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3章 果然有驚喜
朔月,星光微暗。
古老的樹林裏,原本沉睡的鳥兒四處驚飛,荒蕪已久的古道上傳來緊迫的陣陣馬蹄聲。一群亡命奔跑的鐵騎踏破了寧靜安詳的夜晚。
前麵的騎士們身著平民衣服,他們一邊飛馳著,一邊回頭放箭,嗤嗤之聲不絕,箭去如閃電。後麵的黑衣武士紛紛用寶劍擊落破空而來的羽箭,奇怪的是,盡管他們馬頭都放有弓箭,卻並不回射,他們隻是拚命用盾牌,用寶劍去保護自己,一麵用力抽著馬鞭,催促著坐騎前進。
“活捉反賊者,賞千金,封千戶;殺反賊者,軍法處置!”這是大將軍李衝傳出來的殿下口令,軍法如山,誰敢不服?所以追殺者都不敢用弓箭,深怕一不小心錯殺了不該殺的人讓自己無辜陪葬。追不上,大不了沒有好處拿,把人追死了,還得跟他一起死,多麽劃不來的事情!
有了射箭這個優勢,盡管被追殺的一方人馬疲憊,卻還沒有被追上。追殺者大多數在一射之地之外追蹤,隻有少數藝高人膽大的高手會例外。
“有橋,下馬燒橋!”一個彪形大漢下令。被追殺的一方連忙從馬上跳下來幾十個人,訓練有素地飛快分成三列,手持硬弓排列開來,一列蹲於橋邊,一列半蹲,一列站著,眾人急急彎弓,飛箭如雨向那追殺者方向射去。
幾個被追殺的逃亡者匆匆忙忙將那所剩不多的火油飛速從馬頭取下,紛紛倒在那木橋上,一個騎士拿出火折子,火折子一晃,木橋瞬間燒起幾尺高的火。黑夜飛舞著越來越猖獗的巨大火龍,隨著夜風張牙舞爪,將木橋燒得劈劈啪啪,紅光大放,漫天徹底。
可惜沒有帶更多的火油,早知道再多準備一點!
那群追殺者個個武功高強,況且人多勢眾,一直占據絕對優勢,此時看著那飛竄的無盡紅光,卻有些無可奈何。箭雨之下,想要撲上去阻止燒橋顯得有點太冒險了,就算人能打開飛箭,也很難同時保護坐騎。
一個長相俊秀,三十多歲的藍衣武士縱馬快走幾步,來到一匹青色的高頭大馬旁邊。馬上坐著一個威風八麵,戴紫金冠的高大男子。藍衣武士向那個高大男子請示了幾句,然後高聲傳口令道:”射箭,避開白馬。”
黑衣武士們如臨大赦,紛紛拿出弓箭,向橋頭拚命射去。弓開如滿月,箭去似流星。一時之間,雙方形成對射之勢。慘叫連連,不時有人中箭倒地。這本來靜謐安寧的樹林遍布血腥之氣。
羽箭如飛蝗,鋪天蓋地,白光點點,向著橋頭的逃亡者們紛紛飛來。謝天謝地,對方射的不是讓人聞風喪膽的飛火,而是普通的弓箭,箭頭甚至沒有可怖的藍光,居然沒有淬毒!這簡直就不是拓跋宇的作風!
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慈悲了?橋頭的逃亡者連忙抽出腰上寶劍,拚命揮舞著寶劍試圖打落羽箭,無奈對方都是久經沙場的戰士,明顯騎射水平技高一籌,霎時逃亡者損失慘重,陣腳慌亂。黑衣武士們見狀,立馬有幾個膽大的冒著大火衝了過去。
雙方都被大火烤得炙熱難當,眉毛衣服,甚至,全身的每一寸肌膚,都在大火的威逼下變得焦枯起來。他們卻不顧一切,在橋頭開打起來。那小河上麵的不過是個簡陋的木橋,那裏經得住又是火燒又是馬踏又是打鬥的,不一會就搖搖欲墜。
“公子,走啊。這裏留給屬下們。”那鐵塔一般的彪形大漢眼看自己一方早晚會輸,連忙護著一匹白馬狂奔而去,淩厲的風聲在騎士們耳邊狂野地刮過,古道兩邊黑沉沉的景物如電一般向後麵飛快退去。一部分的逃亡者躍上馬背,跟隨著白馬而去。
而一部分逃亡者繼續在橋頭狙擊著黑衣武士們,大火猖獗,其餘黑衣武士們在橋那邊一時間衝過不去。終於,木橋”嘎吱”一聲,從橋頭斷開。
“砍樹,搭橋!”那藍衣武士下令道。黑衣武士們紛紛下馬,有條不紊地幹著活,一會兒橋頭頑抗的逃亡者紛紛被誅殺,幾顆巨木也被砍倒地。
而那些暫時逃跑成功的逃生者依然亡命奔波著。
深藍的蒼穹如巨蓋,籠罩著大地。黑沉沉的烏雲緩緩飄移,一團團隨風而行,時而將本來如銀盤的圓月遮住,讓大地更加黑暗,時而又將月亮釋放,月華如水,鋪滿大地。深夜的密林有烏鴉淒厲長叫,也有不知是什麽動物的恐怖長嚎,黑夜不知道隱藏著多少動人心魄的危險和黑暗。
一匹駿馬筋疲力盡地放慢了腳步。盡管主人手上的鞭子還在不停地狠狠**,它卻麻木不仁,踉踉蹌蹌地越走越慢。它原本雪白的皮毛上狼狽不堪地灑滿鮮血,分不清是它自己被急躁的鞭子所傷而流,還是來自於主人受傷的身體,當然也可能是飛濺上了敵人或者同伴的鮮血。
經過主人一夜不停的廝殺搏命,它疲憊的雙眼滿布血絲。它忽然雙蹄一跪,一聲絕望而沙啞的長嘶之後,它頭一偏倒地,再也爬不起來,擺脫了這殘酷而苦累的勞役。
它本不是粗鄙的驛馬,它是來自大宛血統高貴的名馬,威武健壯,日行千裏,主人賜名”雪獅子”。它的身價比一對長安城最美麗的花魁還要高得多,它一月的食料費用比小戶人家一年的開支還多。
它的一生中大多數時候過得非常愜意,不是陪著主人瀟瀟灑灑漫步於溫柔繁華的酒肆歌樓,就是威風八麵馳聘於官邸公府之間。如今它卻落得個疲於奔命,勞累倒斃的下場。
在雪獅子跪下的瞬間,馬背上的主人眼疾手快從馬上躍下,手上還橫抱著一位臉色蒼白的少婦。饒是他自幼習武,根基紮實,疲勞不堪之下竟也險些摔倒,踉蹌了好幾步才站穩。原來是二人同乘一騎,怪不得那健壯神駿的大宛名馬竟然被活活累死了。
這位曾經風流倜儻,千金買笑的紈絝公子現在如同他的坐騎一樣滿臉汙血,狼狽不堪。如果此時有人看見他,誰會相信他是那名滿天下的美男子李君玉?
可是世事無常,現在他顧不得自己的狼狽,單膝跪地,將懷中少婦小心翼翼緩慢放在荒草叢生的地上。他悲哀地看了一眼橫屍地上的雪獅子,溫柔地將少婦麵額上血汗沾染而淩亂不堪的秀發拂開。
“林賢妹,你怎麽樣了?有沒有摔著。等會到了村莊,先看大夫。”他臉上帶著勉強的笑容,柔聲詢問道,他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已經凝結成冰,今日的無數血腥讓他幾乎忍不住想要發狂,卻依舊努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沒什麽,你先……你先走吧。”林珂強忍劇痛,勉強苦笑道。她的肚子微微隆起,原來已經身懷有孕,怪不得自己無力獨自騎馬。此時她的胎氣早動,腹中一陣陣劇痛來襲。雖然她練武多年,也精於騎行,但是身懷有孕而騎馬多時,無疑是危險萬分。
她感覺下身一片潮濕,她根本不敢摸,一摸肯定是鮮血滿手,更兼前路漫漫,無數凶險,腹中麟兒肯定難保。她心灰意冷,孩子不在,自己還活著做什麽?她已經放棄逃生的欲望,隻望丈夫能有一線生機,而自己早日結束這痛苦的旅程。
林珂麵如金紙,腹中劇痛無比,全身沒有一點力氣。但是她是個倔強的女人,此刻她說什麽也不願告訴丈夫自己的情況,以免增加他的痛苦。
其實他何嚐心裏沒數?他早就感到她身體的異常,隻是不願意說破,惹她更傷心而已。
“他不一定會拿我怎麽樣,但是一定會把你千刀萬剮,你先走吧,我……實在也走不動了。”她倔強地咬緊牙關,溫柔而耐心地勸導著李君玉。她一心求死,神思慢慢變得模糊,快要暈倒過去。
“你不用說傻話。”他淡然地苦笑。”世事如此,生死由命,無論怎麽樣,你我既然已經結發成婚,夫婦死生一路。”
李君玉落馬的同時,同行的隨從們紛紛勒馬,飛身下鞍。他們一樣血跡斑斑,衣衫破敗。有人從馬上一躍而下,撕開衣服,就地開始包紮傷口。有些騎士連忙從馬上取下水袋猛灌幾口,然後匆忙給坐騎喂水。大家互相看了下恍如喪家犬一般狼狽的夥伴,個個默默無言,相對黯然。
這個時候,公子匆匆檢查自己妻子傷勢完畢,站了起來。他對著疲憊的眾人沉聲說道:”各位,今日的事情全怪我夫妻自作自受,兄弟們白白被我連累,死傷多半,大家現在分頭逃跑,說不一定有全身而退的機會。待到回到雍州,和家人團聚,不必和我們夫妻一起埋骨於此荒山。”
他向著眾人一拱手行禮,然後橫抱起地下的少婦,大踏步往樹林深處走去。眾人麵麵相覷,不知所措。明知道他所說的乃是實情。經過一夜的亡命天涯,隻要快被追上,就浴血殺出重圍,並且留下一批人斷後。自己一方從上百人到現在隻有寥寥十幾個人,死的人固然死的淒慘,活的人也是傷痕累累。死傷慘重不說,集體逃命,目標太大,總是逃不過追蹤。”慢著,公子!”一個魁梧如鐵塔般的漢子忽然站起來喝道。”公子,南詔國曆來馴養了獵犬和鷹睢追蹤敵人,一定距離以內,被追的人不可能逃脫。我們現在人馬勞頓,公子和夫人獨自逃跑,拓跋宇那鳥人肯定不會放過公子,恐怕性命難保。””我一條賤命,死不足惜,生死在天,各位保重了!”公子忍不住苦笑,步伐堅決地向樹林走去,如今這種慘狀,還妄想苟活嗎?早知道就不該逃。
魁梧漢子快走幾步,往地下一跪,神態堅決無比,攔在公子麵前。”公子爺,我們全是死士,奉節度使之命保護公子周全,公子要是死在這個鳥不拉屎的荒山,我們又有什麽臉麵回雍州?”
死士們一聽這話,紛紛圍過來跪著。他們都是李君玉之父訓練多年的死士,滿門深受主人恩典,發過血誓無論如何要護少主安全。雖然此時想要保護他安全真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是看著他自己逃跑,依然心中有愧。”多說無益,徒費時光,因為我一人,已然死傷過百,就算你們護著我,我夫妻今夜也難逃脫,不如各尋生路要緊。”公子耐心勸解道,一路艱難逃生,侍衛們從上百人變成十幾人,他開始心灰意冷,也不再奢求可以逃脫。”況且我父親早與我恩斷義絕,宣布將我逐出家門,你們也不必再對我效忠”。
一開始,還以為憑自己寶馬的腳力,憑這上百名武功不凡的侍衛,能夠逃掉呢。
若早知道傷亡這麽大,何必逃跑?
“既然公子一定要分頭逃跑,我們也沒有辦法強求,隻求公子騎上我這匹馬,我們不是被追捕的目標,不騎馬也沒有什麽大不了,另外,請公子和夫人脫下外衣。”那漢子指著自己的棕色戰馬,那馬雖然遠比不上公子的白馬”雪獅子”名貴,卻是久經沙場的戰馬。況且漢子身段高大魁梧,體重驚人,所以所騎戰馬尤其健壯耐力好,對於負重雙人更加實用。
鐵真不由分說,剛毅地站起來,快步走到雪獅子的麵前,彎下腰將雪獅子馬頭上的一個包裹拿下,然後拴在自己的馬頭上。那是鐵真早就以防萬一,替主人收拾好的一些重要行李。
其實他們都知道遲早有這一天,拓跋宇權勢滔天而且有仇必報,怎麽會放過少主?
李君玉看了漢子一眼,低頭略一思考。那漢子叫做鐵真,是公子手下第一人,多年來頗得公子倚重,他又像公子的師傅,又像公子的哥哥。公子依言脫下身上破爛長袍,然後小心翼翼解下妻子的外衣,遞與鐵真。
鐵真接過長袍和外衣,將自己和另外一名武士脫下的浸透血汗,充滿惡臭體味的外衣遞給公子。鐵真外袍下麵是一件輕薄精鋼打造的鎖子甲,也多虧這鎖子甲,他才傷勢不太重。
一個死士把公子夫婦的衣服披在身上,跨在一匹烈馬上,用馬椎子使勁一紮在馬屁股上。那匹馬本來已經極度疲憊,屁股上立刻鮮血淋漓,大驚之下,狂奔不止。公子夫婦的衣服上滿是血汗味道,鐵真也抱有一線希望,希望這樣能夠僥幸瞞過對方的獵犬。
但是追殺他們的人殘忍狡詐,能上當嗎?但願他們在匆匆忙忙的追蹤中,偶然犯一點小錯誤吧。
公子將隨從們的外衣披到妻子和自己身上,坐到鐵真的馬上,說道:”保重,願各自平安,後會有期。”使勁一抽鞭子,駿馬載著公子夫妻疾馳而去。一騎雙駝,必然跑不了多快,也跑不了多久,茫茫黑夜,究竟何處才有生路?”大哥,我們也散了吧?”一個死士問鐵真,卻見鐵真皺眉沉默思考著。
一注香功夫以後,古道已恢複寧靜,馬蹄聲卻再次響起。一群威風八麵的戰馬氣勢洶洶疾馳而來,騎士們身著黑色武士裝,盔甲明亮,他們肩膀上暫棲著目光如炬的獵鷹,地上跑著一群凶狠的獵犬正在邊跑邊嗅。一隊人馬如烏雲蔽日,轟轟烈烈急速前行。
忽然,跑前麵三匹馬幾乎同時”嘶”的大叫一聲被什麽東西絆倒,緊挨著的幾匹馬也在劫難逃撞在一起。”有埋伏!”有人大叫一聲,場麵瞬間變得失控。混亂中,經驗豐富的武士們紛紛跳下馬背或者緊急勒馬。所幸大多數武士們都是武功高強之輩,除了幾個水平不高的騎士,人員基本沒有傷亡。
禍不單行,一陣冷箭從幾個方向破空射來。嗤嗤連聲,點點白光呼嘯而來,幾個剛從馬背上驚魂未定跳下的武士應聲而倒。眾人大驚失色,如此晚上,視線模糊,若敵人設置機巧陷阱,自己這邊必然損失很大。”藏起來!”有人大喊到。這下沒有下馬的武士們也慌忙躍下馬,找尋最近的合適位置隱藏。我在明,敵在暗,中了埋伏最危險。有些人驚慌失措,甚至躲在馬背後。其實如此混亂的場麵,駿馬精神緊張,隨時可能失控踩踏,躲在馬背後真不是什麽好選擇。但若是此時暴露在敵人的視線中,極易被暗箭所傷,若是箭頭上麵喂有劇毒,那絕對沒有生還的可能。高手們早已從射箭的聲音大致判斷了射箭人的方位。
一時間,雙方處於短暫相持狀態。
“他們人不多,箭也不多,不過是拖時間,射回去!”那個頭戴紫金冠,身材高大的男子率先站起來。他臉頰略瘦,目光炯炯,正是對李君玉他們窮追不舍的拓跋宇。他身著明黃長袍,披黑貂裘,手持一把寶劍,烏金劍格上雕刻著九條栩栩如生的蟠龍,劍鞘鑲嵌著龍眼大明珠,玉帶上掛著一把烏金弩。
他威風凜凜,輕蔑地笑著。他的身邊,站著三個目光鋒利,腳步穩健,一看就是高手的侍衛手持寶劍寸步不離護衛著他。幾隻冷箭從不同方位向他射來,可惜都被侍衛們麻利的打掉。
拓跋宇麵色從容,對向自己飛來的暗箭熟視無睹。他不慌不忙從腰上拿起烏金弩,辨別好方位,對著某棵樹從容不迫一射。駑箭如流星飛過,樹上掉下來一個人,右腿上鮮血淋漓插著一根弩箭,想是試圖閃避卻未成功。武士們一擁而上,地上那人頗是頑強,且武功不錯,雖然腿已經不太能動,但是依舊垂死掙紮,躺在地上,寶劍急揮,與撲上來的武士纏打得不亦悅乎。
拓跋宇將弩方向一轉,對著另外一棵樹一射,那個樹上瞬間飛竄出一個人,落於另外一棵樹。拓跋宇冷冷一笑,衣袖一揮,一片閃爍的微黯藍光徑直向樹上飛去。樹上那人本來剛剛從一顆樹飛到第二顆樹,還立身未穩。
忽然他發現自己籠罩在一片藍光之中,”有毒”!他暗叫不好,卻一時躲避不開。他覺得自己胸口一麻,連忙氣沉丹田,運功調息,然而經不住全身酥麻,身不由己從樹上掉了下來。原來那藍色暗器上麵喂有劇毒,見血封喉。地上的武士們如同見了腐肉的禿鷹一樣從四周圍了上來,幾把劍瞬間穿透他的身軀。
眼見兩個同夥不多時間先後落地,而拓跋宇子不但判斷方位準確,而且射箭之術又極高超。其餘樹上之人明白不能再躲於樹上坐以待斃。剩下之人不約而同從樹上撲下,幾把利劍都往那拓跋宇身上招呼。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伏擊之人希望通過生死一搏把拓跋宇一招擒住,其他嘍囉自然而然被控製住。
那拓跋宇往後一踏,巧妙躲過了攻擊。三大侍衛順勢向前接住伏擊者的攻擊,一時刀光劍影打的旗鼓相當。其餘的武士們一擁而上,將幾個伏擊者團團圍住。敵弱我強,那為首的金冠男子將烏金弩往玉帶上麵一掛,一躍而上跨上那匹青色高大駿馬,準備揚長而去。一部分武士立馬會意紛紛上馬尾隨。
一個全身玄色戎裝,手持一把碧玉寶劍的武士單膝跪於金冠男子馬邊問道:殿下,這幾個膽大包天的賊子怎麽處置?
“明知打不過還來送死,也算英雄。留個全屍,就地掩埋。”拓跋宇說完,狠狠一抽馬鞭,決定繼續前行追殺。”拓跋宇,你個縮頭烏龜,就準備這樣逃走嗎?留下些蝦兵蟹將與本大爺對陣,算什麽玩意!”一個被團團圍困的伏擊者忽然中氣十足大罵起來,這一分神,幾把劍伶俐襲來,他身上瞬間又多幾個傷口。饒是他藝高人膽大,激烈纏鬥下分心猛喝,卻也險象環生。
隻見他蓬頭破衣,渾身鮮血淋漓,鐵塔般歇斯底裏揮舞著一把巨劍,狀如惡鬼出世一般。正是被李君玉的死士們稱為”大哥”的鐵真。李君玉僅剩的十幾個死士有幾個自己逃生去了。
鐵真和手下幾個隨從們卻並沒有聽從主人之命分散逃跑,而是匆匆忙忙地在短暫的時間裏就地取材利用樹林裏的藤條做了個粗糙的陷阱,然後各自手持弓箭躲於暗處。可惜雖然成功將追殺者誘下馬,卻還不到一注香的功夫,自己人就陷入死局。
拓跋宇豈不知對方這拙劣的激將法無非是想把自己拖住爭取一點時間,不過他秉性驕傲,絕不肯咽下這”縮頭烏龜”的侮辱繼續前行。他猛然勒住寶馬,轉身冷冷看著被圍困得水泄不通的死士們。”鐵兄,你果然是條鐵漢子,待本王抓住你,拔下你的舌頭看看是不是鐵做的。”拓跋宇臉色陰沉威脅到。他出生高貴,殺人無數,幾時被人侮辱過?況且他平時最恨”烏龜”兩字,所以聞言大怒。
鐵真原是雍州節度使麾下第一猛士,英勇善戰,戰功赫赫。後來節度使愛子幼年遭人暗算,差點喪命。節度使愛子心切,遂派武藝高強的心腹愛將鐵真貼身保護公子。這鐵真受命之後,果然盡職盡責,隨侍公子多年。鐵真膽大心細,身手不凡,成功保護公子從孩童平平安安長成青年。
鐵真本來也以為自己不久後就能夠功成身退,公子平安長大後自己安心回家養老。卻不料自己的小主人任性胡為,闖下如此滔天大禍,惹得這拓跋宇千裏追殺。幾個月裏,鐵真和各位死士絞盡腦汁帶著小主人東躲西藏,結果還是被拓跋宇找到了。
這都是命啊!
鐵真與這個王爺之前也頗有幾麵之緣,頗了解這個王爺的心病,所以能罵的有的放矢,罵的那王爺不能忽視。此刻鐵真雖然全力殺敵之餘還能口吐惡言,不過是強弩之末,死鴨子嘴硬罷了。逃命之時,鐵真與手下足足有上百人,眼下隻留下幾個傷痕累累的殘兵敗將。而對方人多勢眾,況且個個乃是千裏挑一的武士,為首之人不但手段殘忍又陰毒,打鬥起來更是不擇手段。眼見自己人凶多吉少,隻有強打精神,拚命還擊。”拓跋宇,我家公子和夫人與你有救命之恩,你不思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反而千裏追殺,有本事讓你這群蝦兵蟹將滾開,若是你自己出現在本大爺麵前,看我不把你這個小人打的滿地找牙。”拓跋宇正是那黃袍金冠的王爺。
“退下!”拓跋宇猛喝到,鐵真心裏一陣狂喜,雖然拓跋宇與他的隨侍侍衛武藝高強,親自留下來打鬥隻會讓自己兄弟更加危險,總算為自己主人爭取到一點時間。
武士們聞言急退。鐵真和死士們終於可以短暫喘一口氣,卻不知道對方搞什麽鬼。他們相依而戰站,與強大的對手緊張對持著!”鐵真,活捉,拔牙,拔舌!”拓跋宇狠狠瞪了鐵真一眼,眼中凶光閃閃,冷酷地下令。他背後被人叫烏龜的時候多了,還沒有聽過人當麵敢這麽叫呢。他現在氣得萬丈怒火熊熊燃燒,恨不得立即將鐵真的舌頭割下喂狗。
拓跋宇一生驕傲,卻一直有烏龜之名。因為與他有婚約的兩個女子先後琵琶別抱,嫁於他人,這對他來講是個巨大的侮辱。他這個人,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誰敢在他麵前如此侮辱他,那就是找死。
“殿下,追人要緊。何苦與小人一般計較?”俊秀的藍衣武士小心翼翼提醒道。
拓跋宇拿起烏金弩對著鐵真,但是死士們被黑衣武士們圍得水泄不通,彼此纏鬥得難分難舍。拓跋宇雖然震怒,實在不願意誤傷自己的下屬。他歎口氣,然後調轉馬頭,快馬加鞭揚長而去。
鐵真眼見拓跋宇並不上當留下,這個粗莽的漢子著急萬分。他布滿血絲的雙眼急得流下了血淚,想要衝出重圍去攔截拓跋宇,然而拓跋宇冷酷的武士們蜂擁而上,他也不知道挨了有多少刀,卻闖不過人群。武士們的武器並不往鐵真的要害地方攻去,卻刁鑽地向鐵真的手腳砍去!
鐵真猛喝一聲,睚眥俱裂。不顧襲來的無眼刀劍,用盡力氣猛烈一躍,那把玄鐵巨劍流星一般向拓跋宇的坐騎刺去。拓跋宇猛地一提韁繩,他的坐騎”追風”前蹄高高躍起,長嘶一聲,敏捷跳過鐵真的巨劍,隨即四蹄著地,絕塵而去。鐵真自覺腦後風起,頭部一陣劇痛,被不知道什麽武器擊傷。他站立不穩,忍不住摔倒在地,眼睜睜看著拓跋宇的鐵騎鷹犬順著古道急急追蹤而去。
兩天後,千裏之外,拓跋宇的一些鷹犬終於帶著藍衣武士追上了那個死士。那個死士穿著主人夫婦充滿汗臭和血腥的衣服,沿途上購買換騎了三匹馬,穿府過縣,終於成功跑到了另外的一個州。
死士安安靜靜地坐在一塊山間的大石頭上麵。他路過途中一個小店的時候,順便買了點酒菜。他已經好久沒有大吃大喝了。”李將軍,有沒有興趣吃吃這鄉下美味,嗯,偶爾吃吃還是不錯的。”他早已置生死於度外,對著李衝從容說道。遺憾的是眼前飛奔而來的盡是些拓跋宇的狗腿子,並沒有看到正主拓跋宇走過來,他知道奸詐精明的拓跋宇並沒有上當,他那布滿血汙的臉帶著無奈的苦笑。
也不知道公子爺到底逃過去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