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反咬一口(一)

王秀芝聞得這句話,登時麵上的肌肉一搐。

雖然麵色未變,但是摟在袖口的指尖已經有些我問顫抖了。

明月始終噙著淡淡的笑意,恍若隔世觀戲一般。

、然而不過一瞬,王秀芝便將手指縮進鏤花的袖子中。

明月見狀也收斂起眸光,微微一個側首,遞給巧兒一個眼神。

巧兒自然心領神會,便從懷中取了一本大紅色拓印燙金喜字的冊子奉上。

上官豐眸光深沉一掠,這才彈了彈嗓子,伸手將那冊子接過敞開來細細觀看。

座下一陣寂靜,恍若落針可聞。

明月漫不經心地端起茶盞啜飲,眼角餘光地包圍之中卻將眾人的神色盡收眼底。

上官香嬋微微側首低頭,發髻上一隻絳紫色六棱薔薇玉步搖也垂下累累珠珞,微微晃動間閃著微光——

那是娘親唯一留給她們兩人的念想之物,原本是一對的,後來分別給給了她們每人一隻。

薔薇生於牆角,卻是枝枝並蒂而開。

原本是昭顯姐妹情深的花兒,如今戴在上官香嬋的發間竟十分的刺眼。

明月方才瞧的真切,自己提起娘親嫁妝的時候上官香嬋的麵上也微有詫異之色,想必她是對於此事也並不知情。

也難怪,自己從小便癡傻。

這些年上官香嬋自己一個人在丞相府中自然是孤掌難鳴,為了生存她選擇跟隨當時得勢的王秀芝。

如此,王秀芝自是不會讓她知曉嫁妝的事情。

隻是明月沒有想到上官香嬋竟會聯合他人一起來陷害自己,甚至有幾次差點將自己害死。

今日上官香嬋明麵上也幫扶著王秀芝扶正,但卻沒有多少真心。

如若不然,在林夢心奉承王秀芝的時候她就不會保持沉默。

自己前幾天借故設了一個離間計,是想讓上官香嬋知難而退,卻不想她這麽快就重新取得了王秀芝的信任。

想來這計劃她也必然攙份不少。隻是她此舉又是意欲何為?

思忖間調轉眸光,就見到上官豐的眉心曲折川,麵色微微發青,似有寒霜隱隱一層。

明月睫毛宛若蝴蝶羽翅一扇,飽滿地純色綻開一個如玫瑰般嬌麗的笑顏。

那冊子之上書有當年娘親所有的嫁妝的數量,種類,其中不乏珠寶首飾。

但是最重要的是還有長街上幾家很有名望的鋪子——

茗香閣就是其中之一。

這些加起來足足有幾十萬兩,價值堪比丞相府所有家當的三分之一還要多。

上官豐見到這樣一比橫財竟被自己的偏房私吞,麵色自然不會好看,想必此刻已經是怒火中燒了。

果不其然,上官豐抬起鷹眸,將手中的冊子重重地摔到一邊的蝙蝠紋福慶硬木桌上。

“砰!”

一聲脆響叫在座之人渾身都打了個激靈。

鷹眸冷冷略過眾人,眼底的慍怒呼之欲出,最終定格在王秀芝的身上。

就聽得上官豐聲音半沉道:“當初大夫人過世之後,所有的事情都是由你操辦的。隻是這份禮單,你怎麽解釋?”

王秀芝陡然色變,強撐著站起身子行禮道:“是,當初姐姐的一切後事皆是妾身操辦。妾身也卻是整理了姐姐的遺物,至於這份禮單——”

頓了頓,麵上未見深淺,隻是飛快地抬眼看了一下上官豐才道:“自從姐姐去世之後便一直鎖在庫房之中,因怕老爺睹物思情,所以……所以妾身沒有提起。”

聞言,明月嘴角扯出一個凜冽的冷笑:鎖在庫房?

這些年王秀芝和上官秀兒出手闊綽,吃穿用度超出偏房月例百倍。

如今這樣的解釋未免也太過蒼白,如何能叫人信服?

思忖間,明月緩緩執起身子,泠泠聲線纏繞上絲絲寒意:“那還要多謝二娘這些年來幫明月保管了。隻是能否請二娘將店鋪這些年的盈利賬目告知明月,也好叫明月在接手之後不至於出什麽差錯。”

上官豐聞言也沒有發話,而是將眸光釘在王秀芝的身上。

就見她低首剜了一眼明月嚅囁道:“這些年鋪子裏也沒有多少得力的夥計打理,如今大都在虧損,自然是沒有什麽盈利的。”

她說的一字一句有板有眼,倒叫眾人將眸光轉向了明月。

隻見明月慢條斯理地攏了攏鬢邊垂下的些許碎發,輕聲道:“哦?是麽,可是明月在茗香閣處的聽聞可不是這麽說的。”

明月的淡然讓眾人再次燃起疑竇,這些年來王秀芝掌管府中上下事宜,甚是嚴苛。

上下都被她搜刮不少,林夢心便是首當其衝。

這些年她在王秀芝的壓製之下一直過得小心翼翼。

若不是為了給上官蓮葉治病,她是斷斷不會為王秀芝扶正說話的。

如今看到明月王秀芝發難,自然心中暗喜。

若是明月能夠阻止王秀芝扶正,那麽她便還有機會成為續弦。

所以此刻林夢心也是噙著冷眼旁觀。

倒是上官香嬋微微挑眉,眸中似有情緒一閃而逝,秀麗容姿不見表情。

王秀芝見眾人觀望的眼神,出乎意料的沒有慌亂,反倒一個嗤聲冷笑道:“你說不是這樣,那你如何證明你說的就是事實?”

話頭將嫌疑引向明月的身上,一直不語的上官豐卻驀然開口道:“明月,你可有何證據證明你所言屬實?”

“若是沒有,便是誹謗。”

上官秀兒忽然出聲,丹鳳眼中盡是得色冷毒,直勾勾地好似釘子一般刺向明月。

星眸微眯,明月眸底卻有隱隱情緒微動。

麵上上官秀兒和王秀芝是占盡情禮的,而實際上自己手中卻是有茗香閣等一眾店鋪的賬目,但她母女二人未免也太囂張。

縱使覺得自己有能力力挽狂瀾,但這做派絲毫不像此刻應該有的樣子。

心下微覺不妥,微微側首,巧兒便悄然退下。

略平一平氣息,明月轉首冷眼睨視一眼上官秀兒,冷然道:“長姐這話不錯,隻是茗香閣等一眾的賬目在此,明月也不敢妄言。”

說罷便見明月已然捧了一摞賬本進到殿內。

明月信手捏起,略一停頓,這才翻了幾下起身道:“爹爹,這是茗香閣這些年來進出賬目,還請爹爹過目。”

說罷一個眼神示意,巧兒便將所有賬目奉上前去,自己則緩緩退下。

隻見上官豐斂眉,麵上已經有怒氣隱隱滾動,拿過賬本翻看了幾下,已經是隱隱有些發青。

王秀芝將上官豐的神色盡收眼底,看向明月的眼神似是利劍一般。

但不知為何竟然蘊著一抹子冷笑。

明月隻做沒有看到,隨手將手中的已經涼了的茶盞向前一推,身後的巧兒便明了的將茶端了下去。

不小片刻,上官豐便翻閱了大半個賬本,。

麵盈利之數讓他嘴角抽搐,額上青筋隱隱欲出,上官秀兒也偷眼瞟著上官豐,微微平複著氣息。

上官香嬋身子後後倚,嘴角含了一絲若有似無的冷笑。

上官豐似是一已經不想看下去,眼底陰陰欲雨的陰霾更重,麵色似山雨欲來,額上青筋突突地跳著。

啪的一下。

赫然將手中的賬目狠狠丟到王秀芝跟前,驚得她立即伏身跪下,便聽得上官豐怒慍之聲似雷聲隆隆作響:“你說,著賬本是怎麽回事?!”

王秀芝跪地低首,拿起賬本,眸中似有得誌神色泛出。

明月驟然斂眉,隻見王秀芝支起身子道:“老爺,這賬本是假的!”

王秀芝語出驚人,就連上環香嬋都直起了身子,上身微微前傾,似是有驚異之狀。

在座之人皆是一怔,方才那情況分明是上官明月占了上風,怎的王秀芝會突然反咬一口?

上官豐鼻中有氣息來來回回,就見他深吸一口,緊著聲音很是森然:“你如何能證明?”

王秀芝身子後仰,嘴角冷笑蜿蜒似毒蛇吐信,一字一字緩緩吐出,毒恨的眸光落到明月身上:“有茗香閣的掌櫃為證!”

明月毫不躲閃地回視著王秀芝胸有成竹的眼神,隱在袖中的芊芊十指緩緩握在一起。

果然!

方才見到上官秀兒的神情之時自己就已經產絕倒了幾分異樣。

如果依著上官秀兒平日裏的性子,眼見著自己一點點將她和王秀芝私吞大夫人財產之事一點點戳破,自然不會穩然坐在椅子上。

然而上官秀兒甚至還會出言挑釁自己,這種情景實在反常!

“是嗎?”

上官豐的語氣中聽不出喜怒,倒是眸光若有深意地看向一旁的明月。

卻聽得一把子憤憤之聲接口道:“爹爹,若真是如此,那爹爹方才豈不是冤枉了娘?”

明月調轉眸光,就見到上官秀兒眼角得誌,乜斜一眼明月便跪在上官豐的麵前:“請爹爹無比將此事查清楚,還娘親清白!”

上官豐聞言凝神片刻,炯炯眸光直直向著明月射來,沉聲問道:“明月,你來說。”

感受到上官豐質疑的目光,明月按捺下心中泛著的滾滾寒流,眸光堅定而清明:“女兒絕沒有捏造假賬,今日所說之事句句屬實!”

不遠處坐在椅子上的林夢心眼中幽光一閃,卻是起身行禮道:“老爺,今日之事純屬意外,要是有什麽誤會即刻解開也好,省得傳了出去叫外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