是你說,說不定我會一輩子把你想象成色狼級的偽君子。”
他深奧,她淺顯,所以不易融洽。後來,綺嫣跟著文俊進修,學了許多深邃的哲理和世間真理,才終於明白當初蘇欽雲為什麽要把女人的*畫的過於顯眼,因為但凡女子,除了臉蛋兒就數胸和屁股最惹男人著迷,有時,男人愛女人的屁股甚至會超過對臉蛋兒的喜愛。臉蛋兒是給人看的,屁股是給人用的,蘇欽雲正想闡述這個真理,讓人認清自己,去掉理智,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禽獸,固然包括他自己。
古往今來,試問有幾人能帶著貞潔而來,也帶著貞潔而去?英雄美人,才子佳人,情情愛愛,思思念念,不如說“動物到了**季節。”人性,需得赤裸裸的麵對,它本身就一絲不掛。
文俊在羽府住了不下半月,和羽嫚的感情一天好似一天,綺嫣乘轎去看時,他們正沉浸在浪漫的氛圍中。
花圃盡頭,一棵老樹下,二人身貼著身,嘴對著嘴,共享初吻之樂,可表哥的初吻就是碎在綺嫣手裏的,事後綺嫣以一百粒奇異花的種子作為交換,他才拋開前仇舊恨。
羽嫚帶她參觀了花圃,哦!都是些她沒有見過的,鑒於她喜歡尋根究底,所以看起來非常費勁,倒不是她費勁,而是羽嫚費勁,不是文俊接班,羽嫚非口吐白沫醉臥花叢不可。
那一天,綺嫣打發了蓮心回去通報,她在羽府住一晚,不回去了。
她很好奇他倆發展到了什麽地步,於是特別要求和羽嫚睡一塊,都沒有理由不願意,文俊清楚她的意圖,提前提醒過羽嫚,所以當綺嫣詭笑著問:“偌大的羽府,住起來怪害怕的,孤男寡女還能做什麽呢?”
羽嫚靈便的應付:“韓公子住隔壁,我住在這兒,畢竟這兒是我住了十幾年的,也不是沒有任何安全保障,一聽見韓公子大喊“有鬼啊!”我就立即衝過去給他驅鬼,你當是什麽,原來是兩隻刺蝟。”語畢,喜得前仰後合。
綺嫣略顯失望,又精神旺盛的猜測:“然後你趕走了刺蝟對不對?”
“對啊,你怎麽知道!”羽嫚笑道。
她得意忘形:“接下來,是不是發生了一般情況下都會發生的事,表哥和你,趁這寂靜長夜,刺蝟成了媒介者。”
羽嫚心不在焉的答:“是啊。”一麵認真的縫花樣子。
綺嫣樂不可支的接著問:“真的呀,你跟表哥,真的,真的?”
她回頭攢出一個甜美的微笑柔和道:“沒錯,他實在是嚇壞了,一身冷汗,讓小廝打水衝了個澡,沒有睡意,我們就把棋盤端到床上的方桌上,下了很久的棋,他贏我十一盤,然後輸了九盤,當然那九盤是我的贏得。”
綺嫣木住:“不是說那個那個……”
“哪個?”
她歪頭拍拍額,自責不已,心想:“我居然有那種齷齪的想法,還好沒有被看穿,真是的,不要臉!”緊接著,有一段非常久遠的記憶重現腦海——那是在大學宿舍,同學靈靈和她同床,靠著牆壁盤膝而坐,就像現在跟羽嫚。因為那天晚上,堂哥送給她一件生日禮物,又帶她去K歌,弄到半夜十二點才回來。同窗不住的拿她打趣,質問她跟那個男生怎麽這麽晚出去?那笑容,要多齷齪有多齷齪,靈靈不厭其煩的,應該是再沒有什麽比逮到同學出去“約會”更令她感興趣的事了,問了她大半夜,終於她承認她的猜測才肯罷休。
她知道,那時候靈靈已經是兩個男同學的女朋友,每天也都是三更半夜才回來,還常常溜進男宿舍。
也許羽嫚就像當時的自己討厭靈靈那樣討厭自己,因為,綺嫣是有夫之婦,靈靈沒結婚,卻同大學裏三分之二的女生一樣有了無數次**體驗,這就是一個女人齷齪的緣故吧?給自己留個台階下,也是給別人,她一笑置之:“虧得表哥還是男子漢,居然需要你的保護,真是恰恰相反。”說完,倒頭就睡。
羽嫚純淨的好似一汪水,綺嫣永遠不會像她給文俊一樣在蘇欽雲的荷包上繡荷花。
文俊那是第一次碰她,雖然沒有碰成,但奠定了他們很快就會成親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