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不速之客
說罷俯身屈膝行禮,上官豐沉吟片刻,低首看向茗香閣的掌櫃。
就見他俯首頭低的更加厲害,上官豐這才冷聲開口:“好,為父就給你三天時間。若是此事還沒有一個結果,那這丫頭的性命——”
上官豐調轉眸光,後麵未說出的話語不言而喻。
明月冷顏螓首微低道:“女兒明白。”
微微頷首,上官豐看向王秀芝:“且說了一個早晨了,老夫乏了,想必二夫人也乏了,你便帶著秀兒回去休息罷。”
王秀芝聞言抿唇,低首沉聲道:“是。”
話畢,伸手由身邊的侍婢攙扶著起身,許是跪的太久的緣故,她的腳下有些不穩,行走間跌跌撞撞,完全靠著侍婢和上官秀兒扶著才不至於摔倒。
行至明月身邊之時,惡狠狠地瞪了明月一眼,卻見她低首,對此恍若未聞。
倒是上官秀兒一個冷笑,示意那茗香閣的掌櫃跟上,一行人就此離開正堂。
上官豐不語起身離去,林夢心見狀也慌忙跟了上去。
偌大的堂中隻剩下明月和上官香嬋與各自的侍婢。
四下一片寂靜,明月扶著巧兒起身。
主仆二人相視,巧兒的眼中蘊著淺淺的珊瑚紅,眼底晶瑩之類閃著微光。
明月微微頷首,星眸之中綻開一個笑意。
安慰似的拍了拍巧兒的手,溫聲道:“走吧。”
屆時上官香嬋也站起身,見兩人欲走,便低聲開口道:“等等。”
明月聞言腳下微微一滯,卻是麵無表情。
一旁的巧兒神情冷峻,眼中滿是厭惡和嗤嘲。
上官香嬋也不覺冷場,反倒勾起嘴角,俊俏的容顏好似一朵盛開的野薔薇,與她頭上的珠花很是相稱,言語間眸光炯炯:“妹妹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奉勸姐姐一句。”
頓了頓,明月身形穩如泰山,並不見任何異動。
上官香嬋這才垂了眼瞼道:“茗香閣的掌櫃家中還有一位身懷六甲的妻子,姐姐可不要逼的太緊,小心一屍兩命。”
說罷,上官香嬋便掩了掩嘴角,眸光很有深意地略過明月清麗傲然的容顏,麵上蘊著詭異地笑容旋身離去。
“主子……”
巧兒望著上官香嬋漸行漸遠的身影,不覺轉回眸光,就見明月眸光深沉不已,便有些擔心地開口。
“巧兒,我方才叫你去打聽的怎麽樣了。”
明月未見什麽情緒波動,隻是答非所問地淡淡開口。
“是。”
巧兒也不多語,就恭敬地回答:“奴婢隨便去了幾個鋪子,皆說沒什麽異動,隻有茗香閣的掌櫃的昨晚漏液來到丞相府中。”
輕點下頷,明月水漾星眸好似被透進一顆石子,緩緩蕩漾出幾層漣漪。
是夜,萬籟俱灰。
褚秀閣中唯有正堂還點著幾盞幽燈。
明晃晃地將榻上女子婀娜地倩影晃得宛若舞動一般。
明月仔細的查看著賬簿,信手翻過一頁,發間的步搖垂墜便隨著她的動作緩緩晃動,在空曠的堂中發出碰撞地清脆之聲。
這些年來茗香閣出入不少,不僅生意興隆,有些甚至還幾次脫銷,麵上是好得不得了。
但是心思細膩如明月也發現了其中的一些小改動。
雖然修改的很好,卻在一些枝葉末節有著點點破綻。
輕輕合上賬本,明月閉眸養神,眉心卻微微顰蹙著。
茗香閣的掌櫃的也是有心了,這張本分明就不是做給自己看的,而是做給王秀芝看的。
鴉翼般的睫毛一顫,明月張開星眸,卻微微眯起。
這些年他在王秀芝的掌控之下想必也不好過。
王秀芝是什麽樣的人,明月心中最清楚不過,佛像身上都能剝層金衣,何況是茗香閣這樣的肥肉。
茗香閣掌櫃擺明了不能將這些盈利收為己用。
所以才會在這些賬本上動手腳,這王秀芝一向苛刻鐵腕,想必這種受製於人的日子並不好過。
正思忖間,明月恍然好似想起什麽,眉心微皺,側耳靜聽了半晌,眸中疑惑更重。
方才巧兒還進來為她換了一盞燈,說是要為她熬完綠豆粥養眼。
怎的去了這麽久還有來。
“巧兒?”
明月試探般地叫了一聲,回應她的卻是無盡地寂寥。
心下陡然升起一陣不詳的預感,明月便起身下床,幾步來到門前。
夜晚的褚秀閣顯得十分空曠陰森。
明月剛剛走到小廚房,便覺得身後似有移異動。
方想轉身,便被一隻大手覆上嘴唇。
一道低沉磁性的男聲在耳邊呐呐響起,宛若山澗清泉潺潺流過:“不要出聲,我知道這裏隻有你和你的侍婢住。”
明月心下赫然跳快了兩個節拍,她鼻翼微微翕動,緩緩點了點頭。
就覺得口鼻間一陣淡淡的龍涎香,幽然清淡的味道叫她略一平複了心跳——
想必用的起這樣香料的人,必然不會是什麽苟且之徒。
身後的男子感受到掌心溫熱潮濕的氣息平穩下來,不自覺地挑了挑眉,微窄的長眸浮起一層意味深長。
略一沉吟,便將大手放了下來,就見身前的女子反應極快,立時轉過身來,柔荑攜著夜風的寒涼便朝他的臉上招呼過來。
隻是那手剛要掌上他的臉,便被修長有力的大手一把攥住手腕。
明月掙紮了幾下,竟然分毫動彈不得,不由得斂眉,星眸之中滿含敵意射向對麵之人。
鳳邪微不可見地軒了軒如劍墨眉,薄唇微微上揚,挑起一個邪魅的弧度。
手下微微鬆了幾分,明月便趁機抽回了手,警覺地凝視著他。
“你對巧兒做了什麽?”
清涼的嗓音纏繞上一絲質問的意味,明月冷顏看向鳳邪。
眼角餘光卻在四下搜尋。
“不必找了,我什麽也沒做。她隻是暈過去了而已。”
鳳邪淡淡開口,低沉醇厚的嗓音仿佛能攝人心魄,帶著別樣的誘惑。
明月聞言,心中稍稍有些安定下來,聲線稍稍降了幾分:“我似乎不曾與公子結仇。”
鳳邪菲薄地唇畔提起一個邪佞的笑容,低低道:“自然是沒有。隻是我有些好奇而已。”
明月聞言,不由得燃起一股無名之火。
這樣輕佻的話卻說的雲淡風輕,隻當別人是玩物麽!
心中憤憤之間這才抬眼看到那人的真容。
隻見他一身寬鬆潑墨流水玄紋雲理月白長袍,麵容俊美恍若鬼斧神工刀刻一般輪廓分明,夜色朦朧之中神色慵倦邪魅。
微微呼氣,明月盡量維持著麵上的冷靜,冷然道:“多謝王爺抬舉,隻是我本是一介小小女流,恐汙了王爺尊眼。”
鳳邪微微一怔,鳳眸微眯,俊美容顏上扯出不羈一笑:“姑娘怎知我是王爺。”
明月朱唇淺淺綰起,笑意維持著疏遠的顏色:“若是尋常登徒浪子,隻怕無人能熏得起龍涎香。況且——”
靈動水眸一個轉圜,若有似無地劃過鳳邪的腰間。
隻見一枚老坑細糯白玉宛羊脂一般通透圓潤,上書朱砂緋色“邪”字卻是一目了然。
“王爺也太不謹慎了些。”、
明月淡淡說完最後一句,就見到鳳邪勾唇一笑,清冽的嗓音便道:“三小姐果然心思細膩,是本王輕看了!”
狹長上挑的眸子在黑夜之中顯得格外晶亮,映射著明月絕色清麗的容姿。
明月撇開頭躲避鳳邪直直的眸光道:“不知王爺深夜到訪有何貴幹?”
“本王很是仰慕三小姐的聰慧,所以前來拜訪。”
鳳邪身子微微前傾,鳳眸卻一直凝著明月。
拜訪?
漏液而來,偷偷摸摸打昏了她的侍女拜訪嗎?
明月忍住幾欲出口的譏諷,纖纖素指收到袖中,長睫一扇道:“明月見識淺薄,竟不知道王爺喜歡這樣‘拜訪’別人。”
鳳邪將明月的小動作盡收眼底,鳳眸之中不由得纏上意思玩味,向前一步道:“若是尋常時候自然不會如此,隻是三小姐心思聰穎,幾個動作之下就將丞相府攪的不得安寧,這好戲不斷,本王不忍心出來打斷。”
心下忍不住一個嗤啐,明明是偷窺別人的事情,麵上卻說的如此漂亮。
當真是顛倒黑白了!
明月眸光越過鳳邪的肩膀,就見到巧兒正伏在小廚房的門口,心中不禁有些擔心。
若說隻是打暈了,怎的這麽久了還不見清醒。
不由得皺了眉頭想要上前,卻不料對麵之人似是已經察覺道她心中所想,便接口繼續道:“三小姐不必擔心,隻是熏了些迷香而已。”
微微穩住心中的焦灼感,明月深吸一口氣道:“我素與王爺毫無交集,王爺若是想看戲,大可到戲園子中看個夠,明月這樣的小地方可容不下您這樣的真神!”
冷清的語調分分鍾給鳳邪下了逐客令,便見他也不惱,狹促的眸光中透著幾分叫難以捉摸的意味:“若本王是前來助三小姐一臂之力的呢?”
話畢,明月不由得一怔,卻是深疑滿懷:“王爺這樣平白伸出援手,倒叫明月心中不安。”
鳳邪聞言仰天一笑,直笑得鳳眸彎成仰月道:“你且放心,本王絕無任何非分之想,隻是如今見你羽翼未豐,隻怕會有人急於修剪。今日之事本王不會向他人提起分毫,日後且看三小姐自己如何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