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43章 無路可退
最終，蘇暖還是忍不住轉頭跟那個女傭人說道：“阿姨，你過來跟我一起吃吧，別總站著了。”
她還是不喜歡吃飯的時候，旁邊有人站著伺候自己，這讓她覺得很別扭。相比之下，她跟希望對方可以坐到自己的身邊來，陪她一起吃飯。
女傭人遲疑了一下，說道：“這……這恐怕不太好吧。”
“阿姨，你就陪陪我嘛。”蘇暖輕輕地說。
“可是這不合規矩啊……我是下人，怎麽能跟蘇小姐坐到同一張桌子上吃飯呢。”女傭人滿臉的局促不安，她說：“要是讓管家看見了，我會被開除的。”
“……那、那好吧。”蘇暖隻好放棄了。她雖然很希望對方可以陪伴自己，給予自己更多的溫暖，但是也不能自私到讓對方丟飯碗啊。所以，她隻能放棄了剛剛的念頭，但是心中多少還是有些淡淡的失落。
女傭人還是站在邊上伺候著她，偶爾絮叨幾句，像是在關心自己的孩子。
這種淡淡的溫情，慢慢地驅散了蘇暖心中的失落。她很喜歡這樣的感覺，因為平常沒人跟自己聊天的時候，她真的非常寂寞。
蘇暖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胃口似乎比前些天好了很多，甚至還多吃了半碗米飯。
她自己雖然沒有察覺，女傭人卻是注意到了的，她笑眯眯地誇獎蘇暖，還說隻有這樣，氣色才有可能好起來。蘇暖這才意識到，對方連自己每頓飯吃多少東西都注意到了，這是何等的關心啊……
蘇暖感動得說不出話，好半天之後，才輕聲問道：“阿姨，你下午可以到我的房間裏陪我說說話麽？我一個人好寂寞的，除了寂以外，都沒有別的人可以聊天。”
女傭人笑著應下：“好啊，下午我去給你的房間打掃一下衛生，到時候咱們可以順便聊聊天。”
“嗯！”蘇暖開心地點頭，連前些日子一直持續得倦怠無力都感覺不到了。
她果然還是太寂寞了，缺乏運動，也缺乏跟別人的交流，才會變得越來越沒有活力的吧？至少蘇暖是這麽以為的。
“對了，阿姨，咱們聊了這麽久，我還不知道你姓什麽呢。”蘇暖忽然意識到，自己忘了問人家的姓氏。
女傭人笑著回答道：“我姓張。”
“那我以後叫你張姨。”蘇暖笑著說。
“好。”
蘇暖回房間歇了一會兒，張姨就又過來了，還端了一杯冰鎮酸梅汁給她喝。蘇暖隻喝了一口，就愛上了那個味道。
“真好喝！酸酸的，喝下去好舒服啊！”
“喜歡你就多喝點兒，這個酸梅汁是我自己做的，有好多呢，你喜歡的話，我以後天天給你送過來。”張姨看向蘇暖的眼神充滿了慈愛，不過心裏卻在悄悄地盤算著，究竟要怎麽樣才能把話題引到自己需要的方向上麵去。
蘇暖一聽以後每天都能喝到，頓時更高興了，直誇張姨的手藝好。
張姨因為是傭人，不能一直偷懶坐著陪她聊天，所以是要邊幹活邊聊的，話題有的時候就會銜接不上。不過這並不重要，光是這份有人陪伴有人惦念的溫暖感覺，已經足夠讓蘇暖非常高興了。
漸漸地，張姨把話題又扯到了孩子上麵，跟蘇暖抱怨她的女兒有多麽叛逆不聽話，而她又是多麽羨慕蘇暖的乖巧。
但實際上，她說的這些話都是半真半假的。事實上，她的確是有孩子，而且那個孩子也的確非常頑劣讓她頭疼，但是……那是個兒子。她之所以要故意在孩子的性別上麵撒謊，是為了找理由拉近跟蘇暖之間的距離，畢竟，孩子的性別跟蘇暖相同的話，她們之間的親切感可以更深。
可惜，蘇暖此刻已經徹底放下了戒心，完全沒有懷疑過對方口中說出來的話。相反，她還義憤填膺地覺得張姨的“女兒”太不懂事了，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她可以呆在媽媽身邊的話，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媽媽成天生氣。
“唉……蘇小姐，你要是我的女兒該有多好啊！”張姨歎息說了這麽一句話，還扭過頭去半真半假地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蘇暖的心瞬間揪了一下，她走到張姨的身邊，輕輕地拉著對方的手，口中說道：“張姨，您別難過了，您的女兒可能就隻是青春期叛逆而已，等過了這段時間，應該就會好了……還有，您以後也別叫我蘇小姐了，聽著怪生分的，叫我暖暖就好了。”
“唉……但願吧。暖暖，你可真是個貼心懂事兒的好孩子。”張姨勉強笑了一下，旋即又歎了一口氣，說道：“其實她頂撞我、跟我吵架什麽的，我都還不怕，讓她說我兩句我也不會掉塊肉，也氣不死……可是最讓我上火的是，她小小年紀的，居然在外麵**男朋友，還懷孕了！你說說，她一個沒成年的孩子，就要懷孕生子，這，這……唉！”
張姨重重地歎息，說不下去了。
她剛才說的那些話，全都是假的，她的兒子怎麽可能懷孕呢？她故意編造出這些事情來，就是為了觸動蘇暖的心，好為自己的下一步行動做準備。
事實上，打從中午的時候，她故意對蘇暖表現出母親式的關懷開始，就已經在為這番話做鋪墊了。她刻意地跟蘇暖拉近距離，營造出一種類似於母女般的親切感，就是為了讓蘇暖對她放下戒心，接受她的攛掇。
蘇暖僵在原地好幾秒都說不出話來，腦子裏更是嗡嗡作響。她忽然在心裏問自己，如果她的媽媽有意識的話，知道她甘心不結婚就給別人生孩子，會怎麽想？
恐怕……也會跟張姨一樣傷心難過吧？
不，不是“恐怕”，那是肯定的。天底下哪個當母親的，會願意自己的女兒大好年華就淪為別人的生育工具，無名無分就懷孕生子呢？
蘇暖幾乎不敢去想象，她的媽媽如果將來有一天可以恢複正常，知道了她的這段過往之後，心裏會是怎樣的失望。
她和別的女孩子不一樣，她最開始的時候，是為了得到進入重點大學的機會，才答應跟冷寂生孩子的。從這一點來看，她甚至還不如那些早戀然後偷嚐禁果的女孩子幹淨呢……
她是為了利益而出賣自己身體的。這樣的女人，應該被稱為什麽？
蘇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耳朵裏嗡嗡亂響，完全聽不清張姨再說什麽，也幾乎要站立不穩了。
張姨發現了她的異常狀態，趕緊放下手中的活計，扶住蘇暖，並且關切地問道：“暖暖，你怎麽了啊？你不要緊吧？”
蘇暖僵硬地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身體卻像是瞬間被浸入冰水當中一樣，每一個毛孔，都灌滿了寒冷的感覺。
張姨扶著蘇暖到床上坐了一會兒，蘇暖才終於恢複了幾分力氣，可是，強烈的惡心感又一次襲來。這一次，胃酸湧得非常突然，她甚至來不及穿拖鞋，就赤著腳跑進了衛生間裏，對著馬桶連連幹嘔。
食物沒吐出口，隻有一些胃酸和透明的粘液罷了，狀況似乎比上一次要好一些。
可是，蘇暖的心情卻沉甸甸的。
她開始不自覺地回想張姨剛才說的話，“懷孕”這個字眼，一直在她的腦子裏反複回響。
蘇暖不是什麽嚐試都不知道的傻子，她知道，懷孕了的女人，是會經常惡心嘔吐的。她先前隻是沒有刻意地往這方麵去想罷了，畢竟，她跟冷寂之間的關係就隻發生了那麽一次，她覺得應該不會一次就懷上才對……可是，再轉念想想，一次就懷上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啊。
難道，她真的已經懷孕了麽？！
蘇暖忽然覺得無力，想哭。她的心才剛剛動搖了幾分，有種想要拒絕當生育工具的念頭，老天爺就要讓她懷上孩子麽？
這是……完全不給她退路啊！
其實蘇暖知道，即便是自己沒有懷孕，而且也成功地擺脫掉生育工具的身份了，自己身上的汙點，也是永遠都不可能洗幹淨了。可是，真的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退路的時候，她的心情還是非常複雜的……
她才隻有十八歲啊，大好的青春年華，跟她同樣年紀的女孩子，現在都在憧憬未來的大學生活呢吧？可是她呢？卻要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裏麵，親眼看著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然後生下一個完全與愛無關的孩子麽？
這個孩子，是那一場讓她生不如死的噩夢裏埋下的種子，要在她的身體裏呆上十個月，日日夜夜不斷地提醒她，她曾經被怎樣殘忍地折磨過……
光是想一想，蘇暖都覺得絕望。
為什麽，一定要讓她孕育一個噩夢之種呢？哪怕這個孩子是在正常的**當中孕育出來的，她或許都不會這麽排斥，可是……為什麽偏偏要是那一次？為什麽要用這樣的方式來提醒她，讓她想忘都忘不掉？
為什麽那次偏偏是唯一的一次，讓她想要欺騙自己都騙不了！
為什麽！
蘇暖崩潰了，她跪坐在洗手間冰冷的地磚上，眼淚如同決堤的江河一般，洶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