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京中

慕容佳的失子之痛未必就是什麽偶然的事情,恐怕也和宮中那個冒充的太子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隻是這些事情怎麽能夠輕易地和慕容雲設說去,現在若是弄得民心不穩的話,也會為日後太子就進京帶來很多的麻煩了。

“雖是這麽說,但是皇上如今也是太過於愛重那三王爺和七王爺了,”說著慕容雲設便是搖了搖頭,“我是不中用了,隻想著什麽時候也能夠幫著太子拉攏一些軍方的勢力,也不用讓太子如今這麽為難,朝中的傾軋已是顯而易見的事情,若是再讓太子舉步維艱了去,倒是我們這些所謂的忠臣的不是了。”

慕容雲設時任三朝元老,萬事都已看透。

當朝之事,不可謂不奇怪。縱然是早早就立了太子,可皇上卻對三王爺更加地倚重。

十三歲開府建製,十四歲有了名震京師的精武堂,十六歲便擢升為二品元帥,征戰北漠,而那個時候的太子呢,也不過是有了一些民聲罷了,主管的也不過是京中的一些名冊戶口的事情,所以也導致了太子到現在都沒有什麽軍方勢力,隻是在言官這一派有一些好的名聲罷了。

許佩淩想著,也忍不住悲從中來,便是緩緩地說道:“難為太傅大人如今還在想著太子了,隻是自從上一次的主戰主和之事過去了之後,皇上便是從此對武將一派刮目相看了去,如今若是真的要再有什麽波瀾,恐怕也未可知了。”

許佩淩所說的事情乃是今年的正月初五,北漠七族舉兵來犯,將北方的戰線繼續往南邊推後,北方前線不斷告急,原本正月初八才開的朝,因為戰事吃緊而提早開朝,朝堂之上,眾臣各抒己見,有主站的有主和的,一時之間爭執不下,而其中爭吵得最為劇烈的便是主和派的慕容雲設和主戰派的丞相了。

慕容雲設的觀點認為此次戰役實為羌人挑起的,朝中隻需要派出使臣遊說於其他各族之間,以利益引誘之,必能瓦解其中的組織,若是執意打仗,恐怕會讓剛剛富足起來的國庫更加空虛,並非上上之策。慕容雲設作為文官的典型代表,常年在後方幫著皇上管理朝廷的事情,對軍中的事情並不熟悉,但堅定地相信以和為貴的道理。

可是丞相秋德卻認為,國家從建立以來就沒有怕哪個族類,當年從十餘個外邦手中奪下這片中原地帶的時候,祖先沒有怕過打仗,更是暗諷了慕容雲設在文職位置上坐久了,忘記了老祖宗是怎麽樣打下的這片江山。那秋德雖然在朝堂之上掌管的仍是文書一類的事務,但是好歹是三軍統帥,又剛從南海督戰回來,正信心滿滿,被一個管著官印的老古董叫停,心中不爽快,便拿他來開刀。

許佩淩這麽一說,慕容雲設便是垂頭道;“是啊,我們的皇上縱然在和平之世中俯瞰江山,可是骨子裏頭卻是最有傲氣的,怎麽容許別人染指了自己的江山分毫,所以就更加不願意對他人軟弱,隻是太子終究是為了長遠打算,如此看來,那一次倒真是皇上要借題發揮了。”

說著兩人之間便是出現了長久的沉默,許佩淩尋思著,應該怎麽樣才能從目前的僵局中解脫出來,便是段墨舒那邊,他也不願意隨便地將這樣的事情說了去,隻怕會讓他又添了心病,到時候恐怕是更加不好了。

“太傅若是有什麽好法子,可千萬要與我說,如今太子殿下多被鎖在深宮之中,很多時候為了避嫌,也隻能從我這裏得知一二,如今京中的勢力相互糾纏,還請太傅先生您多留心一些,也不能落了敵人的陷阱裏頭去了。”

那番爭執之後,便慢慢地演化成了文關於武官之間的較量了,一時之間,宮廷之中刀光劍影之處,皇上又詢問了太子和其它兩個得寵的王子的意見,段墨舒自然是要支持太傅的意見,而那兩個皇子又是典型的主戰派,問題的本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最終選擇了揮師北上,勢必要坡了北方韃子的囂張氣焰,之後又指桑罵槐地指出了段墨舒有了文人的病嬌體質,一時之間,也是滅了段墨舒的威風去了。

慕容雲設怎麽不惱?隻是所謂權衡不過也是用了取長補短的招數罷了。

窗外春光正濃,可是屋內卻層疊嚴寒。

“這個我自然是知道的,隻是如今依我的看法,最好還是按兵不動,從中製衡才是最好的,隻是如今京中似乎有一樁怪事發生了。”慕容雲設輕輕地撚著胡須,說道。

“還請太傅大人示下。”許佩淩抱拳說道。

“太子這一次回來似乎是完全轉變了心性一般,便是連老夫都不願意召見了,前日又聽說打發了兩個從前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心腹手下,如此看來,當真是有了一些不一樣的計較啊,更何況。”慕容雲設想了一下,頷首說道:“如今許侍衛在我的府中這樣久住,似乎也與從前的情態不太一樣,若不是有了什麽重大的變故?”

慕容雲設的話語裏頭帶著一絲絲的疑慮,便是那一雙鷹眼迸發出來的尖銳的目光倒是讓許佩淩有了一些糾結,究竟要不要將這件事情告訴了慕容雲設去?

若是告訴了,隻怕會讓他有所驚慌,轉日若是告訴了別人,可不就是要導致京中大亂了嗎。

若是不告訴,隻怕下一步那段墨淵要怎麽繼續往下走也未可知了,在告訴與不告訴之間,竟然好像也沒有一條明路可走了。

“太傅大人,這件事情我會再尋了一個時機與你細說的,隻是如今是個十萬火急的時刻,並不能與你說出這許多來。”許佩淩抱拳說道:“有什麽得罪的地方,還請見諒。”

慕容雲設聽了便是點了點頭,說道:“老夫知道,如今朝堂之上波雲詭譎,便是身邊人也要警惕著說話,這一點老夫自然是明白的,隻是希望許侍衛有什麽要緊的事情可千萬不要瞞著,若是太子還看重老夫的人品,就應該早一些告訴了,否則到時候等到事情發生的那一天,恐怕就沒有這麽好應付了。”說罷便是慢慢地推開門出去,那許佩淩便是站著目送慕容雲設離開。

許佩淩扭頭一看,卻看到殿中央正掛著一張“忠君效國”的牌匾,想到了當年的慕容世家,多有戰功赫赫之人,那一年,皇上外出禦駕親征的時候,便是派了慕容雲設監國,隻因太傅手握先皇傳承下來的尚方寶劍,本就有權利代為行使國家全力,在社稷在唇亡齒寒之際,該有德高望重的臣子代為掌管著家國天下,一時之間已成就了慕容世家與皇室比肩的美名,若是說有什麽不足的,便是那一次,皇上微覺由臣子代為監國尚有些不妥,便想找了一位有同等地位的人共同執掌,再從王爺中挑出品性俱佳的,同時代理國政,從而起到相互製衡的作用。

慕容雲設雖然是個心思細膩的人,可是也架不住有這樣榮光的時候,所以一時之間也有了一些文人風骨,竟然也沒有想到秋德在這裏等著他呢。

在皇上當天說了這樣的提議之後,便又提出了想法,認為慕容太傅承先皇的尚方寶劍,有代為監國的道理,王爺是皇親貴胄,也能夠成為皇上不在朝時的替代,隻是另外的人選秋德實不願意挑出一個,便讓太傅與王爺代為監國,其餘臣子仍舊行使臣子該盡的權利與義務。

之後更是摸到了皇上的心思,願意與皇上一塊出兵北漠,完成帝王的心願,這樣一次交鋒下來,丞相以及三王七王那裏就占了上風,其實從皇上並不願意將監國的實權交到太子的手上就已經看出了其中的親屬關係來了,隻是當時太子有當之不讓的榮寵,所以並沒有在意,如今想來,竟然是從那裏埋下了禍端啊。

許佩淩在風中站立著,一時之間想得多了,便也忘記了自己身上原有這麽多的事情要處理,故而也就緩緩地擺了擺手,隻當是罷了。

正要關上窗子的時候,卻看到有一人似是在牆角的地方站著,許佩淩十分敏銳地問了一聲:“是誰。”

那人才趕緊站了出來,說道:“許將軍,奴婢是在太傅府中負責花**務的小紅,因知許侍衛在這偏殿之中候著,便不敢出來置辦花花草草的東西,打擾到了許侍衛的的清修,還請許侍衛不要回了老爺去,要不然奴婢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來人果真捧著一捧的月季花,委身跪下道歉。

許佩淩知道自己終究是寄人籬下,這個時候若是多說了什麽,反而會落下不好的名聲。

沉穩的聲音響起——

“以後你若是要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直接說就好了,何必在這裏藏掖著,我是習武之人,比被人敏銳了許多,若是讓我不小心傷到了,你可要仔細自己的命數了,你便進來吧。”

門被推開,那小紅看到了許佩淩長身玉立的樣子,又想到了剛才他與慕容雲設說的那些話,嘴角便勾起了一絲絲的淺笑。

正陽宮中,淩貴妃剛剛從皇上的養心殿中回來,往佳貴人的未央宮走去,那佳貴人不過是二十幾歲的年紀,又因為是太傅的女兒,所以也能住的進未央宮中,便是在西邊的廂房中有了自己的一處住處。

“淩貴妃吉祥,娘娘萬福金安。”院子門口的侍婢太監們看到淩貴妃進來了,連忙跪拜道,那淩貴妃抬了抬手,眉宇之間全然都是一些犀利的神色。

“都平身吧,你們小主如今怎麽樣了呢?”

佳貴人身邊的一個長相清秀的侍女盈盈拜倒:“回稟淩貴妃娘娘,小主從昨日起開始願意進食了,如今身體也有了一些好轉,隻是這最大的恩澤還是要靠著淩貴妃娘娘給的呢,每天都來看望我們家小主,我們家小主自然也是好得快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