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4章 詹川

第24章 詹川

馬車整整走了近半個時辰,才走到了位於城東的詹府,詹川致仕之後,隻帶了一名書童回鄉,故此原本不算寬敞的詹府,也顯得極其空曠。

馬車還未停到,詹府門中便有人迎了出來,“請問馬車之中是何人?來詹府有何要事?”

紀真撩開車簾,帶著紀豐向麵前書童模樣的人福了福身,“聽聞詹翰林致仕,小女特意前來,想與詹翰林一見,還望小哥通傳。”

詹川致仕之事,並沒有多少人得知,更何況,在他們眼中,詹川隻是一個死讀書的酸儒罷了。韓州城知道此事的高門家族也有,即便是他們想為自家子侄尋個夫子,那也要找那種高官達吏,起碼能對子侄的仕途有所幫助的,這詹川並不在他們考慮範圍之中。

“還煩請小姐告知姓名,小的先通稟先生,看先生是否樂意見您。”此人臉上並無任何高傲神情,仿佛這見與不見就在於主人心情,乃是天經地義之事,並不因身前之人的身份做任何改變。

“小女姓紀名真,是平北侯府的小姐,這是胞弟,紀豐。”紀真臉上並無任何不耐的神情,反而恭恭敬敬,有問必答。

“還請小姐在此稍等片刻,小的這就進去通報一聲。”

翠兒見此人一進去,便急忙將手爐放在紀真的手心裏,“小姐,快捂上。”

等了半刻鍾,此人也未見出來,翠兒見紀真的臉上都凍紅了,便急忙走到紀真身旁,“小姐,您先進馬車裏,這外麵太冷了。”

“無妨,豐兒,你冷嗎?”紀真低頭看了看身旁同樣臉紅紅的紀豐,紀豐朝著紀真咧開小嘴笑道,“姐姐都不冷,豐兒怎麽會冷呢。”

翠兒在一旁急的直跳腳,但是實在沒辦法,便走到了兩人的左側站定。

紀真突然感覺吹到身上的風小了些,再看翠兒,眼中不時閃過一絲水光,“翠兒,你進馬車裏呆著。”

翠兒咬了咬下嘴唇,搖了搖頭,紀真無奈的笑了笑,把自己身上的狐裘解下,給她披上,“你穿的如此單薄,凍壞了可怎麽辦?”

紀真的舉動嚇得翠兒急忙將狐裘給紀真穿好,然後一溜風的躥到馬車裏呆著了。

“勞煩小姐候著了,先生有請。”書童急急忙忙的跑出來,迎著紀真一行人進了詹府。

詹府多年無人居住,詹家子嗣不多,僅有的兩個外房子侄還留在京城當差,偌大的詹府也顯得冷冷清清。詹家世代清流,這府中也顯得破落了許多。

“來人可是紀家姐弟?”詹川坐於堂中,這形象也於紀真所想無二,垂髫白發,這雙眼卻是深不見底,猛地看向紀真,也讓紀真有種失措之感。

“紀真聽聞先生致仕,特意攜胞弟前來,希望先生能為胞弟啟蒙授課。”紀真倒也是不藏著拘著,直接道明來意。

“這紀家貴為平北侯,怎麽,連個教書先生都請不起?”詹川的臉上沒有任何神色,讓人揣測不清。

“這尋常先生自是請得來,隻是如先生這般的儒士,怕是請不來的。”紀真想了想,開口又道,“先生貴為翰林之首,熟讀儒學經義,但紀真卻想讓先生教會胞弟如何做人。”

“做人有何難?不外之嚴於待己,寬以待人罷了。”

“做人難,做好人難。在這濁世之中,讓一個好人做一個好官更難,還請先生收下胞弟。”紀真躬身給詹川行禮,紀豐也有模有樣的學著,“請先生收下豐兒。”

“你既然知道我致仕之事,那也該知道,我致仕前不過一五品文官罷了,何談修身治國平天下,你又怎知我便是好人好官?”

“紀真曾聽聞,先生曾為西北將士進言數月,隻為增加軍餉,先生能放下文武之別,為武將著想,我紀家身為武侯之後,又豈能不知先生大義。”

“起來吧,既然拜師,總得讓我考量考量這未來的弟子吧。”詹川起身,伸手將紀真姐弟兩扶起。

“青流,去準備筆墨。”詹川轉身看向紀真,又打量了紀豐,“紀府是武侯世家,為何不讓他學武?”

“這學武之事自是該有的,隻是紀真想讓胞弟在此之前明白,文以修身養德,武以強身壯體的道理。”

詹川意味深長的笑了一聲,然後讓紀豐執筆背默下三字經的開篇。紀真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紀豐雖然很認真的去默寫,卻也擋不住詹川看到紀豐筆下的字時,臉上流露出的不滿。

“這紀府便是這般請的夫子?”詹川看紀豐寫得滿頭大汗,雖是字體歪歪扭扭,但默寫卻是極其認真,斜眼看向紀真。

“不怕先生笑話,家母早逝,府中中饋被繼祖母掌控,夫子也是由繼祖母所請,隻是每日隻會教愚弟戲耍打鬧。”紀真也不怕這府中之事被他人所知,她恨不得寫下罪狀呈上朝廷。

“哼!”詹川自是知者高門貴族之中的陰暗之事,但再聽此事,心中卻不是滋味,“青流,去將書房裏的字帖拿來。”

“讓他回去照著字帖練,何時能將這字寫方正了,何時再來。”

“自是聽從先生的。”紀真帶著抱著字帖的紀豐便出了門,她知道,今個這拜師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詹川見自家疏通手上還抱著一卷東西,看著樣子像是一幅畫,便開口問道,“你這手裏還抱著什麽呢?”

“這是紀家小姐特意給您準備的拜師禮,小的看也不是什麽名貴之物,便留了下來。”

青流原本便是詹川從路邊撿來的,這麽多年早已將他當成了自己半個兒子,無奈之下隻好接過畫卷,“你啊,這高門之中誰的東西可曾簡單過?”

“那是青流的,青流這就還到紀府去。”青流忽然想起,當年先生主持科舉之時,曾有人送畫上府,打開之後,裏麵竟然全是銀票。

“無妨,這紀家小子要拜我為師,這拜師禮怎麽也是收得的,隻是你下次切莫如此莽撞了。”

青流連連道是,卻見自家先生拿著畫卷,似是神色凝重的樣子,“先生,可是這畫卷有異?”

“無事。”詹川雖口中說著無事,心裏卻如同波濤翻湧:這紀家之女非同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