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入林（上）
“好師叔，你說你平白無故地進去做什麽。”穀芽兒有些癡癡地說。
“那段墨舒身上的毒是我種下的，即便是他不說，我也不能太沒有道義，紫竹林中的絳珠草是可以解寒毒的靈藥，我去碰一碰運氣，看能不能采到一兩株，若是能了，便是泡在清涼的露水中，每一天讓段墨舒服下，好歹也能緩解一下段墨舒的病情。”洛盼桃說道。
“可是小師叔不是從來都不願意管那位公子的事情的嗎，如今卻做這麽多的功夫。”穀芽兒有些疑惑地說道。
“你可小鬼頭的，明白什麽，我跟你也是說不清楚的，反正這件事情你也不需要和誰說了，我去去就回，如果運氣好的話，晚間時分就可以出來了，若是運氣不好，便是在裏麵呆個兩三天的也不一定，到時候你好好周旋一二，有什麽不對付的，我自然是會發信號彈的。”說著洛盼桃便再次整理了衣衫，閃身而出。
“真是的，大人的世界怎麽這麽難懂，當真是說是一套，做是一套嗎？”穀芽兒有些奇怪地嘟囔著，翻身又睡了過去。
紫竹林是藥林穀中最神秘又是最寶貴的所在，當年祖師爺創建之時，將這一處單單開辟了出來，成為平日裏豢養毒物與栽種救命草的所在，便是在豢養各種新奇珍稀的毒物，再以一些自然植物與之共生，且看能夠活下來有幾，茁壯成長有幾，再看最終能成氣候的有幾，基本上就能確定了此種草藥的功效了，而在這紫竹林中最可怕的便是瘴氣，隻要是日出之時，再逢了與地下的毒物發散毒氣之時，整個紫竹林中都將散發著無色無味的有毒氣體，重者當即死亡，輕者也需當即服下解藥才可全身而退。
洛盼桃在師尊的帶領下進去過兩次，每一次都需要慢慢地避開了毒物的所在，裏頭有千百個的毒窟，每一處都存著世間千奇百怪的毒物，且不說外頭的人，就是洛盼桃也要萬分小心。
順著蜿蜒的綠植慢慢地往裏頭走，紫竹林的風光越來越昏暗，整個竹林中由一條曲折的河流貫穿全程，洛盼桃知道，絳珠草喜臨水而長，所以隻要沿著水順流而下，便能知道，因而一進了紫竹林就開始找尋那一處楚水的所在，一路上還投擲了石塊作為記號，防止一會迷路。
今天的日光稀薄，為了避開瘴氣，洛盼桃專門挑了這樣的時候，就是擔心會遇到日光直射的一刻，洛盼桃小心地穿過一整片的湘妃竹林，循著水流的聲音慢慢地往前找去。
背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洛盼桃警惕地回頭，卻不能出了動靜，在這凡人絕跡的地方，能產生動靜的隻有飛蟲走獸，斷不能是人的。
似乎隻是一陣風吹過罷了，洛盼桃重新慢慢地起了身，正是要撤下自己意欲匍匐的狀態的時候，卻聽到更大的呼呼聲，這一次斷然不是自己的幻覺了，洛盼桃連忙選擇了附近一處草叢慢慢地趴下，手中的羅盤被牢牢地攥在手中，這羅盤不僅能辨別方位，還能判定毒物的位置，銀針是從極北之地取來的，乃是世間第一靈石，全部用來做了這洛盼桃手中的羅盤銀針。
東北方向有一處毒物，偏南方向也有一處，但是從跡象上來看並不是什麽了不起的東西，應該是毒蜘蛛或是毒蠍之類的東西，也不可能發出這樣的聲響來的啊。洛盼桃眉頭緊蹙，背後竟然好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地蟄了一下，她驚呼了一聲，手中的羅盤隨之掉落，等到回過頭來看的時候，竟然發現自己的腳後跟上被深深地紮下了兩排的牙齒印。
“這是什麽該死的東西。”洛盼桃說著連忙從自己的竹簍子中拿出一捆的白色紗布，手腳麻利地將白紗布慢慢地攤開，再用牙齒截斷，取了一些用露珠烹煮好的冷茶，先用茶水細細地洗了傷口，而後用紗布仔仔細細地纏了起來，用鑽心的疼痛從腳心慢慢地傳了過來，洛盼桃稍作休息之後，從胸前的小瓶子中取出了一棵凝息丸，慢慢地吞下。
“休息一下好了。”洛盼桃環顧了四周，在確認自己沒有什麽危險的情況下，稍作休息的打算。
可是還是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洛盼桃一時半會兒地說不出來，多年來在劇毒上行走的本事，如今在這紫竹林中竟然好像全然喪失了一樣，竟要靠著直覺來找到罪魁禍首。洛盼桃細細地看了一眼身後的草叢，昨天晚上剛下過的雨，泥土好像是被翻滾上來了一樣，留下了一些泥濘的痕跡，再細細看去的時候，卻發現有兩排被什麽細長動物爬過的痕跡，如果是兩條毒蛇，為什麽隻有一條對自己發起了攻擊，洛盼桃細細地嗅了一下泥土的味道，應該是五步蛇，這種毒蛇最是險惡，若是常人被咬了，便是走五步的時間就會毒發身亡，但洛盼桃從小就是被師尊用被毒物改良過的草藥喂養大的，所以也不需要害怕這樣的東西，隻是這其中的行蹤軌跡當真是讓人覺得奇怪。
莫非是周遭有人嗎？這個念頭一旦起來了，洛盼桃便覺得自己渾身發冷，藥林穀中一年到頭來隻有師尊、她和穀芽兒，其它的便是外人了，難道說那群人中有渾水摸魚的了？這麽想著洛盼桃慢慢地站了起來，屏息凝氣一番之後，拖著有些疼痛的腳，慢慢地朝著楚水走去，潺潺的流水聲若隱若現，洛盼桃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判定了日頭的方位之後，緩緩地朝著南邊走去。
洛盼桃從來沒有告訴別人的是，這瘴氣縱然是在日頭直射毒窟的時候會散發出來，若是當寒鴉過水，並有細碎的陰雨落下之時，楚水本身也能成為一處大毒窟，這也是在她一次的出行之中發現的，隻有師尊和自己知道，因為這種情況實在是很少見，所以他們並沒有和誰說起過。
來到了楚水邊上，洛盼桃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旁邊一處石頭上，便是輕輕地抹去了細碎的汗珠，而後看了一眼天空，必定會有一場雨，如今要在意的隻是寒鴉來與不來了。
洛盼桃在水邊擇了幾簇的鴛鴦萍梗，寒鴉性情孤僻，對食物的尋覓卻很是挑剔，這鴛鴦萍梗是紫竹林中獨有的一樣東西，因為總是雙生而長，又好似浮萍或是飄蕩在水麵，或是傍水而生，所以洛盼桃私下裏就給它取名叫做鴛鴦萍梗，洛盼桃細細地擇了鴛鴦萍梗的花柄，將那汁液慢慢地倒在了小罐子中，慢慢地也積攢了半瓶，她聽著林中似有寒鴉的叫聲，正巧又落了一些雨，便將那小罐子的汁液往楚水上頭輕輕灑去，而後順勢腳旁一跌，坐了下去，大叫了一聲：“啊！”
似是聽到背後的竹林中閃過了一聲輕巧的竹葉輕撚的聲音，耳邊忽然飄過了一聲沉穩的“盼桃！”
段墨舒一身白色長衣，臉色蒼白，卻是以一雙寬厚的雙手牢牢地撈起了洛盼桃的腰間，並沒有讓洛盼桃整個人摔倒在泥潭中。
“是你？”洛盼桃的眼中閃過了一些柔和，而後便是狠狠地將段墨舒的手甩開。
“你沒事吧？”段墨舒仔細地看了一遭洛盼桃的四周，在確認了她身體無虞的情況下才任由她甩開了自己的手。
“惡人，你跟蹤我做什麽？難道還想從我的身上奪走什麽東西嗎，可惜，我現在可是個什麽都不會的粗糙之人，你便是跟我進來也沒有用。”說著洛盼桃細細觀察了一下水麵的情況，寒鴉三三兩兩地飛過，嗅著空氣中的鴛鴦萍梗汁液去的，雨水稀稀落落地下到了水麵上，洛盼桃冷冷地看了一眼段墨舒，如今是你自己來惹我的，也不能怪我不照看著你了。
“我不是惡人，昨天我聽你跟師尊說，要到這紫竹林中采摘草藥，我知道紫竹林是個艱險的地方，怎麽可能放心讓你一個人來，就跟來了。”段墨舒似乎是恐洛盼桃不信，連忙解釋道。
“那也不過是你現在和我說的客套話罷了吧。”想到前世的自己，總是被段墨舒的甜言蜜語所欺騙，洛盼桃更是氣惱，便是發了狠誓不可能再相信段墨舒的鬼話了，如今聽他這麽說，怎麽可能放過。
“我為什麽要和你說客套話。”段墨舒有些虛弱地說道，“若你說我是因為昨天晚上的事情騙你，我也承認，但是那時的我隻是希望能與你真心實意地對話。”
“你也太傻了一些，真當我不知道你和我師尊串通起來的？”洛盼桃狠狠地甩了一下水袖，便是身上散發出來了一些的茱萸的清香，段墨舒聞著，倒也覺得有些不妥的地方，還沒等到細細想去，就已經看到洛盼桃正一臉肅殺地對著自己了，“人在意誌喪失的時候怎麽可能與別人對話呢，若說是你的體格健壯一些，可能達到常人所達不到的清醒，但是我看過你的脈象了，是十分紊亂的特征，斷然不可能在那裏與我有問有答的，看來你還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卻不知道你麵前站著的那個人也是個會一些醫術的吧。”洛盼桃冷冷地說著，眼眸之間已經閃過了一些清冷，這輩子最憎恨的便是別人騙她，便是前世騙她騙得這麽慘，現在還要繼續騙她嗎？
“我也是一時性急，才出此下策。”段墨舒的額頭上已經沁出了汗珠，麵色蒼白，洛盼桃看著，知道定是因為瘴氣慢慢地散開了，心中一時之間竟也感受不到痛快之意。這瘴氣雖然並不能馬上置人於死地，但是因為無氣無味，若是外行的人便會在不知不覺之中慢慢地攝入一些，時間久了，人自然會出現中毒的症狀，再加上段墨舒原本就是一個血氣方剛的人，這會子正在恢複的狀態，若是沾染上了瘴氣這樣的東西，才真真是糟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