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貌賽綰晴驚心魄有萬癲狂食惡果
煜衡在村口宣讀聖旨時，西綰晴和綺柔就混在人群中。一聽褚王要選美入宮，心知肚明少不了她倆，矜持地溜回屋去靜候佳音。煜衡和父親談話間，西綰晴在房裏聽得一清二楚。有其父必有其女，她自小受父親嚴格的教育和熏陶，腹有詩書，明辨是非，不同於一般隻會家長裏短的村姑俗婦。況且煜衡公子衣冠不凡，一表人才，與村裏那些流裏流氣的小青年簡直就是雲泥之別。如今從言辭間聽出他是一個憂國憂民，正直善良的男子，愈加傾心仰慕。她落落大方向煜衡施禮道：“小女西綰晴見過公子。”
百聞不如一見，眼前的女子頭戴翠枝無墜釵，身著藕荷素紗裙，不施粉黛但卻光彩奪目。即使如他周遊列國，見多識廣，也不曾見過這樣傾國傾城的女子。煜衡心神不寧，怔怔地看著西綰晴，莫非她是昨天救了自己的女子？
煜衡灼熱的目光攪亂西綰晴一池春水，她嬌羞垂首稍微抬高音量再次作揖道：“公子，小女這廂有禮。”
煜衡這才回過神來，張口結舌回道：“哦，姑娘有禮……”
沒想到堂堂煜衡公子居然也如情竇初開的小夥子一般羞澀，西綰晴偷偷掩麵一笑。
此時，村長帶著綺柔走進來。綺柔雖不如西綰晴那樣天姿國色，但是嬌俏活潑，明豔動人。綺柔先向煜衡作揖道：“小女綺柔見過公子。”旋即乖巧地站到西綰晴身旁，親切地挽著她的手臂調皮道：“晴姐……”她倆是鄰居，自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形影不離。兩人站在一起，猶如兩朵並蒂芙蓉，點綴春光無限。
就是她們了！
來施妍村之前，煜衡在同安城也物色了幾個美人，但是比起西綰晴，那都是些庸脂俗粉，虛有其表毫無內涵。他當即宣布選西綰晴和綺柔入選。
誰說女子不如男，將軍難敵美人嬌；千軍萬馬動幹戈，回眸一笑化玉帛。
西綰晴父親十分開心，即刻讓妻女準備了一大桌豐盛的菜肴招待煜衡。飯後他對女兒道：“晴兒，你陪公子四處走走。”接著又笑逐顏開對煜衡道：“施妍村雖是窮鄉僻壤，但是風光淳樸，還望公子不要嫌棄。”
“豈敢豈敢！”煜衡連忙起身拱手，接著對西綰晴彬彬有禮道：“綰晴姑娘，請。”
西綰晴和煜衡肩並肩走出施妍村，來到墨遠溪畔。
夕陽西下，彩霞漫天眷夕顏；溪水潺潺，溫情脈脈訴衷腸。
東慕蓮在小樹林裏躲了一整天，她不敢到村子裏去，她害怕村民們的冷嘲熱諷，唾棄厭惡。等啊等，終於看到煜衡走出來，內心掀起陣陣喜悅的浪花，但是下一刻看到他身旁站著美麗的西綰晴，幻想瞬間破滅。隻見他們在溪邊徜徉有說有笑，男才女貌羨煞旁人。她自慚形穢轉身逃離，止不住的淚水滴滴遺落風中。
接下來的日子，東慕蓮都鬱鬱寡歡，夜夜坐在山坡上，抱著銀狐看星星，想著心事流眼淚。她的心事隻能對小銀狐說：
“仙兒，為什麽人們都隻喜歡美貌的女子？”
“仙兒，你說他會喜歡我嗎？”
“仙兒，他不會喜歡我的對不對？”
“……”
小銀狐隻是默默地凝視她，烏黑的眸子清澈如洗燦若星辰。它聽的懂嗎？即使聽懂了也無法開口安慰她。
又是一年春來到，花開花謝花滿天。
東慕蓮依舊每天采花種菜，生活一如既往，隻是失去了遇見煜衡之前的歡樂無憂。
“慕蓮，才幾日不見你為何更傷心了？”這晚，老神仙又顯靈了。
“沒什麽。”東慕蓮轉頭偷抹去眼角的淚花。
“你去找他了？”
東慕蓮點頭。
“你看到他和別的女子在一起？”
東慕蓮點點頭。
“你覺得他和別人一樣隻喜歡貌美的女子？”
東慕蓮眼裏泛起點點淚光，沉默不語。
“相貌真就如此重要？假如那男子醜陋不堪，你還會如此魂牽夢縈茶飯不思？”
東慕蓮語頓，抿嘴凝眉沉思。
以世俗的眼光來看，她這張臉的確是挺寒磣的。老神仙揮揮衣袖：“罷了罷了，這些年來你行善積德任勞任怨，誠心供奉無欲無求，已消除不少前世罪孽。本仙倒是可以改變你的容貌，隻不過……”
東慕蓮聽老神仙這麽說，猝然回光返照，撲通跪下緊緊抓著老神仙的衣袖，可憐兮兮道：“我真的可以變漂亮嗎？”
“當然，你前世本就是絕色美人，隻因刻薄好妒，傲慢易怒，今生才得此生醜陋卑賤的果報。”老神仙稍作停頓，語重心長道：“即使你變美了，也未必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甚至會失去最寶貴的東西。你可想好了？”
“神仙爺爺，因為長相醜陋，我受盡人們的嘲笑和唾棄。我之所以到這裏來，就是想改變自己的容貌，改變自己的人生，變美是我此生最大的願望。”東慕蓮義無反顧，隻要能變美，即使要她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那變美之後呢，你打算如何？這幾年你在這生活的不是很開心嗎，沒有羈絆無人幹涉。”
“我不想孤零零一個人生活在山裏，我還是想回到人世間，像普通女子那樣生活，找一個好歸宿，相夫教子，白頭偕老。”東慕蓮對老神仙毫無隱瞞，即使想瞞也瞞不住。
“世間之事，不開始往往是最好的結果。”老神仙笑著搖了搖頭，朗朗念了一首偈子：“美醜本無異，情色不分家。凡胎多肉眼，愛欲迷心竅。隻知顏色好，不見囊中物。毛皮血肉骨，誰願共枕眠。”
“神仙爺爺，我沒您那麽高的境界，我隻是個凡夫俗子，隻想和自己愛的人一起，平淡地過活……”東慕蓮懇切地看著老神仙，眼睛裏充滿哀求和渴望。
“好吧，閉上眼睛。”老神仙喃喃念咒，掌心出現一朵五顏六色晶瑩璀璨的花骨朵，花骨朵慢慢飄到東慕蓮頭頂，紅橙黃綠藍靛紫，一瓣一瓣緩緩綻放，迸現萬道金光……
這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夜晚，天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伸手不見五指。明明是鶯歌燕舞，春暖花開的好時節，花兒竟一夜之間全部凋謝，天空飛鳥聚集，水麵浮魚成群。這樣奇妙的景象正好被夜不能寐，東遊西蕩的有萬撞見。
有萬是施妍村出了名的美男子，仗著自己家有良田數十畝，又在城裏上過私塾學過功夫，自覺高人一等，便對村裏所有單身男女大放厥詞：隻有西綰晴或是比西綰晴美的女子才配當他的媳婦，而誰想追求西綰晴必得先過了他這關，否則就是烏龜王八蛋。
此言一出，但凡要點臉的女子看到他都繞道走，也沒有哪個媒婆不知好歹地上門提親。而施妍村以及鄰村那些明戀或者暗戀西綰晴的小夥子要麽打消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癡心妄想，要麽將目光轉向第二美綺柔。無奈綺柔心高氣傲伶牙俐齒，壓根就看不上村裏的毛頭小子，一心隻想嫁到城裏去享福。其實也有人氣不過和有萬單挑，即使不為美人也要矬矬他的銳氣，結果不出三招就被放倒在地，從此再也沒有人敢打西綰晴的主意。
萬萬沒想到褚王下旨選美，西綰晴和綺柔中選，一夜之間飛上枝頭變鳳凰。有萬還眼睜睜看著西綰晴親自給那個什麽煜衡公子下廚做飯，兩個人出雙入對。別說給他做飯，西綰晴連正眼都沒瞧過他一眼。他妒火中燒，然而無論身份地位還是外表武功，他被煜衡遠遠甩出近百個身位，隻能活生生咽下這口氣。平日裏沒少受他氣的村民借機打擊他奚落他：心比天高，妄求美人。大放厥詞，遇到勁敵。竹籃打水，媳婦溜走。沒人願嫁，笑掉大牙。
有萬何曾受過這樣的侮辱，氣得咬牙切齒。西綰晴和綺柔都離開一年了，他始終娶不到媳婦兒，而村裏和他同齡的男女早就談婚論嫁，生兒育女，隻有他還形單影隻孤枕難眠。這天夜裏他又上火失眠，提起劍跑到竹林裏對著無辜脆弱的枝葉一頓亂砍亂伐宣泄怨氣，突然看到璟寧山半山腰迸現萬道金光，照亮大片夜空。
這個時候怎麽會有光亮，其中定有蹊蹺。有萬壯起膽子好奇地朝金光閃閃的地方走去。來到霞光閃耀，仙氣氤氳的地方，隻見百花叢中有一絕世美女，約摸笈笄之年，美得超出人類語言能形容的範圍。如果說她是仙宮鳳凰，那西綰晴充其量是枝頭麻雀。如果說她是天山雪蓮，那西綰晴隻不過是路旁野花。如果說她是深海明珠，那西綰晴勉強算是淺灘斛貝。
有萬仿佛五雷轟頂，渾身動彈不得，過了一會突然跪地仰天長嘯：“哈哈哈！西綰晴你算哪根蔥哪根蒜，入宮就入宮，小爺我才不稀罕。我有萬找到一個比你美麗千倍萬倍的媳婦兒，看你們還敢不敢瞧不起我，哈哈哈……”然後饑狼餓虎般撲過去，欲將美人占為己有。
有萬的狂妄驚動老神仙，老神仙平淡無波的表情時而怒不可遏時而和顏悅色，變幻萬千，無形無相。他眉頭一皺，隨手一指，一道紅光直射他的眉心。有萬的瞳孔一下變得晦暗無光，大腦空白，四肢僵木，行屍走肉般轉身下山。
第二天公雞還未打鳴，施妍村某戶人家傳出淒厲的呼喊，驚動了剛剛從睡夢中蘇醒的村子。
“有萬你怎麽啦？有萬！有萬！我的兒呐……”
才一夜的功夫，他們那能文能武，巧舌如簧的兒子竟變得瘋瘋癲癲，癡癡傻傻，時而手舞足蹈，時而呼天搶地，時而獨自傻笑。有萬的父母呼天搶地，遍尋名醫皆診不出這是什麽病症，因何而起，如何醫治。
從那以後，有萬天天坐在村口。別人問他什麽也不說，隻是不停地念叨著：“我在璟寧山，發現一美人。神似嫦娥嬌妍態，貌賽西子傾城姿；若非仙女謫九天，何以絕色驚人間。這個大美人，是我媳婦兒，不許和我搶，不然咬死你……”
這下大家恍然大悟，這倒黴孩子準是想美人想得走火入魔，給他找個漂亮媳婦興許這病能好起來，但是要上哪找一個和西綰晴一樣或是比西綰晴還美的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