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蓮儀之爭(二)

屆時明月正在太醫院中查看最新的美顏藥方,卻見懿貴妃身邊的掌事太監陳壽來到了跟前,新下微微一垂,便放下手中的東西道:“陳公公別來無恙,今日大駕光臨,不知道有何貴幹?”

陳壽倒是個有心眼兒的,即刻打了個千兒道:“太子妃說這話就是抬舉奴才了。”

明月也不理會他的裝樣兒,隻是轉身講那些藥物的名字記下來道:“公公九曲心腸,咱們也算是舊相識,有些話不妨直說。”

陳壽見狀也有些尷尬,但是很快便恢複了尋常的模樣,言笑道:“太子妃說這話就見外了,再怎麽說咱們貴妃娘娘也是您給治好的,前些時候有些誤會,您看貴妃娘娘這不遣了奴才前來請您去給請個平安脈呢!”

朱唇染起幾分寒涼的笑意,明月也不做作,細思之下也隻是收拾了手下的東西道:“陳公公這話說的言重了,我在太醫院中不過就是一個醫女,為懿貴妃娘娘請脈也是應該的。”

陳壽這才鬆了一口氣道:“那就麻煩您了。”

明月命巧兒取來藥匣,這才跟著陳壽一起來到儀祥殿,方想進門,便見上官蓮葉正乘著轎攆過來,剛好一同到達殿前,上官蓮葉居高臨下地睨視一眼明月,明月也不甘示弱地回視回去,但卻是唇畔含笑,隻坦蕩地後退了兩步,便叫上官蓮葉率先過去了。

巧兒也沉得住氣,自從上一次被上官蓮葉杖責之後,她似乎心性沉定了許多,方才那樣的而情形卻沒有激怒她,她亦隻是淡笑不語。

主仆二人這就進到殿中,便見儀貴妃正慵然地坐在榻上,而上官蓮葉正在行禮,恭謹道:“貴妃娘娘萬福金安。”

儀貴妃也不著急叫她起來,隻是懶散地用娟子掩了掩鼻尖,見到明月進來,剛好一笑道:“本宮當是那日責罰了你,你便不肯來為本宮請脈了呢!”

這話說的熟絡親熱,明月嘴角漾起一渦笑意微微行禮道:“臣女豈敢。”

儀貴妃輕輕抬手,赤金紅寶石的護甲在燭光下發出一閃而逝的光澤,明月便起身,恭謹道:“前些時日臣女因為醫術不精而惹娘娘不高興了,隻怕娘娘不再用臣女了。”

儀貴妃得意一笑,準順帶看向上官蓮葉,似是剛剛想起她還據著禮,便掩口道:“瞧本宮這記性,居然忘了妹妹還在據著禮,快起來吧。”

說罷吩咐著蘭芝賜座,自己便讓明月上前把脈。

上官蓮葉跪在地上有些時候,自然是不舒服的,但是麵上卻不能表露分毫,隻好忍耐下來,結果座下卻是一片冰涼,並沒有任何坐墊之類的東西,心中陡然升起一陣怒意但是礙著儀貴妃的顏麵,也隻能憤憤地看向她。

便見儀貴妃正閉目養神,明月取出一卷紗巾為她診脈,望聞問切之後,才躬身行禮道:“娘娘身子一切無虞。”

“有你在,本宮自然身子無虞。”儀貴妃暗中語有所指,明月也沉聲不說話。

便見她話鋒一轉的,對著上官蓮葉無比親熱道:“貴人妹妹進宮這些日子了,本宮還不知道你的小字呢?”

上官蓮葉眉心一跳,遂起身道:“回貴妃娘娘的話,臣妾原名上官蓮葉,小字也是;蓮葉二字。”

儀貴妃笑著一瞥,便轉首悠悠道:“難怪皇上要賜你金盞蓮呢,隻可惜蓮葉沒有沒有蓮花,終究也是不能看的。說到底,還是一個陪襯而已。”

上官蓮葉麵上隱隱有些難堪,但還是盡量保持著謙卑的態度道:“娘娘說的是,若是能做皇上的陪襯,自然是臣妾的福氣了。”

豐唇展開一個甜美膩人的笑意,儀貴妃的聲音卻是冰冰涼地叫人寒噤:“哦?是了,妹妹這口舌倒是十分伶俐呢。隻是皇上是天子,怎能比擬荷花這樣的俗物。”

明月在一旁看的分明,自然曉得儀貴妃是要殺雞儆猴,但是她本就不想摻和到這趟渾水當中去,所以隻好裝作啞巴,隻冷眼旁觀。

上官蓮葉驟然被儀貴妃發難,麵上頓時結了一層霜一樣,玄機立刻收斂笑道:“荷花是有佛性的,既然皇上是天子,那麽應該與佛祖菩薩之間有些關聯,娘娘您說是不是?”

儀貴妃冷冷一哼,眼角眉梢間已經隱隱做出慍怒的樣子,寒聲道:“你不要以為在皇上麵前翹舌彈簧,到了本宮這裏也受用。你隻是一個小小的貴人,應該知道本宮現在有著協力六宮的權利!”

上官蓮葉聞言不得不低首,起身行禮道:“是。”

儀貴妃聞言並不肯善罷甘休,而是起身,居高臨下地睨視她道:“婉貴人語出犯上,著罰跪在雪地中抄寫《女則》與《女馴》十遍!”

上官蓮葉聞言,陡然色變,即刻出聲為自己辯駁道:“貴妃娘娘,臣妾並沒有不臣之心,還望娘娘恕罪!”

“這會子知道請求本宮恕罪了?”儀貴妃丹鳳眼角染上一絲快意,陰測道:“方才不還口齒伶俐得很嗎?在皇上身邊伺候,難免要懂得規矩一些,本宮看你懂得的規矩太少,才罰你抄寫那麽一點點,這就請求,果然是一個貪懶的下賤坯子!”

儀貴妃這話說的極難聽,直叫上官蓮葉麵紅耳赤,顯然是羞怒到了極點。

尤其又是當著明月的麵,她自然是不肯受這樣氣,便昂首大聲道:“娘娘,臣妾並未語出犯上,是否娘娘見皇上疼惜臣妾而怨懟於臣妾,所以才這樣百般刁難?”

儀貴妃乍一聽上官蓮葉這樣說,立即怒上心頭,她丹鳳眸中射出利刃一樣的目光,便兀自上前兩步,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上官蓮葉的臉上。

她這一巴掌是用盡了全力,手上又帶著赤金的尖銳護甲,登時在上官蓮葉的臉上劃出一道血痕來,那傷口雖然不深但是也開始滲出血珠來,看得明月眸光一緊。

明月雖然對她二人皆是抱著厭惡的態度,但是如今這樣的形勢,若是自己再不上前,那等下出了什麽事情她也脫不了幹係,便上前一把擒住儀貴妃再次揚起的手腕道:“貴妃娘娘息怒!”

儀貴妃正在氣頭上哪裏肯聽,掙紮了幾下不能脫身之後,便轉過頭來狠狠地剜了明月一眼道:“你放手!不要多管閑事!”

明月手下扣住儀貴妃的命門穴位。那個地方正在手腕的軟處,現下被扣住,自然是不好用力的,她便凜然冷聲道:“貴妃娘娘一時生氣不要緊,若是等下婉貴人的顏麵有何傷害,隻怕皇上會動怒呢!”

上官蓮葉被這一巴掌打得頭昏眼花,回過神來,方覺得麵上火辣辣地疼痛,用手一抹,便見手上滿是鮮血,不由得驚叫一聲,厲聲喊道:“我的臉!”

上官蓮葉的叫聲算是徹底的讓儀貴妃清醒過來,她轉過頭去,方見到自己受傷那鮮紅的血跡,不由得慌了神,驚道:“是她先以下犯上的,不然本宮怎麽會動手打她!”

那邊上官蓮葉恨毒了儀貴妃,聽到她這樣說立即反擊道:“臣妾雖然隻是一個小小的貴人但是儀貴妃卻將臣妾的顏麵損傷,臣妾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一定要去告訴皇上!”

說話間扯動臉上的傷口,滲出更多的血來,明月即刻從箱子中取出止血的藥粉來敷在她的臉上,疼的她麵色一扭曲。

“忍住!”明月聲音很是清冷,見上官蓮葉想要與她爭吵,便寒聲道:“你若是想麵上留條疤痕,盡管和我爭吵!”

上官蓮葉怎肯損傷顏麵,自然是禁了聲不肯說話,那邊儀貴妃被又驚又嚇的渾身發抖,蘭芝急忙將她扶到座位上,外麵的陳壽便緊接著小跑過來道:“娘娘,不好了,皇後的儀仗過來了!”

“什麽?!”儀貴妃驚叫一聲,登時又從座位上一躍而起,惹得上官蓮葉冷笑連連,她還未想出對策,皇後身邊的吉祥便率先進到儀祥殿中,首領太監李順海便在門口有力的喊道:“皇後娘娘駕到!”

眾人紛紛行禮,儀貴妃驚魂未定之間也是倉促的福身,便見皇後端莊持重的由著如意扶著走了進來,身邊跟著的,赫然就是上官蓮葉另一個貼身宮女秋靜!

“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眾宮人齊聲喊道,皇後娘娘慈眉善目之間卻是一道寒意,冷冷地道:“大晚上吵吵嚷嚷的本宮如何能夠萬安!”

說罷便掃視一眼眾人,這才將眸光落在上官蓮葉已經上藥了的麵頰上,低低的一聲呼道:“婉貴人,你的臉怎麽了?”

儀貴妃恨恨地瞟了一眼婉貴人,有些底氣不足地道:“皇後娘娘,婉貴人語出犯上,奴婢便教訓了她一下--”

“皇後娘娘明鑒!”上官蓮葉憤然打斷儀貴妃的說辭,揚起臉讓皇後看的更加清楚道:“儀貴妃娘娘嫉妒臣妾得皇上寵愛,便借故將臣妾叫來,願望臣妾以下犯上,所以才將臣妾打成這個樣子!”

皇後的臉色很是難看,雙眸之中戴著少有的嚴肅自上官蓮葉、儀貴妃和明月的麵上掃過,冷然道:“方才婉貴人的貼身宮女到鸞玉宮中請了本宮,說是儀貴妃正在儀祥殿為難婉貴人,儀貴妃,你作何解釋?”

見皇後有備而來的針對自己,儀貴妃自然是愈加不忿地喊道:“皇後娘娘,臣妾得皇上之命協理六宮,本想借今晚的機會好好調教婉貴人一番,誰想婉貴人竟然仗著自己新貴得寵語出冒犯臣妾,所以臣妾氣急了才打了她一下,並非是她所說的那樣!”

皇後轉首之間看過眾人,最終眸光定格在明月的身上,低聲道:“你們各執一詞,今晚明月也在這裏,明月,你來說說方才是怎樣的情形?”

明月眉心顰蹙,自然是知道這些人已經將她拉進了這攤渾水之中,但是卻不得擺脫,隻好低首端然道:“回皇後娘娘的話,方才儀貴妃娘娘和婉貴人說的都沒有錯,臣女不知道該如何判斷。”

皇後的眉心也曲折成川,還未開口,便聽儀貴妃道:“今日太子妃也在這裏,還希望你能說句公道話,是否婉貴人語出犯上?”

明月嘴角微微抽搐,卻是不得不說道:“是,娘娘責罰婉貴人,婉貴人申辯之時卻是言語又冒犯。”

上官蓮葉自知明月不會向著自己,但是皇後問話她也不得不分辯道:“皇後娘娘,儀貴妃娘娘見臣妾深受皇上寵愛,總以為臣妾又不臣之心,所以出言責怪。但是臣妾為自己辯解又有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