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十九章 太後之憂
“寧才人你一進宮，陛下當夜就恩寵於你，這是你的造化，你當應該更加感恩戴德，好好侍奉於陛下才是正經，可是你呢，不僅完全沒有做到一個為妃為婢的本分，卻還敢當著陛下和哀家的麵如此拿喬，可有將陛下和哀家放在眼裏？”
說著太後的麵色一怒，抬高了聲音：“哀家問你，你在家時，可有學過三從四德，三綱五常，你的爹娘可是教養過你女誡、女則。”
說到最後，太後娘娘又是重重拍打著楠木鳳座上的雕刻福紋的扶手。
“母後息怒。”順承帝安撫著。
鄘親王端起一杯茶水，遞到太後的麵前，替她順氣。
“太後娘娘息怒。”看到太後動怒，皇帝和親王都動作了，殿內的其他女子連忙跪下行禮。
季憫秋也是忙不迭的跟著照做。
跟她們一眾人的慌張失措相比，殿中台階下一直跪著的寧剪瞳倒是顯得還算淡然，隻不過略略將挺直的背拱了拱，趴伏在地，卻不曾聽到她的任何辯解和求饒之聲。
季憫秋借著下垂的發絲，偷眼看過去，隻見寧剪瞳雖然跪著，臉上卻當真沒有絲毫害怕的表情，仿佛眼前發生的這一切，皇帝陛下對她的在乎以及太後的滿腔怒火根本不是在對著她發泄。
季憫秋不得不再一次感慨，這寧才人也實在是太沉得住氣，不過，她也果真是寧折不彎，隻是不知道這一次她是不是才剛剛得寵，就要被太後娘娘這樣一弄就真給弄死了。
這般想著，季憫秋心中倒是覺得有幾分可惜。
可惜好不容易遇到這般心性的女子，但是這般的女子卻是紅顏薄命，偏生落在這最為複雜和多變的後宮。
季憫秋尚未感慨完，便聽得一道深厚的聲音響起：“母後，寧才人她正是心中有朕，這才會聽從朕的話，一切以朕的心意為主，不然，她豈會在來慈寧宮請安來遲？”
順承帝本來想等著寧剪瞳自己辯解的，見她光是跪著，竟然都不曾顧得上分辨一句，心裏一時萬分心疼，上趕著為她說話。
季憫秋一聽順承帝說話，心中一冷，不由得心中鬱悶，這皇帝陛下，你可不知道，你不說話還好，一說話，這事兒可就整大發了。
果然。太後隻覺得心火蹭蹭直往上冒，雙眼狠狠的剜了一眼寧剪瞳，看了一眼文珵薇，想到她昨日來找自己的時候，說的這女人就是一個狐狸精，此時看著她跪伏在地，一身月牙白，像極了先帝在時的那個宮妃，真是越看越覺得可恨。
而此時，另一座宮殿裏麵，也頗為熱鬧。
嶸懷宮裏一個身著金色宮裝，頭戴八寶流蘇鑲紅寶石步搖，打扮的十分貴氣的一個貴婦，躺在鋪了香妃色靠墊的貴妃榻上，手上拿著一顆晶瑩欲滴的紫瑩瑩的葡萄，問著身邊的宮女：“怎麽地，都被叫去了，今兒個太後娘娘倒是想起了，那些個新進來的不知道有什麽好看的，皇後那個正經的媳婦都沒有幾次正兒八經的上前伺候著，倒是跟這些個新近入宮的秀女搭上了。”
“娘娘，小點聲，小心，隔牆有耳。”二品貴儀盛瀅心看著麵前慎重的宮女巧兒頗有幾分不屑道：“怕什麽，沒聽小蘭子過來傳話說，陛下這一大早的剛下朝就往心竹小築去，結果沒尋著人，這才去的太後娘娘的宮，現在哪裏有空上我這宮來。”
“娘娘……”巧兒有些無奈的搖搖頭：“娘娘，不是奴婢說，這事啊，您過慮了，那寧才人再升，她又如何升得過您，陛下如今寵著她，不過是她新近入宮，趁著新鮮勁兒罷了，她可比不得您，您畢竟是三皇子的親生母親，又有盛大將軍在外，替陛下分憂解難。”
“還是巧兒嘴甜會說話。”盛瀅心說著，就擼下了手中套著的碧綠翡翠玉鐲子。
“謝娘娘賞賜。”巧兒甜笑著謝恩，盛貴儀的東西賞了便是賞了，那可是推辭不得的。
“如今情況如何？”盛瀅心看著有些心不在焉，但是一直伺候著她的巧兒卻是知道，這不過是這主子用來迷惑人的假象罷了。
她知道，其實自家主子的心裏最是在乎陛下，這若是陛下要來宮過夜，那保準她一天都高興的不得了，陛下若是要雨露均沾，去了別的嬪妃的寢宮，那她一準生氣的飯都要少用許多，有時候鬧得凶了，還會砸身邊的瓷器撒氣了。
“娘娘您可不知道，太後娘娘啊借著由頭發了寧才人好大一頓的火，一開始還是隻是象征性的罰了寧才人的跪，這會子，聽說已經喚了人上前掌她的嘴了，說她嘴強，得治治她。”
巧兒這話倒是又討巧了，她倒好，絕口不提皇帝陛下一而再再而三對於寧才人的維護，隻單單說太後對著她的發泄。
這些話直聽得盛瀅心花怒放。
“好一個狐狸精，一入宮，就勾引了陛下，罰得好。”陛下往日裏隔個一兩日的就要來她的宮裏頭坐坐，不是召她侍寢，就是來看看她所生的三皇子，如今倒好，三四日了都不曾騰出空來。
想得盛瀅心的心中有些發慌，招招手，又喚了人上前來：“去，去，去，繼續去給我聽著去，看看慈寧宮那邊意欲何為？”最好是看看太後娘娘怎麽治那個狐狸精。
“母後，朕看寧才人平日裏恭敬有禮，想必這事也是一時不懂事，意氣用事了，還請母後看在這兩日寧才人伺候朕的份上輕罰她。”順承帝眼睜睜看著太後吩咐人上前掌了寧剪瞳的嘴。
寧剪瞳一句話也不說，不替自己分辨，太後倒是更找到了借口，說她嘴強，脾氣倔強，便要教教她活動活動嘴巴。
這個時候打了打了，順承帝才上前替她說話。
太後本不欲理會，但是一掃殿中之人的表情，知道眾人都關注著這事的進展，生怕自己再多說幾句，或者執意要重罰寧才人，隻怕這皇帝陛下就要當眾與自己難堪，到時候，他自己也進退維穀，這不是她想要的。
剛剛太後便發現了，自己著宮人掌寧剪瞳嘴的時候，皇帝便已是有幾分不爽，幾分心疼之意了，此時，自己若是再上前幾步，這場麵還真有幾分不好收拾。
因而太後手一揮：“寧才人對哀家不敬，伺候陛下不得力，罰其禁足一月，抄寫佛經十卷。”
不等寧才人行禮謝恩，便又轉著對著眾人道：“哀家乏了，都退下吧。”
季憫秋心中微微一鬆，既是為自己一眾人，也是為寧剪瞳，隨著眾人如潮水一般退了出去。
這個時候，順承帝心中是有幾分心疼寧剪瞳的，想要前往心竹小築去安撫她一番，便也拱拱手打算離開，卻又聽得太後道：“皇帝，你且先留下，哀家這裏有些事要單獨與說道說道。”
“母後……”順承帝眼露不解，當即停住了腳步。
太後等得殿下之人如潮水一般退了出去之後才拉住順承帝的手道：“皇帝，你是大潁皇朝的一國之君，要主的是這天下的蒼生，要理的是這天下的大事，卻不是這後宮之中雞毛蒜筆的小事。”
還一連三日都宿在她的宮裏，往日的雨露均沾也不管了。
這樣下去，可不利於後宮的秩序。
順承帝被太後這樣一說，也算是明白了太後潛在的意思，倒也不是他笨，隻是一開始心裏被美色所惑，壓根不曾往這邊想，如今沉下心來想明白了，心中被擊得狠狠一跳。
這三日，他倒是光想著自己的喜好了，卻不曾想，這後宮之地，便是一方小小的朝廷，各宮女子，都不隻是簡單的女子，她們的身後都或多或少牽扯到朝廷上麵的事情。
如今朝廷和各地的局麵看著一派和諧，不過，他這個高坐金鑾之上的皇帝卻是再明白了，那些也隻不過是表麵上的罷了。
此時的情形可斷然容不得自己如此任性的挑選。
就算是寵愛一個妃子，也有的是萬千的手段，卻一定要保持住雨露均沾。
順承帝意識到這一點，便立馬拱身，朝著太後施禮：“母後所言有禮，是朕疏忽了。”
“皇帝，不是母後要說你，這大潁皇朝的江山，先祖們打得不容易，可不能輕易的毀在咱們的手上。”
“哀家今日裏之所以要收拾寧剪瞳，敲打新晉佳麗，一則是有一點小私心，可實際上，哀家心中明白了，皇帝你才是哀家的依托，若不是你臨時犯了糊塗，哀家自然還是願意常年呆在這後宮之中，清清靜靜的自度時日，哪一日你父親想哀家了，哀家就自己去陪他了。”
太後說得有幾分傷感，這確實是她的真心話，自家內侄女如何有自己的親生兒子那麽重要，傻子才分不清。
順承帝聽得一陣感動。
剛剛心中對著太後的那一根細小的刺立馬就不見了，當下行禮道：“母後說的是，朕定當謹記，日後不會再犯糊塗。”
“哀家自是最相信你的，你總是哀家最值得驕傲的兒子。”太後感覺到之前母子倆因為區區一個小小宮妃，差點就要鬧得生出許多齟齬來，連忙采用了懷柔政策，事實證明，她成功了。
“母後放心，這些新晉的秀女，朕會一一寵幸於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