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欲擒故縱(二)

慕容沛招呼了康福進來,細細吩咐了幾句,很快上了茶水點心。

兩人在殿中相鄰而坐,品茗閑話,很快便到了午膳時分。

一桌子膳食樣樣精致可口,席間慕容沛甚是殷勤,不時親自為明月布菜。

一舉一動皆是優雅溫和。

若不是明月知曉慕容沛的心性,此刻必然被他迷得神魂顛倒。

隻可惜自己已經不是那個癡傻的上官明月,不會被他虛偽的表象所迷惑!

午膳中兩人閑語甚歡,卻不料康福疾疾從外麵進來,在慕容沛耳邊嘀咕了幾句。

他的麵色登時沉了下來,語氣很冷地道:“沒看到本宮正在陪三小姐用膳嗎?”

明月隻細細嚼著麵前的吃食,望著慕容沛含笑。

慕容沛見康福垂首麵帶難色的站著,不由得瞥了一眼明月道:“就告訴她本宮正忙著,沒空見她!”

康福這才領命出去,明月隻嫣然一笑道:“出了什麽事,讓殿下這般動怒。”

慕容沛隻不自然地一笑:“不過是些小事,快些用膳吧。”

明月放下筷箸,溫言細語道:“是長姐要見殿下嗎?臣女記得長姐曾經也很是愛慕殿下。”

眉毛軒了軒,慕容沛也放下手中的烏金木筷子,不耐道:“是這樣,她想要見本宮一麵,可是大婚在即,她這樣也未免失了身份。”

明月微微垂下眼瞼,仿佛無心一般道:“姐姐也是思念殿下,現下還是去看看她吧,如今府中出了這樣的事情,姐姐心中自是不快。”

慕容沛自然知道明月所說的“這樣的事情”是什麽。

不由得麵色有些難看,麵上還要裝作淡淡道:“本宮也聽說了,到底這樣的事情是有辱門楣的,委屈你了。”

明月見狀也不戳破,便覷著眼含笑道:“殿下莫要生氣了,好端端的傷了胃口。明月倒覺得此事有蹊蹺,長姐想必有什麽苦衷。若是殿下不想見,便不必理會就好。”

聽到明月這樣理解的話,慕容沛的眉頭這才寬了兩分道:“從前不覺得她有什麽不好,如今比起三小姐來,卻是少了幾分溫婉謙和,看來女子的在規矩上是不能有半分放鬆的!”

笑意蔓延到妝點精致的眼角,明月隻笑而不語。

兩人又閑談了幾句,便叫人撤了桌子,閑話幾句。

……

這邊廂

王秀芝一早便到了林夢心這裏,卻見林夢心看到她麵色發青道:“你來做什麽?”

王秀芝臉上蘊了笑道:“你別多想,我就是過來看看蓮葉的。”

林夢心聽到蓮葉二字,麵上微有哀色,便一閃身沉聲道:“進來罷。”

嘴角纏上了一絲不明情緒的笑意,王秀芝便隨著林夢心來到內寢,還未進去便聞到一股子難聞的氣味,不由得用絹子掩了口鼻向裏麵看去。

原是上官蓮葉自那日的事情之後,承受不起失身的打擊,加之外麵的流言蜚語甚多,一來二去她竟然病倒了。

整日渾渾噩噩躲在榻上不肯下床,林夢心沒有辦法便一日三餐將吃食送來,就連如廁都是在內寢放了馬桶才成。

王秀芝見狀也不得露出嫌惡之色,佯作關心的叫道:“蓮葉……”

上官蓮葉正蜷在被子中,披頭散發地失神,猛然聽見王秀芝叫她,雙手一抖,尖叫一聲鑽進被子裏麵。

整個被子都跟著瑟瑟發抖起來。

她這一叫讓王秀芝也後退半步,柳眉皺起,卻見林夢心過去輕撫著自己的女兒,臉上滿是哀怨地看著王秀芝,倒叫她收斂了神色咂嘴道:“蓮葉怎的變成了這個樣子,真是……”

說話間不住搖頭,麵含關切道:“可去找大夫看了?”

林夢心麵色一頹,低聲道:“大夫說這是心病,沒有辦法醫治,開了些安神的藥物也不見起色。”

王秀芝轉了目光,抬首道:“我倒聽說這千年人參能治百病,若是能找到,想必蓮葉便有救了。”

林夢心愛女心切,慌得站起了身子道|:|“哪裏有?我去找!”

幽幽地搖了搖頭,王秀芝似笑非笑道:“這千年人參世間難求,怎能說找就能找到呢?況且蓮葉如今這個樣子,你哪裏也去不了呀!”

聽她這麽一說,林夢心驀然喪了氣,目光散漫地凝著地麵喃喃道:“難道我的蓮兒就隻能一直這樣嗎……”

王秀芝冷眼旁觀,直到林夢心戚戚地哭起來才好似想起了什麽似的道:“其實說難找也不難找,我記得我娘家給下聘禮的時候似乎有一棵……”

聞言,林夢心赫然抬頭,好似抓住了個救星似的撲上前道:“姐姐,姐姐一定要幫幫我呀!

王秀芝看到林夢心此刻的模樣,心知她已經上勾,便麵露難色地將她扶起來道:“妹妹快別哭了,我要是能幫你,肯定會幫你。隻是……那可山參是我娘家的陪嫁東西……”

林夢心見狀,慌忙道:“我心知姐姐為難,隻是蓮兒……她……”

“我知道,怎麽說我也是她的二娘,我待她就像對自己的女兒一樣,可是你也看到了,秀兒如今也受到的打擊不小,如今她失了清白,這太子也不待見她了……”

說罷,王秀芝已是泫然欲泣,眸中含著恨意道:“都是上官明月這個賤蹄子搞的鬼,否則如今嫁給太子的便是我們家秀兒了,到時候要多少山參沒有!”

言語間不時用絹子拭去眼角淚水,眼角之中瞄到林夢心同樣噙著恨毒的眼光道:“姐姐說的是,若不是那個賤人,蓮兒怎麽會這樣!”

“隻是她現在是禦賜的太子妃,又是嫡女,我們奈何不了她!”

王秀芝見機行事,一鼓作氣道:“算了,若我爭氣些,在她娘那個狐媚的死了之後扶正就好了……”

林夢心聞言攥緊了手中的帕子,雙唇抿成一條線,就聽見王秀芝繼續道:“如若不然你先拿去用著,我再想辦法……”

話畢作勢要走,林夢心見狀急忙叫住她道:“姐姐且慢!”

“怎麽?”

王秀芝蹙起眉頭,麵上還是含著戚戚之色,就看到林夢心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道:“我幫姐姐扶正!我去幫您和老爺說!”

“可是憑你一個人怎麽說得動老爺呢?”

王秀芝裝作擔心,用袖子掩了掩嘴角的得笑,對麵的林夢心看了看躲在被子中的上官蓮葉,好似下定決心一般道:“為了蓮兒,我必定助姐姐一臂之力,若是能讓那個賤人從太子妃的位置上下去,我心中也解氣!”

這一番話已然表明了立場,王秀芝這才放下袖子,破涕道:“好,既然妹妹這樣說了,那我也不再推辭了。稍後會有人將山參送來,妹妹好生照看蓮葉吧,我先回去了。”

說罷一扶鬢邊的發簪,旋身離去。

林夢心目送著王秀芝走出院子,眸光略顯沉沉。

今日自己所做純屬迫不得已,若是平時,她怎麽會幫助王秀芝扶正。

自從大夫人去世之後,王秀芝便對這正妻之位蠢蠢欲動,依她來看,王秀芝覬覦正妻之位已久,奈何自己母家的身份也是庶出,所以才一直沒有得逞,可如今……

林夢心轉首看向榻上已經鑽出來的上官明月。

她正透過自己蓬亂的頭發怯生生地探頭看。

林夢心見狀心中一痛,手下的絹子已經被狠狠地攥在手心。

蓮兒,你放心,為娘一定會給你報仇!

此刻上官秀兒正在房中焦急的等待著消息,隻聽門吱嘎一響,便見一個小丫鬟步履匆匆進到屋中。

上官秀兒立即撲上前去道:“怎麽樣?殿下肯見我嗎?”

那小丫鬟垂著頭,麵露難色,隨即艱難地搖了搖頭。

上官秀兒的肩膀立即鬆了下來,麵上怒氣隱隱欲要發作,柳眉緊扣道:“那麽,有沒有說些什麽?”

小丫鬟聞言身子一個瑟縮,支支吾吾,小聲念著。

引得上官秀兒立即提高了一個聲調道:“大聲說話!不懂規矩嗎!”

那丫頭下的撲通一聲跪下,淚眼蒙蒙地道:“太、太子殿下說,請小姐安分些,不要再去找他了……”

上官秀兒立時咬緊嘴唇,聲如冰水道:“是太子殿下親口說的嗎?”

小丫鬟搖了搖頭道:“不是殿下說的,是康公公出來傳的話,太子府根本不讓奴婢進去……”

“啪!”

那丫頭話還未說完,便被上官秀兒劈麵打了一巴掌,惡狠狠道:“既然不是太子殿下親口說的,傳回來有什麽用!一點下事情都做不好的狗奴才,滾出去!”

那丫頭平白挨了一巴掌以然是眼淚汪汪,如今又被責罵一番,自是捂著臉退了出去。

上官秀兒見狀還不肯解氣,一把將梳妝台上的銅鏡也扯下來狠狠砸在地上。

橙黃的鏡麵登時四分五裂,映照出她鐵青的臉,猙獰無比。

“上官明月!”

咬牙將口中的名字一字一頓的吐出,上官秀兒雙眸微眯,卻是一道駭人眸光。

……

……

時間過的很快,明月已經在太子府中待了整整一日了。

望著外麵有些泛黃的雲彩,明月適時道:“太子殿下,時候已經不早了,臣女該回去了。”

慕容沛一聽有些急道:“你急什麽,依本宮看今晚就不必回去了,反正父皇已經下旨賜你做本宮的太子妃了,住下也沒有什麽大礙了!”

明月心知慕容沛心中所想,卻是麵露難色道:“殿下,就算皇上已經賜婚於你我,但是畢竟還未成親,這樣傳出去會給人笑話的……”

“誰敢笑話本宮?”

慕容沛放下手中的茶盞,站起來道:“你便安心住下便是,丞相那邊本宮會派人去說的。”

“多謝殿下美意了,臣女自小便學習《女則》與《女訓》,書中告知要謹守夫婦之道。如今你我還未成親,實在不宜越界,況且,傳到皇上那裏也不好。”

明月正色凜然,絲毫不給慕容沛可乘之機,三言兩語便將他說的啞口無言。

隻見慕容沛停了半晌,似是在思索如何說話轉圜,便見明月委身一個福禮道:“今日多虧點幾下盛情款待,明月就此告辭!”

“等等,要不本宮送你回去吧?”

慕容沛見狀急忙開口,明月隻淡淡側首道:“多謝殿下好意,實在是送明月這樣的人有失您的身份。”

說罷不待慕容沛有回旋餘地,便起身向外走去,慕容沛雖然想要阻攔卻已是為時已晚,思前想後一聲歎道:“也罷,今後你我相處的時間還長,總會有生米煮成熟飯的一天。”

“上官明月,本宮是要定你了!”

黑色眸子凝著漸行漸遠的曼妙身姿,輕聲呐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