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心，白首不離_第36章 一往情深深幾許

驟雪初霽，冬日裏的太陽似乎拉近了與人的距離，顯得格外地清晰，格外地耀眼。但陽光的溫度卻好像被冰雪冷卻過似的，怎麽也熱不起來了。

幾日前和沈子陌在望江樓用完膳後，慕凝芯因為他的那番話沒有心情繼續去遊玩了，便早早地跟他回了宮。一路上，兩人都未說話，氣氛尷尬得讓人難受。

這幾日沈子陌忙著政事，慕凝芯百般無聊，將整個皇宮逛了個遍，發現果然沒有一個妃嬪，隻有一些宮女。

宮裏的太監宮女和一些大臣見到她都會行禮，弄得她既尷尬又不好意思，她隻是暫時住在這，論地位連宮女也不是，早晚要離開的。但在宮裏人的眼中她的地位卻是不同，皇上雖尚未冊封她，但他們看得出她對皇上的重要性，都認為她將來不是皇後也是貴妃，自是不敢怠慢。

瑤華宮的環境是極好的，宮內有一座後園，遍種奇花異草，十分鮮豔好看，是她平時遊賞之處。更有花樹十六株，株株挺拔俊秀，風動花落，千朵萬朵，鋪地數層，唯見*如雪初降，甚是清麗。慕凝芯無事時喜歡待在後園裏，坐在後園的秋千上看書。

躺在軟榻上小憩，檀雲是個好奇心極強的丫頭，再加上慕凝芯的性格很好相處，沒有什麽架子，她便纏著慕凝芯問起了她和沈子陌的事。

“慕小姐，你和皇上是怎麽認識的啊？皇上什麽時候冊封你？”檀雲一直問個不停。

慕凝芯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我和他之間也沒什麽，隻是朋友而已。”

“皇上對你這麽好，怎麽可能隻是朋友？對了，你說你以前住在天聖皇朝，那這次來是要定居在西楚了嗎？”

“不了，我過段日子就會走。”

“為什麽呀？”檀雲聽後很是失望。

慕凝芯戲謔道：“你的問題真多，小心以後嫁不出去了。”

檀雲羞紅了臉：“還早著呢！算了，不跟你說了。”

慕凝芯看著她害羞的模樣笑了笑，走了出去。

百無聊賴地在宮裏閑逛，不知不覺中到了一處靜謐的地方。

逶迤的假山後，隱約的亭榭中，似有斷斷續續的琴聲隱隱飄來。

輕輕推開門，初入房間，一副繡著潑墨山水的屏風映入眼簾。淡看遠山，細看秀水，確實是一片好山水，一處好風情。繞過屏風，一方八仙桌穩穩地擺在屋子中央，橫梁上雕琢著飛龍戲鳳，凹凸有致，著實細致。一套青花瓷的茶碗靜靜地擺在桌子的中央，空氣中還餘著點點茶香，乍一聞，清新的氣息，讓人耳鼻一震，瞬時神清氣爽。

最典雅的莫過於裏室的那一張楠木床，兩邊青色的簾幔整齊的掛在床的兩邊，一條青紗簾幔橫鉤著簾幔，已是飄逸之極。慕凝芯想，若日日睡在此間，必定感覺如至仙境，一身清新之氣，凜然自發。

房間當中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並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西牆上當中掛著一幅山水圖，畫幅上端，山巒在浮雲中層層疊起，山腳隱於漠漠暮靄之中，寒溪曲折，自遠而近，景物出沒於空曠有無之間，明潤秀雅。給人的感覺是總體寬大，細處密集，充滿著一股瀟灑風雅的書卷氣。

在一個安靜的角落，有一抹藍色的身影正在席地撫琴，正是沈子陌。就像慕凝芯初次見他時，他也穿著一襲藍色袍衫，舉手抬足間透著瀟灑俊逸。

琴聲絲絲縷縷，飄飄若仙，若流水行雲般婉轉。一曲終了，沈子陌抬頭望見慕凝芯，有一絲驚訝和欣喜，起身走向她。

“彈得很好。”慕凝芯誇讚道。

在紫檀木桌前坐下，沈子陌端起桌上的茶壺，倒了杯茶遞給慕凝芯，道：“西湖龍井茶，不知你是否喜歡？”

慕凝芯走了許久，此時也覺得口渴，吹了幾口氣後輕抿了一口茶。色澤翠綠，清香馥鬱，甘醇爽口，便道：“甚好。”

“龍井茶是我平時最愛喝的茶。”沈子陌沉默了許久，問道：“丫頭，你這一生最大的願望是什麽？”

慕凝芯思考片刻，緩緩道：“歸隱山林，遠離世俗。願有一屋，不求華麗；不被打擾，幸福終老。”

沈子陌陷入了沉思中，“我也何嚐不想過那樣的日子？可惜我是西楚國的皇上。”

“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卻也是最孤獨的。”

沈子陌不再說話，專注地端詳著她，仿佛從來沒有見過她一般。他眼中淩厲的鋒芒漸漸褪去，墨色蕩漾，那泓澄淨如同最黑的夜，最深的海洋，緩緩地流動出濃烈的色彩。“凝芯，”他低聲叫她的名字，“我願意陪你過那樣恣意快活的日子。”他頓了頓，繼而啟音：“做我的女人吧，我放棄一切，隻要你。”

他的聲音是低沉的柔，淡倦的暖，絲絲令人心酸，卻真誠地發自肺腑。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等待她的答案，慕凝芯回視他，丹唇輕啟，語氣帶著愧疚：“對不起，我隻能當你是知心朋友。”

她的眼睛倒映在沈子陌的眸底，幽靜澄澈，冷靜到絕美，他從這幾乎令人發狂的冷靜中看到了一切。隔了片刻，沈子陌突然輕聲笑起來，神情間卻是萬分落寞。他終於挪開了目光，望向眼前一方空處，緩緩搖頭。

然後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一人站著，一人坐著。屋裏安靜得可以聽到空氣的流動，隔著簾幕屏風，透過來檀木枝暖暖的淡香。慕凝芯扭頭，看著沈子陌書案之上的東西，走向書案。方麒麟瑞池硯，是那種雪濤冰絲箋，一盆清雅的水仙花放在左側，透花冰盞裏麵有幾粒紫玉石。一支黃玉竹雕筆許是他慣用的，放在右手邊。在筆架空出的位置上，她從衣袖中取出一串晶瑩剔透的玉鈴鐺掛上去。

她伸手輕輕碰觸鈴鐺，薄玉微響，清脆和潤。聽到聲音，淡淡一笑：“煩心的時候聽聽鈴聲，煩惱就都不見了。”

沈子陌露出一抹澀然的笑：“你不願留在我身邊，留下這串玉鈴鐺代替你陪伴我嗎？”

慕凝芯笑了笑，索性頻搖鈴鐺。叮叮當當的玉聲響滿一室，突然讓人忘了眼前所有的事情，唯有紅爐畫屏，香暖雪輕，人如玉，笑如花，沈子陌看著慕凝芯輕歎，但神情間漸漸泛起愉悅。

慕凝芯側頭靠在自己的膝蓋上，和他的眼神相觸，明眸坦亮。這一刻，屋中似乎格外溫暖。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時光仿佛悄然倒流，回到多年前曾有的一刻，回到記憶中久遠的場景。一幕幕似曾相識，幾世的糾纏，心頭似有萬般思緒緩緩流淌，濃得令人歎息。彼此熟悉的麵容，目光中沉澱下淡淡的安寧與微笑。

這時，楚越在外麵隔著簾子稟道，“皇上，藥好了。”

沈子陌扭頭道：“拿進來吧。”

楚越入內將藥放在旁邊，便識趣地回避開來。

慕凝芯端起盛滿藥的碗，很快將藥喝完。已經喝慣了這種苦澀的藥，仿佛感覺不到那股苦味。

沈子陌不知什麽時候從衣袖中拿出包好的糕點打開，散發著桂花淡淡的清香，是慕凝芯最愛吃的桂花糕。

“聽檀雲說你愛吃桂花糕，所以準備了些，想找個時間送給你。你剛喝了苦藥，吃幾塊桂花糕會好點。”

慕凝芯拿了一小塊放進嘴裏細細地嚼著，頓時溢滿了清香。雖不及碧瑤做的，但也不錯。她拿了一塊遞給沈子陌：“你也嚐嚐看。”

沈子陌接過她手中的桂花糕，放進嘴裏細細品味著。看著她臉上淡淡的笑，心裏默想：凝芯，我什麽都不想要，你愛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