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世事皆非
次日。
穀長留帶著洛盼桃來診脈，穀長留把了脈，緩緩點頭：“毒素已有緩止，一個時辰內若能醒來，便就無礙了。”
許佩淩頓時長舒口氣，感激不已的拱手道：“多謝穀醫仙，”看到一旁麵無表情的洛盼桃，他連又道，“多謝洛姑娘。”
洛盼桃沒理會他，扶著穀長留離開。未幾，她又回了客房，“待他醒後，每隔六個時辰需泡一次藥浴。藥材已備好，他醒後告訴穀芽兒即可。”
“是，我知道了。”許佩淩連聲點頭。
說話間，床榻上的段墨舒眼睫微動，緩緩睜開了眼眸。洛盼桃正對著他，自然一眼瞅見，霎時，她眼底殺意肆現。
段墨舒神思未清，卻敏銳的察覺到了一道滿含殺意的目光，下意識的扭頭望了過去。
“盼……桃？”段墨舒猛地一震，嘶聲喚道。隨即，他掙紮著就欲起身。
許佩淩正感驚詫，見狀連忙去扶他，“太……咳，段兄弟，你的傷還未好，千萬別亂動！”
段墨舒渾似未聞，緊緊盯住冷冷盯著她的洛盼桃，神色激動的道：“你、你是盼桃，對不對？”
洛盼桃冷冷一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她毫無遮掩的冷淡，以及眼中的敵意，讓段墨舒心口一滯。他苦笑一聲，“盼桃，你在惱我未能如約而來，是麽？”
洛盼桃覺得十分膩味，懶得再理會她，側首對滿臉疑惑的許佩淩道：“一刻後，扶他去外室用藥浴。”說完，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客房。
段墨舒緊緊盯著她的背影，滿目失落。
“太子殿下，您認識洛姑娘？”許佩淩疑聲問道。
直至看不見洛盼桃的身影，段墨舒方疲憊的閉上眼眸，“四年前，孤曾許諾三年後來娶她，……然則，以孤如今在宮中的處境，如何能將她牽涉進來？”
許佩淩一時無語，半晌才道：“莫怪洛姑娘對您成見頗深，昨晚若非穀醫仙在，隻怕早被洛姑娘趕出藥林穀了！”
段墨舒一怔，旋即歎笑：“這倒是像她的脾氣。”
他還記得，那年他十五歲，剛領了差事奉命出京，途經柳州時聽聞知縣方從雲滿門遇害，遂喬裝打扮前去探訪。方府被燒成一片廢墟，他滿心疑惑，猜測方知縣是惹到了什麽人，竟惹來滅門之災？
就在那時，他隱約聽到一記微弱的呻吟聲。他聞聲找去，最後在廢墟深處，找到了一個虛弱已極的小女孩。他將小女孩抱到一處安全的地方，為她延醫問診，救活了小女孩。在小女孩清醒後，才知她是方知縣之庶女，也是方家唯一的活口。
不知為何，他十分憐惜這個她的遭遇，遂在柳州逗留了月餘，每日陪著她。縱然她自小在方家遭受不少白眼與議論，但她的性情依舊明媚且開朗。她懂事的令他心疼，她的笑容也令他難以忘懷。
那時，他隱約查出方家滅門與內廷有關，但以他當時的力量，不說替她找出凶手，便是護住她都難。於是，他並未將殺害她家人的人告訴她，隻願她能平靜的度過以後的日子。
十五年來，他度過了最愉悅的一段日子，直至他不得不離開。他不能將她帶在身邊，隻能將她送到藥林穀。他擔憂敵人找到她，決定為她改換身份。那時，她哭求著他不要離開，他見到她哭得那般傷心，一時許下了三年後桃滿遍地時便來娶她的約定，並為她取名洛盼桃。
這些年，他也曾自問是否後悔許下那樣的承諾，但每每那樣詢問時，他眼前便會浮現出一張含著眼淚的堅強臉容。十五歲的年紀，尚不知情愛滋味，他不能確定對她的感情，但這些年不斷的思念，卻讓他將她的身影嵌入了心底，再難忘卻。
一年前，他並非不想來找她，但那時他正陷入險境，若來找她，隻會將她牽涉其中。這次受傷，其實也是因他想盡快破除困境好來找她，才會惹來殺身之禍。
如今，他終於見到了她，可她顯然對他有了誤會。
思及此，段墨舒心頭一片無奈。當年那般依賴他，信任他的小姑娘，如今似乎再也找不回來了。
許佩淩遲疑了下，又問：“那洛姑娘可知您的身份？”
段墨舒搖頭，“當年孤並未告訴過她，不過，穀醫仙應當知曉孤的身份。”
許佩淩頓了頓，小心翼翼的道：“皇上怕是不會允許您娶洛姑娘吧……”
雖則洛姑娘師承醫仙穀長留，但依舊隻是一介平民，焉能配得上太子，成為太子妃？
段墨舒捏了捏眉心，“這些事以後再說。楊拱帶人引開那群殺手，事後可與你聯係？”
許佩淩搖頭：“尚未有他們的消息。”
“藥林穀位置隱蔽，他們想尋到不易，明日你出穀一趟，盡量打探，孤懷疑宮裏出了事。”
許佩淩一凜，“殿下，會出何事？”
段墨舒眉頭攢緊，“孤不知，隻是隱有此感。三皇子與七皇子近來動作頻頻，孤此次被刺殺，與他們難脫幹係，且他們的手段與以往大相徑庭，孤懷疑他們背後有人指點。”
“殿下，可要傳消息回宮，您若失蹤沒有消息，恐會引起爭亂。”
段墨舒漆眸沉冷：“十日後孤會回京，這期間便讓孤好生看看，究竟是哪些牛鬼蛇蠅在搗鬼！”
旦日，許佩淩出穀，直至深夜方歸。
“消息全無？”段墨舒眉頭緊鎖，良久方道，“你明日立即回京，暗中召集人手，務必盡快查出三皇子與七皇子背後之人！”
許佩淩遲疑了下，“可是您這邊……”
“孤在此處不會有事，你回京後務必不要被人發覺。”
許佩淩知如今情形頗為險峻，當下也未再多說，點頭應了聲“是”。
翌日，趁著穀長留來診脈，段墨舒提了許佩淩離開之事。穀長留並未多問，隻道了句：“老夫素來圖清靜。”
許佩淩自知這話是提醒他，莫要將藥林穀的事隨意亂說出去，當下點頭表示明白。不多時，他便離開了藥林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