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心，白首不離_第37章 醉飲湘水水長流

朦朧的遠山，籠罩著一層輕紗，影影綽綽，在飄渺的雲煙中忽遠忽近，若即若離。就像是幾筆淡墨，抹在藍色的天邊。

兩岸青山對峙，綠樹滴翠。抬頭奇峰遮天，腳下清流潺潺，怪石臥波。雨中的山色，其美妙完全在若有若無之中。如果說它有，它隨著浮動著的輕紗一般的雲影，明明已經化作蒸騰的霧氣。如果說它無，它在雲霧開合之間露出容顏，倍覺親切。

峰巒疊嶂，碧水如鏡，青山浮水，倒影翩翩，兩岸景色猶如百裏畫廊。

浩渺的江麵，煙波蕩漾著山形塔影。

京城外的江邊碧波蕩漾，青山綠水相繞，讓人忍不住陶醉其中。

順水行舟，槳櫓輕搖，水波破開漣漪，一暈蕩著一暈。兩岸映著一片湖光山色，似是滿城風雨喧鬧撇在了煙雨迷濛外，隻剩下煙波浩渺，欲近似遠的，將盛世天都遙遙拋卻，紅塵已萬丈。

便有弱柳扶風，悄吐了嫩芽，清新一枝梅花自岸上伸綻開來，臨水斜照，落下碎芳點點，潤在風裏，淡淡地沿了江水歸去。老漁翁粗糙的手有力地握著槳杆，隻一蕩，船便徐徐地行著。看看船頭始終立著的女子，一襲纖秀背影裹在流澹回轉的煙嵐輕絹中，靜得似乎融入了這濃稠淡渺山光水色，一時竟覺得小舟已隨她凝佇，反是這山這水，悠悠地退了開去。

“姑娘，站穩了啊，老夫要加快速度行船了。”老漁翁叮囑道。

說話間那船一晃，艙中走出個藍衫公子，俊眉星目，溫文如玉，唇邊一抹儒雅的笑意，壓得這泠泠寒氣也一暖。

船行緩緩，遠日斜下，在江麵細細粼粼覆上了一道波光，漸漸斂入了煙青色天水中。慕凝芯同沈子陌並肩立於船頭，輕風吹得衣袂翩然，宛似出水洛神迎風飄舉，淡光灑金落了滿身，如仙般脫俗。

慕凝芯心裏鬱結，不想說話，隻是靜靜看著遠處，沈子陌陪她站了一會兒，問道：“冷嗎？”

她搖頭。

沈子陌深深看了她一眼，雖不多說，眸底卻是細密的關心，道：“京城外的風景怎麽樣？”

慕凝芯將拂在臉側的青絲掠回耳後：“江上爽闊，與宮中相比自是另一番風景。”

沈子陌舉目遠望，四合暮下，山水影影綽綽地模糊在天邊，煙雨朦朧籠入一川輕暮，不再清晰。

慕凝芯抬頭，也不知何時，江中圈圈點點起了漣漪，氤氳濕潤，雨意*了江畔。

暮雨清新不期而至，潤潤地隨風撲來。沈子陌側身，自然而然將她擋在雨後，衣襟立時細細著上了幾點濃重顏色：“天涼，莫要著了寒氣，先入艙裏去吧。”

慕凝芯伸出手掌，接住幾點雨絲，涼涼地印在掌心中，微笑說：“我沒有那麽嬌弱，現在好不容易有這樣的閑情，好好享受一番。”

沈子陌注視著茫茫前方。

“若你願意做我的皇後，隻要你想，我們隨時可以來這。”

在她麵前，他一直都是自稱“我”，從不稱“朕”，因為他不願用身份去強迫她，也知道強迫不了她。

慕凝芯仰頭讓雨絲撲麵襲來，深吸了口氣，用一種暗到死寂的聲音說道：“我即便成了你的皇後又如何？”

沈子陌眸中的柔軟凝滯了一下，聲音有些淡啞，說道：“相處日久，難道你就沒有一絲感覺？”

“有，不但有而且很強烈，從第一眼開始直到現在。”慕凝芯狠心說道：“但你對我來說是另一個人，一個我愛過的人，也是我現在恨著的人，我想忘卻忘不掉。每看到你就如同看到他，因為你和他生得一模一樣，如果我說愛你，那麽我其實是沒有放開對他的愛，我會選擇任何人，但沒有辦法選擇你，我不知道對著你該怎樣，你明白嗎？”

強烈而直白，那一刻她是葉夕瀾而不是慕凝芯，破釜沉舟般的話語自口中毫不猶豫地說出，帶著壓抑了許久的情緒。斷了他的心意，是給他一條生路，也同樣放了自己生路。江晨也好，沈子陌也好，她統統不要，統統忘掉。

或者是因雨意，沈子陌臉色微微有些蒼白，慕凝芯看不清麵前這雙清湛的眼中現在是什麽神情，隻能感覺他猛然轉身離開。然而就在這時，他卻又停下了腳步，回身過來，良久看她。

慕凝芯寂靜地回視他，眸中深不見底。直到他終於長歎一聲：“就算如此，我也認了。”玉樹臨風，灑然江上，沈子陌眼梢微微上挑，同樣平靜地說。

“我不值得你待我如此，我們之間也不可能。”慕凝芯決然道，他不想沈子陌再癡心於她，希望他可以找一個值得去愛的女子好好疼愛，而這個女子並不是她。她早些把話說明了，以免兩人糾纏不清，也誤了他。

而她對他的感覺，既簡單又複雜，但並不是愛。她有時潛意識裏會把他當成江晨，卻不討厭也不喜歡，她從未想過把他當成她曾經愛過的那個人，和他在一起。

江晨的影子，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淡去，淡到現在就算想起他，也沒有當初那份難過和懷念，有的隻是淡然。至於是從什麽時候起，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許是在她初見軒轅卿塵的時候，亦或許是在她和軒轅卿塵一次次的相遇後。

“我們之間，隻能是朋友嗎？”沈子陌臉上的笑有些苦澀。

見她不說話，他輕歎口氣，“這樣也好，至少朋友的關係是長久的。”

慕凝芯注視著遠方：“你會遇見比我更好的女子，相信她才是你真正的良人。”

“但願吧。”

船圍繞著青山行了一圈，慕凝芯站在船頭，風吹動她的裙角，青絲隨風飄拂，湖青色衣裙在青山綠水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碧綠。讓人恍惚間有一種錯覺，仿佛她並不屬於這裏，而是來自很遠的地方。好像離你很近，又忽地離你很遠，讓你捉摸不定。

沈子陌靜靜地看著她纖細的身影，溫聲道：“三日後就是西楚國一年一度的花燈節，甚是熱鬧，每年花燈節鄰國的皇家貴族都會來西楚。等過了花燈節我就送你回去，可好？”

“好。”慕凝芯淡淡的聲音隨著輕柔的風傳到沈子陌耳中。

還有三日，三日後她就要離開他了，她終究不願留在他身邊。

雖然早就知道這一天會來臨，但他卻不願去想。和她相處的這半年，隻能留作內心深處的回憶，偶爾想起，也是幸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