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37章 送給你鴿子
“不要胡思亂想，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便已經是精疲力盡，又何必給自己徒增煩惱那，誰知西歸不是解脫，不是極樂那？”韓止戰笑道：“今日你同我進宮，就好生的看戲班子唱戲，不要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了，再過兩三日，江倉將軍便可歸來，你心中的擔憂也就放下了。”
江皖南點點頭，宮中隱約傳來了奏樂的聲音，和戲班子吵鬧的唱戲聲，雖然宴會還沒有正式開始但是被邀請的文武百官，已經早早的來宮前候著了，見到韓止戰都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低頭行禮，而韓止戰也是謙遜儒雅的寒暄上幾句。但是韓丹青就例外的多，他根本就不像個皇族，更不像是個王爺，雖然在朝中有個虛職，見人行禮就像是逃命般帶著江慕珊衝進了宮中複雜的小胡同，才一眨眼的功夫，就沒了蹤影。
韓止戰無奈的搖了搖頭說：“其實在所有的皇族子弟中，丹青是最聰明的，所以從很小的時候父皇就很喜歡他，總是召他進宮，可是後來，丹青越是長大就越是頑皮，在民間玩野了性子，也就更不願意被這宮牆禁錮住，遲遲不肯入朝為官，父皇也總是埋怨八王叔小氣，不肯讓這棟梁之才為國效力。八王叔還是心中一萬個委屈。”
江皖南微微蹙眉，是啊，丹青的性子怎麽適合這爾虞我詐的官場，不是他沒有智謀，而是他不願意對著自己的兄弟用智用謀，他說過，既然為戟，便招招刺向敵人，家人不是敵人。當然若不是為了她，有怎麽會違背意願，入朝為官，帶兵西伐，也正是因為她，才會腹背受敵，死於非命。
“這些年，父皇身體大不如前，就連心性……”韓止戰無奈的歎了口氣說：“也不再是我所熟悉的父皇了，丹青就更是不願來宮中，我也隻有用外邦進貢的葡萄美酒夜光杯作為說辭才能騙他進宮了。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妓院……”江皖南漫不經心的脫口而出。
韓止戰愣了一下，江皖南突然回過神來，馬上改口道：“機緣……我說的是機緣。”
“哦。”韓止戰這才平靜下來，搖晃著紙扇，掩飾自己內心的波瀾，漸漸寬心下來，想想也是，若是丹青放浪形骸倒也說得過去，他平日便是不分尊卑，對市井百姓也是稱兄道弟，倒也沒什麽可奇怪，可是堂堂振國將軍的女兒怎麽會出現在妓院那？想想也知是口誤。
江慕珊不解的看著跟著韓丹青鑽進宮中複雜的小胡同中，低聲問道：“丹青，我們為何不走正門？要如此偷偷摸摸，是帶著我不方便嗎？”
“當然不是。”韓丹青打斷道：“是因為我是在不想看到那那些大臣們，左一句王爺，右一句王爺的，我與他們寒暄，便是自己鬱悶，我不與他們寒暄，便是不平易近人招人話柄，這種進退兩難的事情太煩了，倒不如啊，帶你走走著宮中的悠然小徑，也當是陪我走了走迷宮。”
“恩，好，既然不是因為我才委屈你走小路，那麽我也就是放心了隨你同行了。”江慕珊笑了笑說：“丹青你真厲害，這裏的路錯綜複雜，你竟然能分辨出那一條是去宴會廳的路，真是厲害。”
“呀。”韓丹青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一臉震驚的說：“我不知道的啊，我不認路。”
江慕珊的笑容僵硬在臉上，看著江慕珊的樣子，故作正經的韓丹青忍俊不禁笑的更加慘然，揚眉道：“哈哈哈……我是逗你的。”
“啊？”江慕珊一愣，也跟著笑起來，兩個人四目相接，在那一刻，江慕珊已經忘了，她是誰，她隻希望，時間能就這樣停住，因為此生還未有過這麽美麗的光景。
“這偌大的皇宮之中，雖然多得是我找不到的路，可是這條路我卻記得清楚，從小到大，我無數次從這條路溜進宮中，又無數次從宮中溜出去，這條路走長了，便像是我建造的一般熟悉，隻是沒想到，一別數年，他還是之前的樣子。”韓丹青笑道。
“你不喜歡皇宮嗎？”江慕珊問道。
“當然不喜歡，這裏就像是一個籠子，把人關在裏邊，變成麵目全非的怪物。”韓丹青漫不經心的回答道。
“可是娘親不是這樣說的，她說，皇宮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地方，這裏有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房子，內飾，衣服，首飾，膳食，器皿，就連花草都是尋常人家所沒講過的，娘親說，能進宮是一個女人一輩子最大的福氣。”
韓丹青微微一愣，立馬搖頭道：“慕珊，你不要被你娘親騙了，皇宮雖然奢靡，但是後宮佳麗三千，皇帝又能臨幸幾人？多半的人進宮幾年十幾年都未曾講過皇上一眼，隻能在宮中孤獨終老，這個地方是女人的噩夢，你千萬不要被關進了宮中，才後悔，那便是晚了。”
“真的嗎？”江慕珊疑惑的問道。
“當然是真的，我怎麽可能會騙你那。這皇宮中的險惡，遠比你想象的要可怕的多，這個地方會把人變成怪物，他們不再擁有親情和手足之情，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為了所謂的權利和富貴，可以拋棄一切，不擇手段，他們為了利益可是不顧別人的死活，皇宮是這個世界最可怕的地方。而這裏，除了最可憐的人，便是最歹毒的人，無論是哪一種，都讓人害怕。”
“我好像明白你為什麽不願意進宮了。”江慕珊有些憂傷的說，聽了韓丹青的話，江慕珊就更加不想再來這個地方。
“當然了，這個地方還沒有蓬萊山穀好玩。”韓丹青笑道。
“蓬萊山穀是什麽地方？”江慕珊疑惑的問道，她從來沒聽說過世間還有這樣的地方。
“蓬萊山穀啊……蓬萊山穀就是一個無人知道的山穀，我師傅住在哪裏，他一直想遠離人間煩擾，所以就取了這個名字，叫做蓬萊山穀，哪裏四季分明，每個季節都各不相同，山間有各種動物，他們都不怕我師傅了，我師父教我們練劍的時候，山間的老虎就趴在岩石上打盹，師傅在山間彈琴的時候，丹頂鶴就會飛到湖麵上揚起脖頸，揮舞翅膀，時而扯著嗓子鳴叫，那裏的每一座山峰我都熟悉，比熟悉這宮中的小徑還要熟悉。”
韓丹青一邊解釋一邊笑道，在蓬萊山穀的日子他最為快樂，現在想起來，都覺得這個世界上隻有蓬萊山穀能稱得上是人間仙境，也難怪師傅可以無所不能，無欲無求，便都是那天地靈氣，才能讓人仙風道骨。
江慕珊的眼睛中滿是羨慕的神色，光是聽著，江慕珊都覺得羨慕，她從來沒見過老虎，更沒講過丹頂鶴，她從小到大，都沒有出過京城，即使偶爾能去看燈會，也是跟著十幾個家丁簇擁。韓丹青所說的所有場景都讓她羨慕和向往。
“丹青，我真是羨慕你啊，竟然去過這麽好玩的地方，我從來沒有出過京城，從小到大就連走出江府的次數一隻手都數的過來，每天隻能在家中的後院中看著四角天空，我大抵也是一隻困在籠子中的鳥兒，隻是這江家的籠子不比皇宮這麽氣派，我自然也沒有宮中人那麽可憐。”江慕珊輕笑著說。
她的世界太過狹隘，隻是嚐試了太多嫉妒的滋味，便開始明白，工於心計隻不過是想要的太多，而得到的卻太少，即使不養這樣下去，也彌足深陷，回頭已無岸。
“這無妨，過些天，我就要離開這裏回蓬萊山穀，你若是好奇，我就帶你一同去遊玩。”韓丹青笑道。
“真的嗎？”江慕珊，雙眼閃爍，目光中滿是期待，那一刻她以為，這是韓丹青的誓言，會用一生一世來兌現，是兩情相悅，也是長相廝守，她當然願意天涯海角，沉浮隨郎，隻是他並不知道，這樣的話，丹青對無數女人講過無數遍，丹青並非隻對她好，而是對所有的女人都好，更有甚者，是對人世間各種雌性動物都是這般好。
“當然是真的了，慕珊，我有愧與你，所以隻要是你的願望，隻要我韓丹青能夠做到，我便赴湯蹈火，在所不惜。”韓丹青認真的說。
如果時光倒流，韓丹青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綁架江慕珊救出江皖南，但是現在，他總是心中懷有虧欠，他覺得自己欠了江慕珊一條命。
“好，那就一言為定，丹青，你可不要騙我啊。”江慕珊笑道，她的眉眼中含著似水的溫柔，就像是在月老廟許願一般虔誠，從那一刻，她便是認定，韓丹青就是她的緣分，她也是認定，此生，非君不嫁。
“當然，一言為定，那裏不隻是有好玩的，好看的，還有好吃的那，在山間烤熟從湖裏打上來新鮮的魚，才是好吃那，如果能再配上一壺美酒，當真是活似神仙。”韓丹青洋洋得意道。
“丹青，真是羨慕你，見多識廣，遊曆四方，爹爹說，男兒誌在四方，可是女身邊隻能棲身高牆。”江慕珊低著頭。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很甜，像是吃了蜜泡的糖。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又很苦，像是墜落到世間的塵。
卑微，卑微，卑微到骨髓。
“慕珊你別難過。”韓丹青說著吹了一個口哨，衝天空中緩緩飛來一隻鴿子，安靜的落在韓丹青的肩膀上，韓丹青笑道：“慕珊，我把這隻信鴿送給你，如果你什麽時候想出去玩，就飛鴿傳書給我，我就會找到你，帶你出去轉轉，在把你安全的送回將軍府。”
江慕珊一下子便笑逐顏開，仰頭興奮又有些擔心的問道：“無論是什麽時候，都能用這隻鴿子找到你嗎？會不會因為你走到遠了些，他就找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