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章 寄魂之物

第二天中午,康源帶著杜潤秋,去那個祭祀用的水池“觀光”。大紅祭還得等,杜潤秋早上起來後,百無聊賴,就坐在那石樓的窗前發呆。康源七點鍾就起床了,已經在附近散步了一圈回來了,看他實在是無聊得要命,隻得答應陪他去走走。

大白天的,村民們就出來活動了。他們種莊稼,也種少量的蔬菜,養牛羊雞鴨(杜潤秋覺得挺奇怪的,他們自養的動物就不會像他騎來的那匹馬一樣跑掉),生活自給自足是沒問題的。對於杜潤秋他們這些外來的人,他們並不排斥,甚至相當好奇和友善。雖然語言不通,但比比劃劃還是可以的,而且辛淩淩也能充當翻譯。穀雨和唐清源也會一點他們的語言,尤其是唐清源,說得相當流利了。

杜潤秋把包裏的一袋果凍分給孩子們,那些孩子都樂得不行,吃完了又來找杜潤秋要。杜潤秋隻得又去找丹朱要了一包巧克力豆給他們,然後趕緊腳底抹油溜了。丹朱笑著在旁邊看,說:“你真是的,秋哥,再來找你要,你怎麽辦?”

杜潤秋哭喪著臉,說:“早知道我就不給了……我的果凍啊,帶了這麽遠的……”

“你跟康源要去哪?”丹朱問。

“哦,我們去看那個祭祀的地方。”杜潤秋說,“我還沒去看過呢。”

丹朱笑了一笑。“好吧,小心一點。”

“你去不去?”杜潤秋問。丹朱卻搖了搖頭。“不,我不去。你那個朋友,康源,他似乎挺不喜歡我的,我就不去了。反正,那裏我也去過了,現在也懶得再去了。”

杜潤秋怔了一怔。“他不喜歡你?你為什麽這麽說?”

“那難道不是事實嗎?”丹朱微笑,“你也早看出來了吧?”

杜潤秋不好再說什麽,就問:“那你打算做什麽?”

丹朱眨了眨眼。“也許……我也會跟你朋友一樣,泡碗茶喝呢。”

杜潤秋和康源離開的時候,果然看到丹朱站在竹林裏,正在一根一根地摘著新鮮的竹心。看樣子,她是打算用竹心來泡茶了,倒是好一副閑逸雅致的樣子。她一身淡綠的裙裝,看起來就像是整個人像是跟竹林溶在了一起。杜潤秋不由得多看了丹朱幾眼,喃喃地說:“她名字叫丹朱,那麽赤紅的顏色,卻很適合穿綠呢。”

康源聽到了他的嘀咕,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問道:“這個丹朱,她姓遲?”

杜潤秋點了點頭。“很少見的姓,是吧?”

康源發出了一聲意義不明的笑。“哪有姓遲的人?”

這話,從前杜潤秋也似乎聽到誰說過。他立即追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百家姓裏麵,根本就沒有遲這個姓。”康源笑得十分神秘,“遲這個姓,是從尉遲這個複姓簡化而來的。”

杜潤秋張開了嘴。他腦海裏電光火石般地閃過了曾經在鎖陽古城看到的那個名字。

尉遲重華。

鎖陽古城那驚心動魄的經曆,至今沒有在杜潤秋的腦海裏淡化。一個勇武卻天性涼薄的將軍,在被困城中無糧可吃的絕境下,為了鼓舞士兵們的士氣,竟然殺了自己的愛妾,將她的肉煮熟了給部下們吃。而這個女人,卻不是個普通的女人,她的仇恨和報複讓鎖陽古城變成了一座死城,一座千年來被鬼魂占據的荒城。

她的名字就叫尉遲重華。

“走吧,在想什麽?”康源捅了他的背一下,推著他就往前走。

他們走過了相當大的一片竹林,跟著又是更大的一片竹林。杜潤秋伸了伸舌頭,說:“我們會不會迷路?”

“這一點兒路程,就迷路?開玩笑吧?”康源不屑地說,往前就走。“走吧走吧,快一點。”

康源走得很快,杜潤秋隻得跟在他後麵,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那竹林十分茂密,向周圍一望,滿眼綠幽幽的,而且也遍體清涼。竹林裏有條小路,也就是人踩出來的而已,頭天剛下了雨,並不好走,杜潤秋走得滿腳是泥。

從竹林裏出來,杜潤秋頓時覺得眼前一亮。他麵前是一個相當大的水池,池水呈一種奇特的墨綠色,雖然湖水清澈,卻難以一眼看到底。在湖的中間,有一個極大的圓形石台,東南西北各有一座石橋可以走上去。石台上有一組十分怪異的石雕,是四個一模一樣的動物,隻是朝向不一。這動物,樣子像獅子,卻又長著翅膀,腳又是馬蹄子,實在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它究竟是個什麽。

石台中央,立著一根又高又粗的石柱。石柱上雕著一條盤踞的巨蛇,極其逼真,就連蛇身上的鱗片都清晰可見。

杜潤秋脫口而出:“這是什麽東西?!”這話立即招來了康源的一個白眼,杜潤秋很不服氣地大聲說:“這難道不是怪物嗎?”

康源想了一想,說道:“上古的圖騰動物崇拜,崇拜任何動物都是有可能……”

“是啊,可是這是動物嗎?”杜潤秋指著那長著翅膀、有蹄子的“獅子”大聲地說,“有這種雜交的怪物嗎?”

康源無語。杜潤秋看了半天,又說:“北邊那個好像保存得好一點,我們繞著這湖走一圈看看吧。”

他們兩人沿著湖邊走過去,剛走到麵北的方向,杜潤秋就猛地頓住了。他兩眼死死地盯著前麵,一手抓住了康源的手臂,叫道:“看……看前麵!”

康源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一個男人,被夾在石雕和圓柱之間。無數條黑色的蛇在他身上蠕動,纏在他的身上。杜潤秋很快地看清了他的臉——或者說,他認出了這個男人那部引人注目的大胡子。

唐清源!

唐清源的眼睛大睜著,臉上是極度的震驚和恐懼,仿佛臨死前見到了什麽極其不可思議的景象一樣。但是,最可怕的並不是那些噝噝蠕動的黑蛇,而是唐清源的嘴。他的嘴裏,居然塞著他自己的半條小腿!

人不是蛇。有句話叫貪心不足蛇吞象,意思就是說,蛇的嘴可以張得很大很開,比自己的身體還大。可是,一個正常人的嘴,怎麽可能塞得進成年人的小腿?距離雖然遠,但杜潤秋仍然看得到,唐清源的嘴的位置,被人硬生生地用利器割開了,割得血肉模糊,生生地把他的嘴擴大了一倍,才能把砍下的那截小腿肚塞進他的嘴裏。

杜潤秋“哇”地一聲,把早上吃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這是他有生以來,見過的最詭異最可怖的景象。

這時候,他聽到康源在喃喃地念著什麽,念得居然還頗為抑揚頓挫。他的聲音,飄進了杜潤秋的耳裏。

“格薩爾用那把威鎮三界的白把水晶刀,第一刀先割下白帳王的腿肚子,把它塞進白帳王的嘴裏,使他叫不出聲音來……”

杜潤秋叫了起來:“你在說什麽?!”

“……《格薩爾王傳》裏的一部分,《霍嶺大戰》。”康源低聲地說,“這也是極少見的有著‘血祭’,或者說‘大紅祭’的記錄的詩篇。格薩爾抓住了白帳王,就是這樣殺死他,作為祭品的……”

杜潤秋再看了一眼唐清源的屍體。唐清源的一隻小腿自膝蓋以下被砍了下來,截麵十分整齊,應該是用利刃一刀切下的。那些黑蛇,在他的身上,蠕動遊走,噝噝聲不絕於耳。它們遊上爬下,不停地從石縫裏冒出來,又不停地鑽進石縫裏。杜潤秋隻看了一會,就覺得連肉都麻了,那種強烈的惡心感又湧了上來。

“我就知道,這個地方很邪。這裏一定會發生不好的事情的……但是,”杜潤秋頓了頓,“我想事情的發展,一定比我想的還要糟糕。”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從來沒有見過有人會有這麽恐怖的死法。”

康源突然提了一個讓杜潤秋嚇得半死的建議。“我們去看看?”

“不不不不!你在開什麽玩笑!”杜潤秋叫了起來,“蛇啊!那麽多蛇!咬兩口我不就死翹翹了?難道你還指望這裏有血清什麽的?”

“那怎麽辦?”康源皺著眉頭說。

“回村子裏吧。”杜潤秋說,“當地人肯定會知道怎麽對付這些蛇。回去多叫幾個人來看看,然後再說吧。”他見康源還在注視著唐清源的屍體,拉著他就往回走,“走吧,我不想再看了,一眼也不想看了。我不應該來這裏的……我有感覺,在這裏,會發生很恐怖的事,而且是我永遠不想看到的事。”

康源瞟了他一眼,這一眼意味深長。“從什麽時候開始,你變成了神算子了?”

他們匆匆地穿過竹林,向村子跑去,正碰上了過來的辛淩淩,她身邊是一個白胡子的老頭,頭上包著藍布的頭巾。

辛淩淩聽了杜潤秋上氣不接下氣的講述,臉色變得像死人一樣難看。她低低地對著那個包著藍布頭巾的白胡子老頭說了幾句話,那老頭也頓時變得臉色鐵青,一言不發地大步往前走去。

辛淩淩朝他們作了個手勢,示意他們跟上。杜潤秋雖然實在不想再回去,但這時候也沒有法子,隻得跟上。

白胡子老頭一走到能看見水池的地方,就“撲”地一聲跪了下來。他的跪法很奇怪,整個人都匍匐在地上,雙手伸直,前額觸地。他就以這種姿勢一路向前爬去,一直爬到了水池的北麵——能夠看到唐清源屍體的地方。

那老頭隻看了一眼,就急忙地俯下了頭去,重新額頭觸地,嘴裏嘰裏咕嚕地念著什麽。杜潤秋聽起來,如果不是在念什麽經,那就一定是什麽咒語。他轉過頭,問辛淩淩:“這是……在幹什麽?”

辛淩淩依然臉色死灰。她慢慢地說:“這是我爺爺,也是族長。他在祈求神靈的寬恕,因為冒犯蛇神,所以他死在了祭壇之上……”

“開什麽玩笑?!”杜潤秋忍不住高聲地說,“唐清源分明是被人殺了,而且是用這麽殘忍這麽恐怖的方式!被殺了,還要乞求什麽蛇神的寬恕?他是你老師啊,你怎麽可以這麽說話?”

“……我們現在不是在城市裏。”辛淩淩低聲說,“不要以常理來衡量這裏的一切。入鄉隨俗,記住,秋哥,否則……”

“否則怎麽樣?”杜潤秋的聲音更大。

辛淩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的眼睛黑裏帶著一點琥珀色,極其美麗。“否則,你走不出這個竹寨。”

她的聲音幽幽地帶著寒意,讓杜潤秋一瞬間仿佛感覺自己不是站在陽光普照的地方,而是站在竹葉森森的竹林裏,遍體生涼。康源輕輕地推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說。辛淩淩回過頭去,聲音更輕地說道:“我老師……他一直對我們族的祭祀很感興趣。我不應該帶他來的……他肯定是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

“什麽是不該做的事?”杜潤秋追問。

“他……他太愛喝酒了。”辛淩淩含著眼淚說道,“他滿身酒氣地來到祭壇,本身就是對蛇神的大不敬了。而且……而且,他一定在找……”

“找什麽?”杜潤秋見辛淩淩吞吞吐吐,忍不住催她。辛淩淩又猶豫了一會,聲音壓得更低了,仿佛怕有人聽到似的。

“他在找寄魂之物。”

“離開肉身的靈魂,可以寄托在動物、植物或者是沒有生命的物體上,比如說寄魂牛、寄魂蜂、寄魂樹、寄魂山、寄魂湖……在這些原始氏族的傳說裏,這些靈魂如果是有了寄托之所,不但人自身的生命能夠有所依靠,就連被靈魂附著的動植物甚至是無生命的物體也會變得威力無窮。”穀雨坐在窗前,手裏端著一碗茶,正在向他們解釋,“在格薩爾王的史詩裏,類似的記載屢見不鮮。比如,《薑嶺之戰》裏麵,就有這樣的一段:禍事不僅這一件,/提說起來真傷心,/我們寄魂的柴火無光澤,/寄魂的樹木被砍斷,/各種不同的寄魂鳥,/一聲不叫全死完,/十三隻寄魂紅野牛,/嘴流鮮血呼吸斷,/寄魂大海幹枯了,/寄魂石裂滾下山。”

她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又說道:“你們看,在這短短的一段詩裏麵,提到的寄魂的東西有柴火,有樹,有鳥,有紅野牛,也有大海(他們所謂的海就是湖泊),還有石頭。包括了動物,植物,以及沒有生命的柴火和石頭,也有自然景觀——湖泊。也就是說,他們這個氏族可以把一切東西作為靈魂的寄生物。而當寄魂之物被毀的時候,寄魂之人的本體也會受到相應的損害,甚至死亡。”

杜潤秋發出了一聲幹笑。“這個,這個,不過是原始宗教在生產力極度落後,文明的極度不發達之下蒙昧的產物,供作研究他們的宗教信仰、神話傳說是可以的,但是,如果要當真……”

“我很認真。”穀雨掠了一把頭發,她雖然年紀不輕了,但仍是極有風韻,一舉手一投足都十分嫵媚。“我就跟老唐談過好幾次,他是真的認為有寄魂物的存在的。這些傳說不是空穴來風。這也是我們來這裏的原因之一。”

杜潤秋大笑了起來,笑得把剛喝下去的茶都噴了出來。康源正坐在屋角燒水,聽到他這麽一陣狂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丹朱卻十分安靜,端著茶靜靜地坐在角落,唇角仍然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穀教授,我知道你是專家。”杜潤秋又笑了,“我也相信淩淩說的,唐清源可能是去尋找寄魂之物的。我現在還不知道他是怎麽死的,不過,有一點我很確定,那就是他的左小腿,是被某個喪心病狂的人砍下來的。也是這個人,把他的嘴生生地割開,再把他的小腿塞進嘴裏的。那是個活人做的,不是什麽神靈的詛咒。而這個人,就在這裏,就在這片竹林的村落裏麵。”

他的眼神,掃過了屋子裏的每一個人。“也許是這個竹寨裏的某個人,某些人,也許……就是我們中間的某個人。”

康源正把水壺從爐子上端起來,聽到杜潤秋最後一句話,他的手一抖,險些把熱水給潑了出來。“杜潤秋,你怎麽能這麽說話?!你這都在胡說什麽?”

“我沒胡說。”杜潤秋冷笑一聲,“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啊。現在我就想知道兩件事。第一,唐清源是怎麽死的?他的致死原因是什麽?第二,唐清源是什麽時候死的?這兩件事弄清楚了,那才能找到凶手。”

丹朱的睫毛閃動了幾下。“秋哥,你的意思是說,你不僅想知道唐清源的死因,還想知道他的死亡時間。這樣的話,我們才能去找出每個人的不在場證明,然後一個一個地排除嫌疑人。”

杜潤秋嘿嘿地笑了一聲。“丹朱,你真是了解我。沒錯,至少在現在這個時候,我們根本不可能去調查其中的任何一個人,也暫時對動機一無所知。所以,我們能做的,就是先排除有不在場證明的人。”

康源忍不住冷哼了一聲。“杜潤秋,你幾時變成了神探的?”

“這種事兒,經曆多了,自然也懂三分了。”杜潤秋仍然在嘿嘿笑,“你別小看我,康源,我以前也曾經把真相找出來過。隻不過,每一次,那個真相都是我不願意接受的結局。反正我就是個倒黴的人!”

穀雨聽著他們說話,這時候開口說:“這村子裏也有上百人,語言就不好溝通,你準備怎麽去……”她嫣然一笑,“問他們的口供?就算你想扮一下福爾摩斯?”

杜潤秋看她笑得媚態橫生,眼睛都瞪圓了,直到丹朱用力揪了他一下,才回過神來。“嗬嗬嗬……這個嘛,我說句實話,我根本不相信是這個村裏的人——任何一個——殺了唐清源。”

穀雨奇怪地問:“為什麽?你憑什麽這麽肯定?”

康清也不屑地說:“你是憑直覺吧,杜潤秋?”

“當然不是。”杜潤秋笑得有幾分神秘,“你們是真笨還是裝傻?連我這麽外行的人都想到了。那個水池中間那個圓台就是他們的祭壇,最神聖的地方,他們決不會在那裏殺人的。哦,如果是祭祀,也許會殺祭品,可是,決不會殺一個他們認為汙穢不潔的人。對於宗教而言,最大的汙穢就是褻瀆神靈了。祭品必須是潔淨無瑕的,不是嗎?”

房裏的所有人,包括丹朱,都變了臉色。杜潤秋一一地審視著他們,突然笑了起來,說:“怎麽,你們這什麽表情?我究竟是說對了,還是說錯了?”

康源咳了一聲,正想說話,辛淩淩推開門,走了進來。她換了件大紅的襯衣,仍然是牛仔褲,身材的曲線勾勒得極其美妙動人。她的頭發,胡亂地腦後挽了一挽,插了一根式樣十分古拙的銀釵。

“他們把老師的屍體從祭壇上抬下來了。因為……他們認為是老師冒犯了神靈,所以要馬上燒了他。”

杜潤秋一唬跳了起來。“什麽?燒了?那可不行!還沒驗屍呢!”

“秋哥,這是沒辦法的事。”辛淩淩一臉無奈,“村子裏的人已經很害怕了,怕神靈降禍。我什麽都不敢說,因為是我把人帶來的。我如果再敢說什麽,恐怕他們連我都不放過了。就算我爺爺是族長,他也保護不了我的。”

她說得很是認真,一時間讓屋裏的幾個人都一言不發。杜潤秋忽然冒出了一句:“要不,我們去幫忙燒?你們族人就不用碰到不潔的東西了。”

他這匪夷所思的想法讓辛淩淩目瞪口呆。但她想了片刻,似乎覺得杜潤秋的想法是可行的,點了點頭。“有道理,我去跟爺爺商量一下。他們確實不願意碰,誰都不肯去燒,正在外麵鬧呢。”

她匆匆地轉身走了出去,杜潤秋回過頭,朝康源擠了擠眼睛。“現在輪到你出場了。”

康源一呆。“什麽?你要我去燒屍體?我不幹……”

“誰要你燒了,這種粗活自然是我幹了。”杜潤秋笑得賊眉鼠眼了,“你是有資質的醫生啊,一般來說,發生了凶案,出場的除了偵探,自然就是醫生了。”

康源瞪著他。“你要我驗屍?!”

“是啊,有什麽不可以?”杜潤秋說得理所當然,“反正都是要燒掉的,燒成灰之前,你當然可以驗屍。否則,我們就沒有任何機會可以知道唐清源的死因的。”

康源似乎被他說得有點意動,但還是猶豫不決。“可是……沒有合適的解剖工具……如果是中毒,也沒法子檢測……”

“工具嘛,找幾把刀就是了,水果刀瑞士軍刀菜刀都能替代。”杜潤秋腦子轉得很快,“也沒人要你檢驗得多麽詳細,條件有限嘛。隻要知道他的死因,大致的死亡時間就行了。”

“……好吧。”康源總算是點了點頭。“驗不出來,你可別怪我。”

這時候,辛淩淩又進來了。她對杜潤秋說:“他們同意了。有個指定的地方,得你們抬過去。”

杜潤秋翻了個白眼。他看了一眼康源,康源頭也不抬地說:“我不抬,你要我做事,就你自己背過去。”

杜潤秋連哭都哭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