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46章 誰人難解戲中戲
慢慢穿過芳香陣陣的禦花園,許久才轉角至了聽雨軒。
全體紅木架構,金色沾染了些簷角,貴而不俗。鏤空冰格紋窗子一排圈繞了整個屋子,推門而入,冉如胭抬眉,隻見記憶中的紅色戲台子,一張張雕鳳座椅以一圈而排,後位為中,兩邊便是順貴嬪與雅貴嬪,然為嫻嬪,貴姬,貴人,良人等逐漸分開。
冉如胭到時,隻有顏素問一人坐於後位。
九天紅玉綴鳳釵拆於簡約雲髻之上,雖是多了些與旁人的親近,仍顯身份之尊貴。大紅長衣衫襯其嬌顏,金色牡丹巧妙地被繡於雙襟之上,顆顆碩大溫潤粉色珍珠點綴,深色鳳妝繡花鞋稍裹嫩足。
“妾參見皇後娘娘!”
“奴婢錦翠拜見皇後娘娘,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主仆二人福身,顏素問稍稍側身,紅唇微啟。
“冉更衣,來得挺早,去座位吧!”
冉更衣訝異,顏素問居然尚記自己名字,怕是也費了些功夫,莫不是這清心寡欲的顏素問居然也明白透徹了嗎?
“多謝皇後娘娘!”
冉如胭略略退位,選了個最為角落的地兒坐了下去。
若沒有記錯的話,衛姐姐應當是身體不適請了假未來,而這一場戲可是格外精彩呢!沒有個好位置,如何看得一場好戲?
順貴嬪南宮妙月與雅貴嬪秦思容遲遲而來,皆拜過皇後娘娘便坐其兩邊,兩人細細閑聊一番便是相對無言。
南宮妙月淩雲之髻尤為顯現,金步搖墜下縷縷流蘇,幾支金釵繽紛色澤,蝴蝶耳墜翩躚於風中,白底流煙長裙之上天藍蝴蝶點綴,之繡皆是極巧的雙麵繡,且生動異常,似是能夠聽及翼翅拍打的聲音似的。
而秦思容倒是素雅一些,雙刀髻上點荷花金釵,又以紫色玉珠作飾,眉間染了赤色雲狀,愈顯嬌容,雙眸清麗,齒間似有清淺微笑,銀繡抹胸內襯,一襲粉色花紋褙子不花不亂。
嫻嬪林婉柔許久才來,一來便是請罪於各位,唇間淺笑仍仍。
俏麗的雙垂拖雲髻上銀飾滿滿,卻是毫無紛雜之感,淺紫的外袍裹了煙色交領,雲紋由襟一滑而下,襯著同色的半透明紗衣,小巧的白色碧草連天繡花鞋輕輕敲打著大理石地麵,聲音寥寥。
不知是過了多久,眾人皆到齊了這寬闊的聽雨軒,唯獨一人未來,便是那今日尤為受寵的餘貴人餘秀珠。
顏素問見此微微皺眉,臉色稍許難看了些,卻是也未說什麽,倒是嫻嬪林婉柔搖著帕子俏皮地開口。
“哎呀,這聽雨軒仍是一如既往的悶熱呢,若是那餘貴人再不來啊,咱們姐妹怕是要狼狽於此番熱度之下了呢?”
說話間,林婉柔斜目將視線落於皇後顏素問的身上,本想引什麽事端,卻是被她的平靜如水潰敗。
“嫻嬪如何如此著急了?妹妹這不就來了嗎?”
說話間,餘秀珠烏發綰作盤雲髻,金釵落頭隻當點綴,一顆碩大的紫色珍珠被嵌於步搖之上,金質流蘇隨輕巧的步伐緩緩搖曳著。溫潤的蝴蝶狀玉墜子環於玉頸之上,更襯美感。幾分淡金色的繡花長袍外罩粉色抹胸,複雜的葉脈之紋皆布於衣襟兩側。
“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妾參見順貴嬪,雅貴嬪,嫻嬪!”
稍稍福身,餘秀珠還未得到應允便是匆匆坐於空位之上,梅芯雙目一凜,正欲說上什麽,顏素問便是輕輕擺手,示意莫要多事。
“餘貴人近日承恩有加,今個兒來得晚了,隻當是身子骨勞累,來日來坤寧宮取些補品燉著,不要費了皇帝的心思。”
顏素問慢慢說道,紅唇間溢出的喜悅顯而易見。
“多謝皇後娘娘好意了,皇上昨日已經派人給妾端了補品,不勞皇後娘娘費心!”
雖是這樣說著,明眼人都能聽出她口中的炫耀之意,隻有冉如胭微微不齒。
她仍記得趙淮在寵幸任何一個妃子之後皆會端上一碗補湯,名為調養身子,實則規避子嗣。而隻有她,從未喝過那補湯,他說,傷身體……
想到這兒,冉如胭竟突覺雙眸泛上一層霧氣,勾唇輕笑,隻得將情緒掩入心中。這一世,除了她一人,無人知道從前,那麽,她又何必憐惜從前情意?
“餘貴人最近的確受了不少恩,吏部侍郎餘清連平定南方洪災有功,餘妹妹自然受寵,應該的!”
雅貴嬪秦思容見她如此囂張,便是彎著唇角逐漸說道,雖是誇讚,實意上不過是指餘秀珠借父親一時之功方獲恩寵,如何能夠長久?
意料之中,餘秀珠一下子臉色差了些,卻是仍舊忍不下那口氣,一時間也未顧及到說話之人為雅貴嬪。
“若非皇上憐惜,怕是父親無論做多少事都是無用的!”
靦腆一笑,餘貴人晃著腦袋,步搖微晃,恍了秦思容的眼。
這是在嘲諷她雖有強實家族卻仍舊比不上一個小小吏部侍郎的女兒嗎?秦思容蹙眉,手中的梅花染雪帕子被絞得失了模樣。
“餘貴人還是多休息吧,言語過多可是會傷了體內之氣的!戲,馬上就要開始了!”
顏素問瞧著她們針鋒相對的模樣,隻是淡淡而言,順貴嬪南宮妙月與嫻嬪林婉柔欲言又止,聽皇後下令,便是閉了嘴。
秦思容咬牙切齒,哪裏看得進好戲?身旁的貼身婢女彩靈隻好伸出雙手握成小小的粉拳,替自家貴嬪稍稍緩解了些怒意。
戲未一半,簾子拉下而暗了的座位之上卻是出了亂子。
“皇後娘娘,妾步搖上的紫珠不見了!”
一聲驚呼,餘秀珠驚慌地站起了身子,梅芯聽言便是立馬派人拉開了簾子,一下子亮堂的主廳看似毫無異常。
“紫色珍珠?”顏素問皺眉開口,雖是紫色稀罕也不算重寶,但是今日所來可是更有宮婢更衣,誰知道是這餘貴人自導自演的一場戲還是真的有人趁機卻走了價值連城的紫色珍珠。
“皇後娘娘,雖說一顆紫色珍珠對於妾而言不算什麽,但是這可是皇上親自派人給妾隨著意願造的步搖,如今已損,隻怕是對不起皇上,還請皇後娘娘做主啊!”
餘秀珠一臉苦相,顏素問察覺不到什麽,也就是信了她的話,隻是心中因這一句“親自”而微微不喜。
“餘貴人放心,無論是什麽,本宮皆不會放縱這後宮之中竟有偷雞摸狗之人!”
一聲嗬斥,軒外便是多了許多宮婢,又妃嬪在場,讓侍衛前來恐怕不妥,梅芯便有了這個主意。
冉如胭細細瞧著,按照上一世的籌劃,這隻是餘秀珠的一場好戲,最後珠子沒有找到,倒是傳了趙淮的耳朵裏,趙淮憐惜其深意,便是再次恩寵了餘秀珠。
可是,這一世,難道還會是這樣的嗎?
冉如胭突然聯想到了曾經餘秀珠贈與衛姐姐的一顆紫色珍珠,似乎與這相仿,而那顆珠子此刻卻是在她的懷中,清晨衛姐姐因冉如胭多次相贈便將紫珠送給了她,還未來得及放置,卻是遇到了這一檔子事兒,如何說得清楚?
不過,曾經隻是搜查了幾個下人,這次可千萬不要出什麽變故才好!
冉如胭如此悲歎著,餘秀珠的聲音卻像雷霆一般轟然打在她的腦子裏。
“皇後娘娘,如若不然,咱們搜身如何?”
餘秀珠刻意提出這個想法,隻有這樣,珠子不翼而飛才更突顯自己的悲傷之意。
“妾以為,一顆紫色珍珠罷了,讓皇後娘娘以及貴嬪更衣損了貴體,餘貴人,你是如何思量的?未免自私了些吧?”
嫻嬪林婉柔稍稍撇嘴不願,實上誰也不願,隻是唯恐壞了餘貴人的心思,萬一上皇上那告上一狀也是完了,便也都緘默不語。
“不過妾倒是認為,後宮之中,即便是小小針線也是不可偷盜,更何況今日為餘貴人在意的紫色珍珠,若是隨意放過了偷盜之人,今後這後宮,皇後娘娘還如何打理?”
冉如胭這才注意到段鶯鶯,隻見其半月蘭花髻上銀釵些許點綴,便是一朵粉玉嬌花斜插於髻,嫩色耳墜子微晃,一身粉衣垂絲海棠整繡長煙裙,紅色紋月腰封一攬纖腰。
她舞著不盈一握的曼腰站起說道,視線卻是時不時瞥向冉如胭,莫不是注意到了冉如胭神色的不對?
“餘貴人,皇上之心在你之身,其實有沒有紫珠又有什麽關係呢?”
巧笑嫣然,美眸顧盼,冉如胭怎麽看都像是段鶯鶯在巴結餘秀珠。
“本宮聽如此多言還是覺得搜身一事欠妥,不如就搜一下婢女們的身吧,本宮相信所選妃嬪皆非貪圖小利之人,況且日子還遠著,若是真的發現在哪位妃嬪之身,怕是重罰也是輕的了!”
顏素問字字珠璣,雖是替大家留了顏麵,卻是冷冷而語,句子之中更有對餘貴人自身的懷疑。
梅芯聽此便是招著宮婢們搜身,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雖是中途出了岔子,結果卻是一模一樣的。
冉如胭暗自鬆了口氣,心中卻在揣摩方才段鶯鶯的眼神,莫不是她發現了什麽?她心知段鶯鶯並非常人,若是她甘願巴結餘秀珠,那必定是主上授意,為何?
一場好戲最終不歡而散,而冉如胭的思量卻是在那素來恭謹的趙濼之身,他的失蹤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是受誰突襲了嗎?