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通報
完顏紅菱搖了搖頭，“絕無可能，藥林穀就與世隔絕的所在，進山來拜訪師尊的人必須經我照看，我最知道山穀中的人員情況，並無人與洛盼桃直接接觸，這件事情必有蹊蹺。”
完顏紅菱輕轉眸光，落在了一處泥沼之中。
紫竹林處處機關，月光照耀之地總有瘴氣遊蕩，完顏紅菱輕布結界，一應毒物盡數逼退。
“算了，不提她了，如今我命懸一線，你可從你的母族那得了什麽重要的情報？”
完顏紅菱的母族在江湖中有一個讓人威風喪膽的名字，叫做絕命司，隻要是與他們接觸過的人，無一不是死於非命的，完顏紅菱當年便是落在了朝廷人的手中，差一點就要成為絕命司的棄子了，便是被段墨舒救了上來，不僅保住了自己在母族之中的地位，還能相對脫離了絕命司那個吃人的地方，在這藥林穀中守著一些自己想要太平日子。
“自然是得了一些重要的情報的，”完顏紅菱略想片刻，說道：“三王爺和七王爺已將手伸到了江湖中了，那些江湖中的名門大派，若要立足興盛起來，一定要依附朝廷的力量，從而與朝廷中的政黨互成掎角之勢，如今太子殿下藏匿這麽久，他們已是蠢蠢欲動了，將您殘留在江湖種中的棋子慢慢拔去，但我已打聽過了，這些棋子隻是一些不足為道的小兵卒，不算大事，隻是最近聽說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段墨淵。
那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兄弟，廟宇一戰不是終點，而是開端。
“什麽事情。”段墨舒的手掌緊緊地攥著，被段墨淵震碎的手掌一陣劇痛，但是徹骨的驚愕到現在仍是記得。
“您江湖上的勢力有被連根拔除的跡象，這些幫排都有朝廷背景與江湖背景雙重身份，不可能被這麽簡單地找出來，三王爺和七王爺沒這麽大能耐，這一次的勢力鏟除來得又快又狠，背後似是有高人在操作的啊。”說著完顏紅菱便是輕輕地行了一個禮，而後說道：“殿下可一定要三思而後行，這一次將是一場更大的風暴才是了。
段墨舒靜默而立，笑著說道：“這世界上，魚龍混珠的事情多了，也就沒有什麽新鮮怪異的了。”
“魚龍混珠？殿下的意思是，有人在冒充殿下嗎？”完顏紅菱搖了搖頭，“這並不合理啊，前朝的風聲之中，太子還沒有歸位的，怎麽可能會有人能夠冒充太子呢？”完顏紅菱的聲音低沉，有些奇怪。
段墨舒想到了許佩淩來的密報了，這件事情也不能隨隨便便地就告訴了完顏紅菱。
牽一發而動全身，完顏紅菱不是可以完全交付的人。
如鷹般的敏銳讓段墨舒決定緘口不言，隨便地找了一個借口：“不過打個比方，上達下聽的事情在我父皇的朝廷中根本不可能，所以若是有人隨便傳了我的政令，可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嗎，但是你所說的這個被人拔去了藏得很深的釘子，當真是要注意的。”
“正是這個道理了，具體的事情我還會通知我的母族，到時候有什麽消息，屬下會告訴殿下的。”完顏紅菱畢恭畢敬地說道。
有風煙並起，段墨舒覺得手心漸寒。
“紅菱，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忠於我的，這些年雖然我給了絕命司不少的錢，但是終究式微，多虧你幫我從中周旋，我謝謝你，隻是如今我還不能呼風喚雨，這段日子還要委屈你了。”
絕命司向來以狠心絕情著稱，在江湖上並不依附著哪一方的黨爭，完顏紅菱縱然是握著鐵指環的聖女，又怎麽比得過五大長老的威嚴，這些年的擔驚受怕實屬不少，他們隻看錢，從不惜生命。
完顏紅菱不做這樣的人，與段墨舒的很多算是成全了彼此。
段墨舒話語之間全是心疼，他輕輕地扶了一下完顏紅菱的肩膀。
一切已盡在心頭。
完顏紅菱淡淡一笑：“殿下這麽說便是見外了，當年若不是您出手相救，我也沒有今天這樣閑雲野鶴的日子，如果說真的要謝謝什麽的話，還應該是我謝謝殿下才是。”完顏紅菱的眼神之間帶著一些清冷，多年風霜雨雪練就的秉性，就連感謝之言都帶著淡薄。
段墨舒點了點頭，“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盼桃身邊的侍衛不安生，你自己要注意。”段墨舒突然想到了什麽，小心地叮囑道。
“便是剛才就已經遇到了。”完顏紅菱有些冷冷地說。
那個被稱為老三的紈絝子，驟然躍上了完顏紅菱的腦海中。
“什麽？你是守穀人，難道說他們敢造次嗎？”段墨舒有些詫異地說道。
“不過是兩個想要與我切磋的人罷了，也不在話下的。”完顏紅菱刻意隱去了那兩個人對自己的輕薄之意，隻知道在這個時候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藥林穀的秘密在於巫蠱之術，幻化出來的草木之兵比真人要簡練百變，能看出來其中道理的為數不多，四大侍衛常年接觸隱逸閣中的正派武學在，怎能一眼看穿？
段墨舒問道：“他們怎麽知道這陣仗是出自一人之手？”
“我也覺得奇怪，我訓練的草木之兵，一般道行的人未必看得出，那兩個人中的其中一個，雖然言語乖張，可是與另個人說話的時候卻是字字句句都回答在了點子上，可見也不是這麽容易就瞞騙過去的。”說著便是下意識地擺了擺手，心中似乎還在想著剛才那個人麵對自己的時候說的那些話。
“那個人叫什麽名字，你可記得？”段墨舒問道。
“隻聽說有一個叫他老三的，應該是排行第三的那個人吧。”完顏紅菱說道。
四大隱士，風雲水火，是那個喜歡挑逗人心的逸水。
“這小子平日裏看起來不過是個瘋魔的樣子，怎麽如今還正經起來了？”說著段默蘇護又問了一句：“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什麽人去過你那裏了沒有？”
夜色中那個穩健的男人，成了驚豔完顏紅菱的男子，便是一捧的清涼晚荷所不能比擬的，又怎麽能夠輕易說出？
“再沒有了。”
完顏紅菱說話之間雖是沒有表情一般，實則心中對那個叫逸水的人有所觸動，萍水相逢之間的友情縱然難得，若是拚盡全力才能有的交情，對於她這個冷若冰霜的人來說才是更加地寶貴。
“好，你放心，這件事情我一定會好好地調查的，你隻需要繼續幫我守著這藥林穀的平安就好了，對了，近日恐怕會有追兵過來，到時候你也要好好地研究出一些出奇製勝的陣法來。”段墨舒叮囑道。
“殿下放心，我的陣法之中自有九九八十一種的變化，任他是誰，都不可能全身而退，隻是到時候若是擊退來人，需得我在高處作法，隻怕到時候那兩個大膽的兄弟會趁機來幹擾我，到時還需殿下幫我周全。”完顏紅菱說。
已至亥時，再不歸，恐生變。
“你放心。”段墨舒說著環顧一眼四下：“天色不早了，我若再不回去，恐怕是要錯過興師問罪了，你也趕快回去吧。”說著便要走。
那完顏紅菱卻突然攥了一下段墨舒的袖子，說道：“殿下可是隨身帶著豆蔻的？”完顏紅菱的唇齒之間透過了一絲的狡黠。
豆蔻乃天家貢品，若使用不當，可使人神誌不清，完顏紅菱擅製毒，從前與段墨舒討過豆蔻研究的。
段墨舒沉吟片刻，說道，“我隨身帶著，怎麽？”
“若要讓洛盼桃說出真話，不妨用一些極端的方法，比如說用豆蔻摻雜在一些定息凝神的香料之中，自有好處。”
此法甚妙，一來可掩了豆蔻的氣味，二可催生出許多真情。
段墨舒撫掌而笑，很是滿意：“你真是冰雪聰明，虧我將這樣重要的東西帶在身上，竟然還不知道應該怎麽用。”
完顏紅菱笑著說：“隻不過是小女子的一種略施小計罷了，殿下是心懷家國天下的人，怎麽能看得起這種作怪的東西呢，隻是對付女孩子啊，還是要用一點小心機才是好的，要不然怎麽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呢？”完顏紅菱嗤笑著，那段墨舒點了點頭，說道：“真是長了見識的了。”
完顏紅思索再三，說道：“殿下，你的東廂房有一處機關，從這紫竹林的一處毒窟中可通往床榻，你若要直接回去，恐有人守在外頭，不如就從這個暗道過去了，也能來個神不知鬼不覺。”
紫竹林神鬼機關，多是完顏紅菱布下的，穀長留縱然不喜歡奇門遁甲的事情，奈何不過一製藥老翁，敵不過完顏紅菱這樣機關算盡的人。
若有一天麵臨覆滅，也可給自己多一條退路，絕命司縱然水火無情，也教會了完顏紅菱自保的道理。
段墨舒手指輕輕劃過腰間的玉佩，說道：“你思慮周全，就按你說的方法去做吧，隻是這紫竹林千變萬化甚多毒物，平日裏，穀長留是怎麽讓他們和諧相處的。”
適者生存不過如此，若是夠毒，自然可以留下，若是不夠毒，便是被吃掉。
完顏紅菱將這道理說給段墨舒聽後，段墨舒感慨道：“穀長留當真諳悉自然無為之道，能夠在惡劣環境中生存下來的，自然是最好。”
完顏紅菱點頭讚許，輕輕地與段墨舒招手，說道：“殿下，請與我來吧。”
段墨舒點了點頭，便是借著月光跟隨在完顏紅菱的身後，兩人都是輕功絕佳的人，便是輕輕地點著竹葉兒也能如履平地一般，三步五步地便來到了楚水邊上。
“這機關密道的出口可不是要從水底下遊過去的吧。”段墨舒有些疑惑地說道。
夜色掩映下，有條狀毒物來回逡巡，泥濘的土壤上長滿蕪雜的野草，剛下過雨，卻毫無水流積蓄其上的痕跡，想必在這紫竹林中的一草一木，盡會被這些嗜血的東西吸去魂魄吧，連水都不被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