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0章 幸得君王憐巧笑,披香殿裏薦蛾...

邶才人一僵,隨即低聲冷笑:“宮中因琴藝得寵數不勝數,卻成也蕭何敗蕭何,祝美人爬的高,摔的不要太慘。”

這話說的不錯,前幾屆秀女因琴藝得寵不在少數,然而一旦琴藝退步,就會招來秦成謹的厭棄,先前的陸充儀就是一個。

趙安某敢利用琴一鳴驚人,為的就是取巧,同時也是對琴藝極為自信。

瞥了眼還在冷笑的邶才人,她撫了撫有些褶皺的衣襟,淡淡道:“班婕妤是何下場,想必熟讀詩書的邶才人比我清楚。失寵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沒得寵過。”

班婕妤何等才華,還不是因飛燕之故失寵,最終拘謹於長信殿,鬱鬱而終。所以什麽女則女訓,都是觀音菩薩,拜拜可以,真托付生命,隻能見到閻王。

邶才人臉色一變,至今未曾侍寢是她的恥辱,可手剛抬起來,就被趙安某的眼神震懾住,後者朱唇一張一合,冰冷無比:“皇上看著呢。”

邶才人氣的身子都發顫,卻隻能收回手,這倒是讓許多看熱鬧的人失望了。

當晚,宴會終了,秦成謹牽著趙安某的手離開,桐寶林費盡心力,最後卻為他人做了嫁衣,如何能甘心,可在不甘心又能如何?

天邊的夕陽極美,火燒雲燒紅了半邊天,晚風輕拂,帶著淡淡的涼意,十指緊扣之際,溫馨而美妙,趙安某卻恍若隔世,因為前世也是這般,她尚且帶著小女兒的羞澀,跟隨著秦成謹的腳步,一步步的走向乾清宮,身後跟著長長的太監,抬著空蕩蕩的金龍轎攆。

恰巧走到一片竹林前,雖然隻是零星的幾根,秦成謹卻還是停下腳步看了一會兒,突然笑了,望著趙安某,溫柔中透著繾綣:“你彈琴的時候,朕都不敢說話。”

趙安某是一個合適的傾聽者,乖覺的追問:“為何?”

秦成謹笑笑,“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他悠悠道:“之後朕就常去,卻不見人蹤跡,如此越發料定,乃是竹林仙子,卻不想,是朕的人。”

瞧他一副深情的樣子,若是不知那夜連娘子侍寢,隻怕還真以為是什麽癡情人。

縱然趙安某不屑,麵上也是莞爾,隨即臉頰通紅,輕聲道:“皇上仁慈,妾不知規矩,隻以為琴音招惹來了生人,忙不迭地跑了,以後再不敢去,卻叫皇上白忙乎了。”

這自然是在隱晦的解釋自己,畢竟宮妃夜間跑出去彈琴,怎麽都是有失規矩的,在他這報備一下,也不至於被別人抓住痛腳。

而秦成謹見她說話俏皮,越發喜愛,調侃道:“可不是麽,還留下一盞羊角燈。”

“原來是落那了,妾說怎麽找不到了。”

趙安某抿嘴一笑,清風拂過,發絲微微飄搖,看的秦成謹心頭一熱,低聲道:“你想不想看看你那燈籠,正在養心殿掛著呢。”

養心殿是平日裏秦成謹臨幸妃嬪的地方,甫一這麽說,趙安某當即臉色紅的猶如路邊盛開的紅菊花,燦爛而奪目。

幾朵菊花,竟也開出了半個春天。

秦成謹自然不會在公主滿月禮之際,宿在別處,打了皇後的臉麵,因此隻是將趙安某送回了宮,隨後來到了鳳儀宮中。

皇後卻是心知他心不再,留也沒用,含笑道:“今日湘美人的琴藝極為的好,臣妾喜歡的打緊,隻是今日身子疲憊的很,勞煩皇上幫臣妾把這前朝琴師所做的高山流水琴譜送去吧。”

秦成謹本就有走的心思,見皇後這般大方,握住她的手,道:“你有心了。”

皇後微微一笑,“臣妾不過是本分而已,臣妾的本分,就是讓皇上開心。”

她讓人取來琴譜交給秦成謹的大總管——連生,又親自送人到門口,眼見零星稀落的寒星點綴著略帶蒼涼的藏青色天空,平添了一抹寂寥。風吹動著烏雲走動,將月亮漸漸蠶食,柔和的光芒隨著烏雲而慢慢被隱蔽,空氣中微微壓抑,偶有一絲風吹來,雜著冷意,秦成謹轎攆上的金龍幡飛飛揚揚。

直到金色的顏色消失在轉角之後,皇後才收回目光,麵上還帶著溫婉的笑意。碧竹扶著她,歎息道:“娘娘何苦將皇上推出去?”

皇後踩著花盆底,在青石板路上發出清脆的聲音,聲音平和而波瀾不驚:“本宮有意打壓新晉宮妃,皇上不是看不出來,卻由著本宮,這是給本宮的情麵,本宮若是不知趣些,遲早會把皇上顧念的情分磨滅掉。更何況,本宮是正妻,哪裏需要爭風吃醋。”

碧竹附和說是,笑盈盈道:“皇後娘娘一子一女,正好合了一個好字,大皇子如今已經七歲了,太傅說大皇子十分好學,皇上每天都要問一問學問呢。”

提起自家兒子,皇後的笑意有了幾分真實,原本微不可知的眼角細紋,湧現出來,終究是將近三十歲的女人了。

主仆二人說說笑笑,一路回了房間。

鳳鸞春恩車的軲轆聲注定要成為許多人的不眠之音,一路停在永安宮前,葛昭容甚至不曾讓人出來看一眼,心明鏡召見的是誰。

而趙安某得知自己被翻牌子微微有些驚訝,隨即就意識到了皇後的意圖,這是在捧殺,自己越是得寵,越是成為六宮人打擊的對象,如此不動聲色卻達到目的,不免讓人驚歎皇後的心機。

然而眼下趙安某卻是顧不得那麽多了,她沐浴更衣之後,望著鏡中的自己。

十六歲的麵容,秀靨豔比花嬌,螓首蛾眉,絳唇映日,隻需淡妝拂麵,已是上等之姿。

汴水還欲為她抹一些頭油,趙安某拒絕,秦成謹素來討厭這些東西,隻是從來不說而已,若非前世她偶然一次沒抹,秦成謹表現的很舒服,她也是不知。

思悠見她拒絕,立刻去桌上繡籃裏拿出一柄剪子,照著瓷釉高頸花瓶裏邊插著的桂花就剪了下來,輕輕的別再趙安某的發髻間,道:“桂花陳香撲鼻,令人神清氣爽,若有似無,最好不過。且登科慣有折桂之稱,奴婢再次借花獻佛,祝小主蟾宮折桂。”

趙安某瞥了她一眼,思悠無論何時都是如此穩妥機敏,自己也是因此極為信任,可是後來她卻背叛自己,成為自己的致命一擊。

趙安某眼中波瀾不驚,拿起胭脂在嘴唇上輕輕點了點,淡淡道:“桂花最美在月宮中,嫦娥日日看,隻怕也會厭煩。月宮淒苦,若是嫦娥早知如此,也就不會癡心妄想,要吃什麽仙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