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帝王策:江山萬裏紅塵寂寥_第42章 青梅刻做良玉

出了殿門,見離得夠遠了,四周沒什麽人,宮釋頓了頓腳步,轉過身一把扯過青梅,攬著她的腰,旋身進了假山後麵。

青梅驚呼一聲:“大人這是做什麽!放手!”

奈何宮釋卻抓的更緊,青梅急了,她曾經想過很多可能,再見麵他或許會很生氣,或許,會對她發火,不再理她,甚至,會罵她幾句。

可是,她沒有想到,他確實是不再對她說話,但,卻是以一種更為直接的方式——直接將她拉進了懷裏。

這回,宮釋並不打算放手,直直的看進她的眸子裏:“怎麽?有膽子騙我,沒膽子承擔後果?”

他的語氣有些輕佻,令她一時間手足無措。

等青梅不再反抗,宮釋這才鬆了力道,攬著她纖細的腰肢,貪婪的汲取著她身上的味道,他真的不想再撒手。人生無由寂寥,遇見一個人,讓你生出一種想要與之相守到地老天荒的感覺,可是,為了世俗,一切都隻是妄想!

宮釋重重扯了下唇角,笑的苦澀:“你說,當初,為什麽騙我?”

像是質問,但,隻有宮釋自己清楚,這個問題,他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問出口來。

眼睛死死地鎖住她的眼睛,多害怕,害怕她此刻說出任何一個字,隻希望就這樣將她攬在懷裏,就此天長地久……

“不知大人在說什麽,青梅在雲妃娘娘身邊伺候多年,早已不記得那些個紅塵過往了——”

她避開他的眼睛,不肯正視,盡力把話說的決絕一點,再決絕一點。

雲妃娘娘讓她出來送客,她豈會不知小姐的用意,該斷的總要斷,是她不好,耽誤了公子這麽些年,多少年了呢……

自從進宮以後就再沒離得如此之近過,上一次見到他是什麽時候呢?

有五六年了吧,看,時間久到,她都不記得了。

“嗬,溫良玉,我要你看著我的眼睛,你敢不敢看著我的眼睛說出那四個字?”

不肯給她一絲喘息的機會,他不相信她真的忘記了一切。

溫良玉,他叫她溫良玉,是啊,她本來的名字,連她自己都已經快要不記得了呢。算起來……那是她賣身之前的名字,隻告訴過他一個人,還以為這世間再不會有人知道這個名字了……

她以為,他該忘記了的,可是,他仍然記得……

然,良玉已做青梅。

歲月的刀太過鋒利,良玉,經過雕琢後,便不再是初時的良玉了。

這道理,他竟不懂……

青梅倔強的不肯就範,始終不肯直視他,沒有一絲動容:“青梅隻是一介奴才,不知道大人在說什麽。”

對著這樣倔強的她,還是第一次,第一次,他竟然也軟弱的想要逃開。

“大人?溫良玉,你可真能忍!要放手是麽?好,我成全你!”

放手的太過突然,青梅一個沒站穩,踉蹌著跌倒了假山上,宮釋看她表情有些吃痛的樣子,剛想伸手扶,卻觸電似的,將伸到一半的手縮了回來。

宮釋雙眸變得陰鷙,是青梅從未見過的神態,他冷冷轉身,不再有半分留戀。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兩行淚流下,青梅拭去臉頰的濕氣,心,從未如此痛過。

舊年的愛,像一把生鏽了的劍,直直插進心口,頃刻間傳來的鈍痛令她一時忘了反應,痛到,連磕破皮的手掌滲出血來,她都毫無感覺。

她重又低下頭,理了理衣襟上的塵埃,轉身回到大殿。

生氣?難過?有什麽資本去生氣呢?又有什麽理由去難過呢?

她不過是個宮女,這一生或許也就隻有老死宮裏了吧,也許,小姐發發善心,她可以跟著她一輩子,到老了,不至於被攆走。

也許,某天得個什麽病就去了。

至於公子,她不再奢望,也不能奢望。

當初說好了會親自求小姐,留在宮府不進宮,可是,隻是一個妾,委曲求全、與其他女人共侍一夫,她做不到……

寧可做奴才!她騙了他,終究還是進了宮。

日後,縱算隻能夠遠遠地看他一眼,她也會覺得很滿足了。如果,這就是結局,那麽,於她,割舍便已是得到。

一生一世一雙人,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恁地滑稽。

說到底,天下女子所追求的,都一樣可笑!

曆史的長河裏,浮浮沉沉,誰又說得清,到底曾經有多少癡男怨女曾糾纏不休?

穿越時空的童顏縱然活得清明,卻也不過是芸芸眾生裏之一,她也會迷惘,也在苦苦掙紮,看不到未來……

慕容軒選的這個宅邸位置不錯,空間也很大,有一個極美的後花園,裏麵有著各色的花卉,有些,童顏不認識。

從前學習曆史的時候,童顏聽過一種說法,喜歡後花園的人,一般都不喜歡將自己最愛的東西展示給別人看,他們大都喜歡珍藏。

這苦澀的想法嗬——童顏不知道慕容軒心底究竟是怎麽想的,認真說起來,她似乎從未看懂過他的內心。

房間裏很整潔,幾乎沒有什麽好收拾的,童顏也就休息了一個下午,睡足了,直到瑾兒叫她起來吃飯,這才起床。

睡了一個下午還是沒有見到慕容軒的人影,用過晚飯他還是沒有來。

童顏有些悶悶的,她知道,他一定是要計劃著什麽,既然他不願意說,那她又何必問?見月色不錯,心道,倒不如出去走走。

走了一段時間,在夜風的吹拂下,這才感覺有些涼意,童顏有些後悔出來的時候沒有叫瑾兒幫她帶件衣裳。

這樣的春夜裏,除卻有些料峭,隱約透著寒意,抬眼望去,倒也極美——

幽藍的夜空中,漫天星光,一彎峨眉月,清光普照,不動聲色地,完全掩住了童顏身上玥珠的光芒。

因了那一潭深幽的水,湖畔的景致倒是別有一番風味似的,童顏不禁多看了一眼,可是,竟瞥見了他的身影……

遠遠地站在湖畔——如此寂靜的春夜裏,和一彎明月遙遙相望——那風流瀟灑的身姿,在月光的映照下,愈加年輕英俊,有種難以描摹的,睥睨眾生的帝王氣概。

從來沒有像這樣,在月光下遠遠地細致的打量過這個帝王,竟也別有一番賞心悅目,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原來你在這兒啊!”

她盡量做到如無其事,不去想他的欺騙,其實也沒有多大點兒事不是麽?

——這樣子安慰自己,努力地去感受他的真誠。

“顏兒,你——怎麽不多披件衣裳!”

解下自己的披風,披在她孱弱的肩上。

實則,欲言又止,本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卻一再猶豫,甚至擇了這一處宅邸,想要保她一時安穩。

他的做法,是不是,越來越背離初衷?

下午溫承祐等人勸說他開始實行那個計劃的時候,他仍在猶豫,猶豫著是不是要改變計劃,因為他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動了真心。

現在,隻要一聯想到,她會陪伴在令一個男人身邊,他就會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對這個女人,已不僅僅是感興趣那麽簡單。

溫順的等著他給自己披上披風,童顏竟覺得這一刻溫暖如斯,看他隻是看著夜空,不說話,怪到他也會發呆啊?

不禁問道:“慕容軒?你——怎麽了?你怎麽——也發起呆來了?”

其實本來想問,你一個下午都去了哪裏?是不是有事情瞞著自己?

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隻因,他整個人看起來都好像沒什麽精神,她想:最多也不過是朝廷上那些令人心煩的事情吧。

不想說就不說,也許,他隻是不想讓自己擔心,並不是可以的隱瞞。所以,她根本沒有必要知道許多的。

他目光徑直看進童顏的眸子裏,悠悠說道:“就是有點累了,唉,本來是想好好出來陪你玩兒的,可是,政務太多……”

看吧,不過是朝堂裏的那些事情,有什麽好懷疑的,童顏自嘲的想著,果然自己一直是在疑神疑鬼的,都有些神經質了。

她的懷疑,終於像水鳥掠過水,不再停留。

上前攬著她的腰,纖細的腰肢,不盈一握,心裏有些動容,臉上的表情也緩和許多,聲音都變得溫柔了——

“陪夫君走走吧!”

“好,去那邊橋上吧。”

放下心裏的隔閡,童顏溫順的靠進慕容軒的懷裏,像童話裏那隻凍僵了的燕子,不自主的汲取著他的溫暖。

月光下,看著她的臉,從未有過的小心——

巴掌大的一張瓜子臉,白皙的好像看得到月光從她的臉上緩緩滑落,睫毛輕輕閃動,覆下一層淡淡的陰影,像是滿腹心事無處訴說,惹人心疼。

圓潤小巧的鼻子讓人忍不住想要捏一下,紅潤的唇在月色下更顯魅惑,讓人忍不住想要一親芳澤——

實際上,他也這樣做了。

薄唇輕輕吻上她的櫻唇,帶了點似有如無的隱忍……

不想讓她看出他的慌亂。

方才那一瞬的對視,他竟不能從容自若,從未有過的,心虛。

他一向殺伐果斷,無所畏懼,如今竟變得如此猶疑,也開始瞻前顧後!

像個凡夫俗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