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十七章 心比天高,愛如紙薄
等著蘇欽雲的不是往常每次回京都,人們的熱烈歡迎,也許綺嫣說得對,人民遲早會為苛稅製度站起來反抗的!
人山人海,逆耳的聲音狂蜂般簇擁,紛紛揮舞農具示威。
他的馬原地踏了幾步,不敢前去。
蘇欽雲一身勁裝,月白色,係著棗紅披風,益發顯得高大魁梧,臉孔多了幾許滄桑。這一去,整整半個月,什麽事都以人民的利益為重心,西風吹打著他消瘦的骨骼,炯炯的瞳仁放射出懾人的威力,他蹙了蹙眉峰。
一側騎白馬的護衛吩咐手下將民眾驅散,他抬手,冷冷道:“不必。”
“大人!”護衛叫。
蘇欽雲翻身下馬,虧得士兵把暴動的民眾攔住,否則一定會有一隻瓢或鐵鏟落在他頭上,頭破血流。
“本官日夜為天下人民謀福利,為江山某設計,你們不滿賦稅太多,本官也當聽取你們的意見,為何聯合暴亂!”他忿忿不平的叫,粗獷的嗓音震落了枝頭的樹葉,自他的肩胛掠下。
可農民群眾不為動容,除非他能講出適當的理由,他固然有理由。正欲開口,隻見文俊帶著一隊人馬趕來。
文俊是書生,又斷了幾件案子,口才練得相當不錯。因此未動一兵一卒,便使那些人怎樣來的怎樣去了。
蘇欽雲還真得對他說聲“謝謝,”文俊因把這事發起的根由,得知是吳長清唆使,蘇欽雲氣不打一處來,拉了拉馬韁,馬顫音嘶鳴,調轉頭,文俊道:“綺嫣就在前麵,你怎麽不走了。”
“我想先收拾掉吳長清那個敗類。”
“慢著!”
“不行。”
文俊固然氣勢不敵他:“都馬上到家門口了,進去歇歇,吳長清在那裏又不會跑!”
“我主意已定,”他側眸道,“你回去告訴她們,我很快就回來!”一聲“駕”沒有喝出口,卻聽耳畔飛來女子叫:“欽雲!”
他飛快的回頭,眼影迷離,她的音容笑貌,頓時闖入眼簾。
“欽雲,欽雲你回來了!”綺嫣本與瑩瑩等在十幾米開外的涼亭裏,久不見蘇欽雲,她等不及了,即便是最後幾分鍾,也按捺不住,久別重逢的歡喜蕩然於胸。一路小跑,形象盡損,然後像個孩子似的衝到蘇欽雲身邊,抱住他跨在馬上的腿,甚至喜極而泣。
蘇欽雲著實驚訝,心頭一鬆,伸手撫摸她的臉蛋兒,她立即用手握住他的手背,楚楚可憐的撒嬌:“欽雲,你再不回來我可就要跳河去了!”說著,親切萬分,恨不得把他從馬上拉下來。
蘇欽雲因此沒有去收拾吳長清,綺嫣告訴他:“娘等的心急如焚。”
他固然舍不得,離開半個月回家後的第一頓午餐尤為豐富,都是他喜歡吃的菜,老夫人不停的催他多吃點,他高興,狼吞虎咽的勢頭,妻妾二人都睜大了雙眼看他吃,滿桌子的菜隻有他一個人在吃。
“娘,”他狂吃過後,露出淡淡的靦腆,招呼在座,“嫣兒,瑩瑩,你們怎麽不吃?”
老夫人臉上深深淺淺的皺紋此刻都扯平了,蕩漾著和藹的滿足:“我可憐的欽雲,這次救災一定吃了不少的苦。都瘦了,你多吃點,把娘的那一份也吃進肚子裏,比娘自己吃了還管飽!”
蘇欽雲從沒有這麽單純的笑過,燦爛猶如日光照入綺嫣的心窩。
蓮心抱著灰灰,給它吃蘇欽雲剩下的骨頭,不亦樂乎!
“瑩瑩,嫣兒,你們多吃點。”蘇欽雲給她們夾菜。
瑩瑩推辭,綺嫣也推道:“好了好了,我們整天養尊處優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哪像你這麽辛苦。”舉起錦帕給他擦拭嘴角的油水。
蘇欽雲略躲避。
老夫人一旁撫掌笑道:“嫣兒,尤其是你,想生孩子首先得能吃。”
一麵使婢女端來了湯藥,親手遞給蘇欽雲,蘇欽雲驚詫的望著:“這是什麽!”
老夫人喜眉笑眼的:“當然是管生育的了!”
蘇欽雲對國家有辦法,對妻妾有辦法,唯獨對這個娘沒辦法,捏著鼻子喝下去,忙起身回房。
他走得快,綺嫣幾乎跟不上:“喂,等一下!”
他不等,一味的走到錦繡軒門前,竟扶著廊柱“唔”一口作嘔,吐出才喝的藥,綺嫣唬壞了:“怎麽回事,哪裏不舒服,我讓應軒去請大夫!”
他直起身子,氣喘籲籲:“不用。”看樣子非常疲憊。
綺嫣拿手幫他撫胸:“既然如此,為什麽剛才不拒絕掉,不想喝還喝。”
他嘴唇紅潤:“我不想違背娘的意思。”狹長的眼朝她瞟了一下,輕笑,“不過,更不想支撐不到晚上就把你追的滿屋子跑。”
綺嫣愣了一下:“不明白。”
他饒有深意的笑:“所謂生育,不過是催情。”說完,嘴唇的一角壞壞揚起,眉峰壓低了,射出兩道精灼的暗光。
綺嫣霎時把臉漲紅,小聲咕噥:“難道不是壯陽的嗎!”
蘇欽雲笑,摸著她的肩胛近乎耳語:“天黑了才能放心生,不是嗎?”
她羞赧的擠出一個明媚的笑容,軟綿綿的推他一下:“壞死了!”
他恢複常態:“有沒有去過*?”
“沒有。”
“我不在的這些天,都有什麽人來過錦繡軒?”他推開門,外麵的光線立即在房內的地麵伸展開,拉出兩個長長的影子。
呃,綺嫣把手指探進嘴裏,有一瞬的靈魂出竅,他又問,她才怔怔的道:“沒有,不相信你可以問蓮心和小雪!”
“沒有就是沒有,我相信你。”他堂堂輔政大臣蘇欽雲居然不知什麽時候學的那麽心思縝密了,不,應該是疑神疑鬼才對。他淩厲的目光把錦繡軒裏的每個微小角落都掃蕩過,讓綺嫣想起灰灰過一次葷癮後幾天都回不來神的樣子,見任何東西都仔細嗅一番,搞得神神秘秘。
“找什麽?”她忍不住問。
蘇欽雲在她的梳妝台前停下,久久的,他的目光落在那隻紅豆耳環上,拈起來:“為什麽隻有一隻?”
她使勁眨眨眼,遲疑的說:“落在表哥家了,這最近不是鬧起義嗎,娘看的緊,不讓出門,所以……”
蘇欽雲狐疑的看向她,噏動涼薄的雙唇:“很難想象會在什麽情形下把耳環落下。”
綺嫣嘰裏咕嚕解釋了一通,最後,蘇欽雲似懂非懂的擰擰眉毛,把耳環放下,走到窗前,把窗子支開,扶過枝葉蒼翠的紅豆杉,摘下一顆紅豆。
“紅豆的寓意很深。”他深沉的說。
綺嫣馬上歡聲接道:“紅豆生南國,在我的國家,紅豆都那麽受人喜愛,何況在南國!”捏起他手中的紅豆,喜形於色,“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意!都老夫老妻了,還搞得如此浪漫幹嘛。”
她在他眼前轉悠,高興地像隻蝴蝶。
他收斂心神,大手掠過她長長的衣帶,清冷的聲音:“一點不香。”
她臉上益發醞釀出羞赧的胭脂紅,自做了個關於蘇欽雲問自己索要香粉的夢,她就再也沒有擦過名貴的香粉,扭轉身子,揚起下頦:“還不都是你!”
“跟我什麽相幹?”
綺嫣錯愕,捋著蓬鬆的長發,心懷忐忑,媚眼橫飛:“自己想吧!”扭身跑出去。
蘇欽雲措手不及,緊追幾步,她倩影飄飛,湮沒於花陰。他凜眉,凝神思索:“什麽緣故會阻止一個女人不擦香粉呢?”
纖細的手指猶如羊脂春蔥,暖紅的手心脈絡清晰。早在現代,媽媽的同事會看手相,她被看了,結果很不錯,但也隻是結果而已,過程中,也許會出現意想不到的波瀾。
有人說,人生如玉,女人本身也如玉。
令狐寅的這枚玉佩,不,應該是京都裏隨便買到的一枚“次品,”盡管蘇欽雲告訴過她:“我買的這枚是從天山腳下天然而成的黃玉,可能比本來那枚還要昂貴,我花了十萬兩銀子才把它買過來。”價錢再昂貴,也不能跟令狐寅母親傳下來的那枚相提並論吧。
澄淨透明的玉,躺在手心裏,仿若一片落葉。
十天前,令狐寅學聰明了,托府上小廝送到她手裏,還夾著一張紙條,上寫潦草的字體:“我把它洗了一天一夜,那晚下雨,又放到盆裏給龍王爺淋了一整夜,第二天風和日麗,吹得幹幹的,怕是隻剩下它本身的味道了。”
放到鼻端聞聞,渾然天成的幽韻。
輕風淡掃,眼角溢出一行清淚,鼻頭酸疼,胸口悶悶的,攥緊玉佩,用力一扔,轉身,撞到一個人。
“妹妹,你怎麽把玉扔了呢!”瑩瑩焦急地張望玉佩飛去的方向,一麵譴責綺嫣。
她慌忙用絹子在眼角揉了揉,掩飾哭泣,濕潤的腔調:“人家不要,他偏給,欽雲發現我還留著它,一定會生氣的。”
“原來就因為這個。”瑩瑩抓住她的手,大聲說,“別傻了!玉佩那麽昂貴,要是就這麽丟了,豈不太可惜了!”
“那怎麽辦?”她毫無主張。
瑩瑩也是一貫沒主意的人,此刻卻動起腦子:“你不要,可以還給令狐寅,要不然布施給窮人也好,你不經常說,做富人應該救濟窮人嗎?”
綺嫣含淚用力點頭:“對對對,扔了的確可惜!”遂吩咐福子和小安去尋,蓮心?小雪也出馬,灌木叢深亂,幾人深一腳淺一腳的搜摸。
還好沒有就此遺失,玉佩的最終歸宿竟是落入街邊乞丐的手中。這樣當令狐寅問起玉佩,她神經質的淡淡的說:“扔了。”
令狐寅的心髒霎時給劈做兩半似的,癱軟在地,顫抖著雙手,淚流滿麵大聲哭喊:“為什麽,為什麽,那可是我娘親的遺物!”他絕望,看綺嫣的眼神尤為淒絕,就像怨責自己瞎了眼看錯了人,滿滿的都是怨恨,似無若有的愛在空中浮動,被淚水模糊。
綺嫣堅持原則,死都不去安慰他,本身卻急的七竅生煙,哭著喃喃:“不要!如果我去扶他,就說明縱容他的感情發展下去,一定要忍住,忍住忍住……”兩隻秀拳捏的緊緊地,絲絹都被沁汗的手心染濕。
閉上眼,黑暗無止境的加深,地轉天旋,忽然鬢角有什麽東西軟軟蠕動,猛地掙開眼皮,一張圓月似的臉蛋兒,嵌著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翠眉微蹙:“小姐,令狐公子好可憐呢!”
她竭力裝成無所謂:“他可憐,關我什麽事!別煩我。”趨前上車。
小雪攙住她的手臂:“把真相告訴他也好。”
綺嫣頓住,頭腦一冷,放下抬起的一隻腳,轉回身,迅速的走到令狐寅一側,他慢慢的站直身子,眼睛紅紅的,淚闌珊。
“真相是什麽?你瞞我何事?”令狐寅喘息著問,高高的眉骨下射出兩道幽冷的光,富有穿透力。
綺嫣吃吃的,不覺把整張臉都漲的緋紅:“其實,其實……”益發渾身凍結住,話語噎喉,未到舌尖就已結成冰淩,顯得艱澀。
令狐寅大急:“到底是什麽,你說啊!”
綺嫣驚怔的脫口而出:“你第一次給我的玉佩,再次回到你手中的時候,是塊仿造的!真的被蘇欽雲打碎了!所以說,你用心清洗的,我布施出去的,都不是你的傳家寶,是蘇欽雲十萬兩買來的仿品!”
令狐寅心頭劇烈震動,冷汗急流相似,良久,一臉慍色,囟門上的青筋咕咕跳動,嘴角往上抽搐了一下,似有隻無形的大手,頃刻間把他們的距離拉得可望不可即。
“好,”他悲痛,重複著一個字,音波在傳送的過程中發生輕微的跌宕,“好……”
“好什麽呀!”綺嫣衝破氤氳的隔膜,“你要是難過,就大聲的哭出來好了。”
那是虛情或假意,不去分辨,猙獰的嚷:“那是我娘親的遺物,我發過誓,無論遇到什麽艱難險阻,都會把它帶在身邊。如今,我把它送給你,你卻毫不珍惜。”
綺嫣辯解道:“我們才見過幾次?在算不得相識之際你就把它送給我,不覺得太草率了嗎?”
“那是因為……”
“因為你輕浮!”
令狐寅六神無主,她拂袖而去,決絕冷淡,猶如一塊冰,裹著雪花,隨風飄走。
栗子街不如主街繁華,卻也十分熱鬧。她坐在馬車裏往外張望,盤算著應不應該順路往韓府去一趟,拿回耳環。這麽久沒去,文俊沒有給她遞過請帖,也沒有派人來看過,不知道在忙什麽,至少他發現耳環後,應該及時差人送去的。可是沒有!
欲揮手叫蓮心,沒叫出口,馬車拐了個路口,拐角處有一家裁縫鋪,羽嫚並兩個丫鬟帶著公婆正出來。綺嫣一凜,“舅”字又停在唇畔,睜圓了眼,隻見羽嫚走路的姿勢跟平時不大一樣,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走掉,小雪機靈,湊嘴來問:“是韓夫人耶!小姐,要不要叫住他們?”
她忙亂的搖搖手,擠出笑來:“不用了。”
馬車裏透著微弱的光線,她咬著絲絹,咯吱咯吱響。心情不好且專注精力琢磨一件事的時候,總會用這種看上去幼稚齧骨的方式消遣,瞳仁定在一個方向,眨也不眨。
馬蹄一步步行駛在縫隙裏生長著雜草的青石板上,西方的天際,被夕陽潑上濃鬱的暖色,刷出舞娘身上所裹薄紗的炫彩霓虹,天空,很快就被這種色彩淹沒。
“停車!”她掀開簾子喊。
車夫勒緊馬韁,煞住步子,她幾乎是撲出來的,幸好福子和小安接住,使她鼻子不至於碰到石頭。蓮心和小雪忙不迭呼叫“小姐,”手忙腳亂的扶她,她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眾人大惑不解,蓮心忙幫撫胸道:“坐在車裏,好端端的怎麽像剛打了一架!”
她胸悶,貪婪的吸了幾口氣,打發車夫先走一步,留兩個丫頭在身邊即可。
現在是蘇欽雲在家的時刻,她說:“我想步行回家。”
眾人依她。腳踏實地的漫步於平坦的街道上,身心有了著陸點。身輕如燕。
蓮心和小雪亦貪玩,隨她輕飄飄的嬉笑,一不留神,綺嫣踩了一個水窪,險些兒跌倒,“小姐!”蓮心叫。
綺嫣弄一身泥水,腳陷進去,一走,又打滑,把小雪壓倒,一窩子亂衝衝,她支起雙臂笑:“好刺激!”
蓮心搖搖頭:“還刺激呢,都弄成落湯雞了!”
“這個樣子被老夫人看見肯定要挨批的。”小雪等她起來,揉著胸口,皺臉道。
粉紅百褶繡花水綾裙子沾染了一大塊汙漬,兩手捏起,泥水往下淋,藍根口描金邊鞋子也塗了大花臉,她銀牙半咬:“說的沒錯。”扶著旁邊的石獅子,勾起一條腿,脫掉鞋子。
這時,聽聞附近有說話聲:“怎麽回事?”
“幾個姑娘在門前摔倒了,少爺。”
綺嫣彎著身子回頭瞄一眼,漆著朱紅油漆的大門內站著一男子,身穿素色輕裝,頭戴頂冠,青眉俊顏,視線與她對個正著。
“宋!”綺嫣唬的丟了鞋子,腳落地,難以置信的揉揉眼,沒錯,那人的確是宋斌,往上看,簷下懸著偌大的黑木牌匾,鐫刻“宋府”二字,“宋!”
不知是想不起還是激動的緣故,竟成口吃。
宋斌一副燦爛瀟灑的笑臉,邁著大小適中的步子:“容小姐真是貴人多忘事,這麽快就不記得我的名字了。在下姓宋,單名一個斌字。”他趨上前,隨意的扶住她一隻手臂,眼睛裏的笑意幾欲溢出,“我等這一刻等了好久,原以為你是把我整個人忘了,更不會來這裏走走,現在看見你來了,我很高興!”
綺嫣掙開他:“你別誤會,我們隻是恰好經過,栽在這裏了,我早不記得宋斌和宋府了!”
宋斌愣了一下,搓著手心,慢慢的:“那,你們這是去哪兒?”
蓮心拾起濕了的鞋子過來附耳道:“小姐,何不進去換件衣服?”
綺嫣驚責的眼神:“啊,不可以的啦,怎能隨隨便便的進人家家。”
宋斌身後走來小廝,小聲道:“少爺,少夫人找你。”
宋斌不耐煩的擺擺手:“叫她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對綺嫣,又是和善笑容。
不想早有女子並兩個丫頭氣狠狠地前來,出腔透露著尖利的酸味:“我當是誰,原來是蘇大人的小妾呀!宋斌,宋少爺,你勾搭什麽人不好,偏偏勾搭有夫之婦,我看你想女人想瘋了!”
宋斌麵子上掛不住,又不無畏懼,好言摻著惡語,綺嫣不想當電燈泡,欲走,卻被他拉住說:“那個丫鬟說的對,進去換件衣服,喝杯水再走不遲,好歹盡盡朋友之禮。”
名叫毓秀的尖牙利嘴,母老虎的凶悍:“好啊你,你當著我的麵兒都敢拉別人的手!”
綺嫣企圖拽脫,宋斌反而抱得更緊,捧做寶,她被利用:“就拉了,你敢怎樣!”
毓秀早有準備,自丫鬟手裏奪過一根木棍,不由分說向他二人手上一劈,幸虧綺嫣意識到危機,提前一秒掙脫了,棍子落下去發出骨骼的脆響,宋斌大叫了一聲,手直抖!
小廝們製住毓秀,宋斌隨口罵了幾句,一臉疼痛,麵容微微扭曲。綺嫣依著蓮心急道:“快走,這兩口子要爆發了,不想死的話就趕緊走!”
三人馬不停蹄的跑走了。
老遠的聽見宋斌喊:“容小姐,容小姐等等!等等我啊!”
“姓宋的,你找死!”母老虎發威,威風八麵。
這位宋夫人原來就是遠近聞名的大醋缸,宋斌是她的親表哥。一年前,蘇毓秀爹媽去世,臨終遺願就是把女兒托付一個好人家。當時,蘇毓秀喜歡宋斌已有一段時間,宋斌也不是沒有那個意思,於是就令他二老得以安眠。
人在婚後難免總會抱怨當初的青春年少,宋斌怎麽想也想不到曾經溫柔可人的表妹會在洞房後,企圖把他的一絲一毫都占據,看見他多看別的女人一眼,回到家就會大發脾氣無理取鬧,甚至有可能當時就發瘋!
有“相見恨晚”之說,宋斌總道“相知恨晚,”試問古今有多少“早知如此悔當初”的事呢?
蘇毓秀是個地地道道的“潑婦,”因為她集潑婦的缺點於一身,表現出潑婦特點的就是在愛男人的方法上出現神經質的扭曲。
如此宋斌裝孫子裝了一年多了,表麵上他跟毓秀的婚姻已走到了不能再和好的份兒上,尤其那一棍下去之後,他的臉色一塌糊塗,恨之入骨的眼神仿佛一根釘子……
綺嫣在聽老夫人講述宋家的家長裏短後回想起那一幕,竟不寒而栗。
老夫人還說:“蘇毓秀跟我們家也算遠親。”
“遠親?我一點都不知道!”綺嫣倏地一驚,站起身脫口而出。
“我和你公公這一輩還常相互走走,但到了毓秀這一代,就她一個女孩子,欽雲也不關心這方麵,關係就越來越淡了,根本不怎麽來往。”老夫人撫額道。
綺嫣和瑩瑩靜靜的傾聽,瑩瑩早先知道一點,綺嫣可是一無所知。蘇欽雲自門外掠過去,老夫人探手:“欽雲怎麽了?”
通常情況下,他不會不進來看老夫人直接走過去,綺嫣淺笑道:“娘,我去看看。”快步溜走了。
蘇欽雲幾乎是闖入錦繡軒,綺嫣到的時候,隻見他坐在桌旁沉著臉,仿若受到巨大挫折,她深吸了口氣,把手摸著他的肩胛,關切的問:“發生什麽事了?”
他緊攥的手指微微鬆開,一點紅玉指間滑出,憂鬱的眸子漂浮著水暈,劍眉往上傾斜:“是你的。”
綺嫣拿過耳環,托於手心,驚訝的張大眼睛:“原來你去表哥家了,你真的去表哥家了!”
“沒錯。”
她歡喜的從梳妝台上拿過另一隻耳環,笑道:“剛好,總算不落單了。”
他冰冷的聲音似從冰淩內穿過:“羽嫚懷孕了。”
綺嫣張開雙手,耳環掉到梳妝台上,驚喜的叫姐姐出聲:“怪不得我瞧著她跟平時不大一樣,當真有喜了!太好了,韓家隻表哥一脈單傳,到了這一代,有指望繁榮昌盛呢!”
“羽嫚回羽府了。”蘇欽雲說。
“什麽?”綺嫣皺眉,興奮之情一掃而光,“嫂嫂回羽府了,表哥有沒有過去?一定會過去,不對,表哥現在是知州,不能擅離職守,為什麽會這樣?莫不是因為嫂嫂有了身孕,去羽府暫住?”
他擰眉,起身背著手:“非也。”
“那是怎麽回事!你倒是快說,急死我了。”她瞪著他,急的無所適從。
“他們吵架了,”蘇欽雲挑眉,轉過眼,極其輕浮的目光,薄唇噏動,“因為那隻耳環。”意欲用表情逼她。
綺嫣愧赧,緊張的苦著臉:“我的耳環!耳環,不可能!嫂嫂一向通情達理,不可能這麽做的。”
“你敢說你跟韓文俊沒什麽?”冰冷的目光飛過絲絲銳氣。
她難為情,猛地挺起胸,振振有詞:“沒有!”
“還裝。”他不屑地神氣,質問道。
綺嫣氣不過,轉到他麵前,急促的:“蘇欽雲,你是看見了還是聽見了,憑什麽這麽說我!”
“我聽見了,”他低下眸子,邪魅的俯瞰她,堅若磐石,“韓文俊親口告訴我的,那一夜……”
綺嫣若聞晴天霹靂,盡管是大晴天,萬裏無雲,但她明明聽見了震耳欲聾的霹靂。“不可能!蘇欽雲,就憑你那點小聰明,休想套我的話。”她自作聰明,把警惕度提到了最高,嫣紅的小嘴兒在金色的陽光下顯得澄明通透。
“要不要我把韓文俊叫來,你們當麵對峙。”
“你想多了。”
“你才怕多了,撒謊跟說實話,心理活動躍然臉上!”
“你看得懂我心裏想什麽?”她錯愕的盯著他,眨眨眼。
蘇欽雲信手拈過紙筆,風度使然,急速的揮筆,一氣嗬成,綺嫣反應過來問:“你,你想做什麽!別給我炫耀你的畫功。”
他甩手,青色衣袖翻飛,毛筆自纖細的指間拋落,抓起小宣紙忽的貼到她臉上,她踉蹌著跌出去,握著胸口喘息,隻見畫上呈現一男一女相依相偎,男子手摸到女子側臉,女子一臉驚惻,耳部所懸紅豆自他的大拇指和食指鼓出。
“速寫!”她驚喃,“早在南國,速寫就到了這出神入化的地步,真是不可思議!”
他緊鎖的濃眉掠過困惑,隨即舒展開:“別說這不是你跟韓文俊那天夜裏在一起的情景,你心內所想,害怕我知道的,不就是這個麽?”
她的心都要碎了,欲哭無淚,拖著極為無奈的聲調:“二郎神啊你,三隻眼,專看人家的心!”
“二郎神?”這一下蘇欽雲真的給困住了,馬上轉醒,靠近她,扼住她的下巴,“別轉移話題,韓文俊那個混賬,如果你不老實交代,他就哪裏來的回哪裏去!”
綺嫣倔強的緊咬貝齒:“你威脅我!”
他第一次露出無賴本性:“你就當自己是被迫的好了。”
她懦弱的哭:“既然你非這樣認為,表哥不是通通告訴你了,我再說也是一樣的,何必逼我!”隻想逃離,躲避暴風雨。
“我想聽你親口說。”稍用力,她下巴劇痛,臉部變形,他惡狼似的。
她拚命掙紮,抱住他的手腕使勁一口,他顫抖了一下,沒做聲,她狂怒:“蘇欽雲大壞蛋,慶幸我終於看清你的真麵目!”旋即欲跑。聽得蘇欽雲一聲喝:“應軒!”
說時遲那時快,綺嫣撲到門上的刹那間,應軒從外麵別上了插銷。
她憤憤的捶了幾下:“喂,開門呀!”
應軒隻聽蘇欽雲的,任綺嫣喊破嗓子根本不應。
他兩隻手一上一下,下方的大拇指握在上方的手心裏,匯集著邪惡的眼睛深邃的注視她,慢悠悠的走過去,被誇張了的頎長的身影於地麵輕幅度的一晃一晃。
綺嫣身子軟泥般挨著門倒下去,抖索著,眼中布滿血絲:“你別過來,別過來啊!”
“假惺惺。”蘇欽雲嗤之以鼻的說,目光壓的更低了。
“這話什麽意思!”她加厚臉皮上的鎧甲,惴惴不安,臨時的偽裝加重了心理負擔。
蘇欽雲定住步子,眉峰挑動:“我又不是沒有看過你一絲不掛的樣子,我靠近你,想看你任何,你又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她自悔的咬咬嘴唇,眼睛眯成細細的縫隙,輕緩的起身,揚起小臉:“我最討厭你拿我的親人威脅我!”
“你不說是吧?”
“我……”她生氣的咕噥著,“我跟表哥清清白白的,保持沉默強如辯解,我不想越說越黑!”
下一秒,她如同一朵完全沒有防禦能力的牽牛花,被老水牛闖入花心裏,被動和主動,他唯有承受。他溫熱的雙唇把她吻住,雙肩也被摁在門板上,粘粘的 肌膚狂熱的在對方身上蠕動……
“欽雲,別這樣,”他碩大的軀體掩映在衣衫下麵,她則在他身下扭曲,帶著嬌弱的哭泣,“我真的隻愛你一個呀!”
“那就說實話!”他英俊的側臉上殘餘曖昧的餘光,氣息濃重。
她呻吟:“我沒有撒謊!”
兩副軀體迫切的糾纏在一起,竊竊私語,老夫人若知道蘇欽雲下苦功致力於傳宗接代才 沒有去給她請安的,一定不會怪罪,反而當高興地合不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