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步步緊逼
洛盼桃的步步緊逼總是讓段墨舒覺得有些無所適從,他知道這種誤會一旦存在了,僅僅靠著口頭上的爭辯是沒有任何的用處的,便隻是笑著說道:“姑娘深諳佛學,也明白什麽叫做機變,我自然也是同意的,隻是姑娘非要說什麽我現在就藏著歹毒心思的,我實在是受不起啊。”說著便是將原先的愁容慢慢地轉了,眉眼之間帶著一絲誠懇的笑意。
“算了,我就知道你這個人,斷然也是什麽都不會說的,反正我就靜靜地看著你在這裏自導自演吧。”洛盼桃沒想到段墨舒突然之間就轉了這樣的態度,便也隻是輕輕地揮了一下手,又附身尋找絳珠草去了。
“姑娘要找的是什麽草藥呢?需不需要與我說一下,我也可以幫姑娘找著,你也不會太累著。”段墨舒問道。
洛盼桃心中一驚,自己原本就是因為對段墨舒還有掛念,所以以勘探為名,實則是在找能夠解鴆藤草毒的草藥,如今若是與他知道了,豈不是又要沾沾自喜了嗎?便隻是冷冷地說道:“你這般眼拙,而且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我就是與你說了,你也不知道。”
段墨舒笑著說道:“姑娘這麽聰敏,自然是有資本嘲笑我的,隻是你總是沿著楚水行走,可見你要搜尋的草藥必定是親水植物,再者,你這般俯身仔細,想必這草藥也是十分矮小不顯眼的,今天是師尊閉關修行的日子,你卻來了這紫竹林中采草藥,可見姑娘要采的草藥所救的人對你來說應該是很重要的人吧。”說著段墨舒便換了一個更加舒服的姿勢,靜靜地看著洛盼桃窈窕的身姿。
“你是什麽意思,你在揣測我的想法嗎?”便是自己的心思突然之間被洞穿了,還是被自己最不待見的人給看出來了,洛盼桃自然是又急又惱,竟然將那小鋤對準了段墨舒。
“對不起,我這個人平日裏就是嘴碎,若是得罪了姑娘,還請姑娘不要生氣。”段墨舒連忙擺了擺手,道歉道。
“你不想得罪的也已經得罪了,再說了,我還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願意得罪我呢。”洛盼桃冷冷地說了一下,而後又是輕輕地歎息了一聲:“算了,你也不知道這中間的緣故,與你說了又有什麽用。”
段墨舒突然想到當年的情形,洛盼桃的生母乃當時天下第一閣隱逸閣閣主,可惜涉入了朝廷之中的黨爭之鬥,因被父皇忌憚,隱逸閣生生地被冠上叛黨之名,朝廷聯合江湖勢力,將隱逸閣一夜滅門,隱逸閣人慘死無數。
身為太子的段墨舒,縱然是聽說了這樣的大案,可是終究是遠在朝堂之上,對江湖之中的事情少有牽扯,再加上前朝的鬥爭波雲詭譎,怎麽可以落了什麽口實,直到多年後得知了他向來倚重的柳州知縣方從雲府上密呈了一封折子上來,父皇一怒之下要去興師問罪之時,傳來的卻是方從雲一族被滿門屠殺的消息。
因記掛著當年與方從雲之間的情誼,段墨舒終究是放心不下的,便連夜前往方從雲的府上,最終在一片廢墟中看到了一個小孩,段墨舒對這個小孩十分地憐惜疼愛,又不願意讓她沾染了朝堂之上的汙穢,便替她改名換姓,並將她送到了藥林穀,許下了三年後來娶她的諾言。可是自己這一走便是三年,前朝的鬥爭已經讓段墨舒心力交瘁,原也想不到自己的爽約竟然是讓洛盼桃這般地恨自己,再過一年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是身負重傷了,而這個時候的洛盼桃卻是將他恨慘了。
“如果有一天你願意和我說了當中的緣故,那麽我也是願意洗耳恭聽的,我知道你現在對我多有陌生,當年我救你的時候,你還小,不知道這許多的人情世故,如今長大了,便是懂一些了,我卻一再爽約,我知道,都是我的錯。”段墨舒的生意漸漸地柔軟了下來,洛盼桃裝作若無其事地撥開了一叢叢的草葉,心中卻是覺得無限的淒涼。
為什麽終究還是有這麽強烈的感覺,就好像是覺得麵前的這個人斷然不會是當初那個要斬殺自己的人一樣,這樣的濃情蜜意,前世的自己什麽時候聽到過呢,她總是在奔忙著為段墨舒殺掉一個又一個的敵人,段墨舒總是和她說,隻要再堅持一段時間就好了,等到他登基就好了,便是所有的溫情都被隱匿在了一場巨大的陷阱之中了吧,可是如今的這個人,與自己說這些話的時候,難道沒有摻雜了一些內心裏頭的陰詭想法嗎?
就是這麽想著,右手握著的鐮刀一個不小心,割到了左手的指頭上,瞬間有鮮紅的血液潺潺流出,鑽心的疼痛使得洛盼桃還是忍不住叫了一聲,段墨舒連忙走過來,卻看到洛盼桃的手掌已經慢慢地被獻血染紅了。
“沒事吧?”說著段墨舒四處找尋可以為她包紮的東西,洛盼桃臉色蒼白地說道:“我背後的竹簍子裏頭,有一卷紗布,拿出來吧。”
段墨舒聽了,便小心地扶著洛盼桃坐了下來,從她背後的竹簍子裏頭取出來,想到剛才洛盼桃是怎麽包紮傷口的,便問道:“剛才我看你還帶著一小筒的清水在身上,可要用它清洗傷口麽?”段墨舒的聲音柔和中帶著關切,洛盼桃想了一下,說道:“這一點小傷口也需得用那樣幹淨的水嗎?你取了楚水來,稍微洗一下傷口就好了。”說著洛盼桃就從自己的竹簍子中又拿出了一小個口杯樣子的東西,遞給了段墨舒。
“可是剛才楚水中散發了瘴氣,若是這樣直接用在傷口上,可不是對自己不好嗎?”段墨舒問道,一旁看著洛盼桃的傷口仍在流血,著急地都落下了汗水。
“我從小和師尊長大,體內早就被種下了各種各樣的抵抗毒物的好東西了,楚水這樣的東西算什麽,也能傷得到我?快去吧。”說著便是微微地閉上了眼睛,流這麽一點血原本也沒有什麽好怕的,隻是鑽心的疼痛慢慢地傳了過來,腳上一處,手上一處,都是連心的傷口,怎麽能讓人覺得舒服呢。
“好,我馬上去。”說著便小心地來到了楚水邊,小心地舀了一小杯的清水,又來到了洛盼桃的身邊,輕輕地往下倒:“若是覺得疼了,你便跟我說,再不行,你打我也好。”說著便小心地將洛盼桃的手指頭牽到了外頭,小心翼翼地往她的傷口上倒水,那傷口上挺深,將血汙洗掉了之後還能看到從裏頭翻出來的皮肉,有些讓人觸目驚心,段墨舒心疼,便小聲地說道:“剛才想了什麽呢,竟然這樣地不當心。”
洛盼桃的眉目之間閃過了一絲清冷,而後淡淡地說道:“不過是想著一些沒有用的人和事罷了,所以才會被鐮刀割到了手。”說著便小心地隻按著手掌的位置,她從小就有這樣的毛病,一旦是哪裏出了血,那個地方就會一時半會兒地停不住一個勁地往外流,所以她總是將自己的上半截部分給小心地按壓著,這樣才可以緩解自己的流血之勢。
“可是在想我呢?”段墨舒沉沉地說道,一邊已經麻利地將紗布纏上了洛盼桃的手指頭,觸碰之間,洛盼桃隻覺得鑽心的疼痛。
“你以為現在我受傷了就不能夠拿你怎麽樣了嗎?”洛盼桃挑眉冷笑,雖然神色之間還是冷冷的,可是分明已經有了開玩笑的意思了。
“我可是真心實意地希望你不要再與我慪氣了,少不得還要氣壞了自己的身子。”段墨舒有些無可奈何地說道:“你知道嗎,我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的,不管現在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麽,或是說我看起來是什麽樣子的,我都是打心眼兒在為你考慮的。”段墨舒看著洛盼桃的眼睛,十分真誠地說。
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慢慢地敲擊著自己的心髒,洛盼桃略微地動了情,而後輕輕地猝了一口:“為你生氣,你也配嗎?”
便是完全忽略了之後段墨舒對她的一番表白,可是實際上又是聽到心裏頭去了,便是偏過頭去的一瞬間,看到一旁的一處草叢中是藏匿著一道青白色的小植物,洛盼桃眼尖,將那小鋤輕輕地撥開,卻看到了兩三株的絳珠草。
“竟然在這裏!”洛盼桃有些開心地說道,她也顧不上手指頭上的疼痛,便是起身,輕輕地附在那一處小小的草葉之前,說道:“就是它了。”
段墨舒尋聲看過去,看到的是兩三株掛著露水的小草葉,小不點的樣子,卻是昂首挺胸,有些詫異地說道:“這是絳珠草嗎?”
洛盼桃的眼神有了一些驚喜,而後說道:“你怎麽知道?”
段墨舒的心頭一喜,又是嬉皮笑臉地說道:“我中的是姑娘你說的鴆藤草毒,我每時每刻不在找著能為自己解毒的方法,如今竟然能在這紫竹林中看到。”說著便笑著偏了偏頭,說道:“隻是這絳珠草雖是名貴的草藥,卻也隻能治鴆藤草毒著一種的毒,姑娘如今又是這般的千辛萬苦,我掐指一算,這藥林穀中不幸沾了這種毒的人可時就隻有我一個人的呀,我還真是要感謝姑娘對我這般上心呢。”說著便是在洛盼桃的前頭深深地做了一個揖。
那洛盼桃斷然沒有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也被段墨舒察覺了,一時之間又羞又愧的,更多的便是一種生氣,便也有些氣急地說道:“就是有你這樣不要臉的人,非要給自己的臉上貼金嗎,哪個說這絳珠草隻能治你身上的毒了,我若說是為了采回去給師尊泡藥酒的,又如何?”說著洛盼桃便小心地將那絳珠草從葉柄上慢慢地摘了下來,再用竹簍子裏頭的一小卷方紙小心翼翼地包紮著,臉上難以掩飾的卻是憐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